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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怀固陋不敢显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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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忽闻歌声低唱,凤吟鸾吹不足喻其美。

一异族女子台前清歌,曲调低转缥缈灵韵穿透夜色,似轻羽撩过温温痒痒。

歌如其人,她长发未梳坠以额饰,薄纱覆面仅观深眸,华服紧束腰身似柳,虽不现全貌亦能感知周身清澈若空谷瑰兰,携隔雾探花的神秘而来。

伊兰公主,宁妃侄女在皇后宫中有一面之缘,听惯了华丽词曲此时无奏乐的自然音律新鲜动人。

吟长本想静心赏曲却被对面投来的眸光盯得极不自然,刻意忽视他愈加肆无忌惮,台上清灵的歌声不听,娇俏的美人不看望着她做什么,刚刚哄自己一路回来,现又这般表现是生怕别人不知晓他们早相识。

忍无可忍吟长抬眸怒视他,少年轻起唇无声话道“蛮族魅曲有何好。”

她哑然失笑转怒为喜,伊兰在异国志上所记载确为蛮族,族人强壮常劫持过往商旅侵占边境地域,但往来几年新王即位,清内患立族规惩恶徒,如今的伊兰大不同。

吟长不屑一顾张口回他 “魅的也是你们男子。”

不知是宫灯太耀目还是斜边的角度刁钻,竟见到他忽而展露笑颜转瞬即逝,谁说世上只有女子会魅惑人,三皇子如要行诱艳色生生蚀髓入骨。

没察觉到何时曲毕,听太子赞美之言吟长方找回心神。

“伊兰柯彤公主果不负盛名母后可要赏。”今夜宴中还没人得太子如此盛赞,连求赏也做了。

“确是上佳来人把本宫的焦桐琴取来赐予柯彤公主。”皇后端庄大气一并夸赞道。

皇后族中世代名士,书香传承,门客万千,在诗词琴曲上造诣颇深所用乐器当然是传世名品,但伊兰女子多善歌舞不习乐器,此焦桐琴贵则贵已于柯彤手中不过块木头。

柯彤公主双手交于胸前行礼谢恩,回到宁妃身旁,不骄不躁不怯不恼,若不是无欲无求便是所谋甚多。

宁妃轻抚着小腹与回座的她低声言语,柯彤为外族公主没随众小姐在右亭中安坐,而是一直随侍宁妃,皇后素来宽厚这点上并不拘束。

许久随焦桐琴取来的还有另一方锦盒。

“陛下前日赏赐下一颗鲛珠做红梅宴的彩头,不如今日各家公子小姐来比一比如何。”皇后命人把锦盒放置台前打开,一瞬光华倾泻,皎皎溢彩同月色莹洁。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故鲛珠。

鲛人是传说,上古之物早无处可寻,后世将深海所得稀有奇珠亦唤“鲛珠”。

此间这颗珠子孩童拳头般大小,浑圆无暇,珠色随光沁润世间少有,如不是在宫中拔头筹太过引人注目,吟长真对它有意。

“皇后娘娘之见比什么为好呢,歌舞曲赋女子所长,武艺笔墨男子势优可不好比。” 宁妃执着柯彤的手笑得温柔面朝皇后言。

“本宫早想好就比对弈。”皇后端庄道。

“倒是好主意。”宁妃附和。

皇后身边嬷嬷便传话出“谁人预搏彩,自上台前来。”

男女同席博弈虽无不妥,但若在这么多人眼前输了有失颜面,推推嚷嚷谁都不敢先往前,许久过去无一人主动出列。

皇后见此钦点了人“太子,先来做个表率可好。”

“儿臣遵命。”太子撩袍走到正中的棋桌前入座。

皇后上下打量着亭中的千金闺秀,游移不定选何人,众女紧张万分,既想被皇后青睐又拍棋艺不精在堂前丢丑。

“青卉来吧。”皇后坐上敲定。

“臣女领命。”亭中清脆的嗓音应答。

一袭浅烟云蝴蝶裙的少女行出至太子对首,施礼入座,女方执黑子先行,布三连星。

“林青卉太常大人嫡孙女,尤善棋艺。”梓秋予吟长说。

她微微颔首,身旁渐多起身前去对弈之人,姐妹两人仍坐定不动。

昭宇有些担心吟长,如今在宫中已一日,自有记忆来小妹药石不断,用药吃食十分挑剔,宫中膳食固然精致可没几人能正真食饱,她初入宫必然事事谨慎劳力伤神,此时看着倒无恙,但心中这股闷疼不知由何而来。

吟长感受到大哥关切的目光,微微一笑让他安心。

“昭宇也回京了怎不见人。”太子与林小姐这边的棋局未出定数,皇后转而对叶夫人说。

“回皇后娘娘,他在那处。” 叶夫人抬手指去。

皇后循着方向正见昭宇一脸担心的望着吟长。

“原是躲在那里偷懒,看来我这颗鲛珠对他们兄妹二人一点诱惑都没有。”皇后戏言亭内众命妇轻笑。

“他们哪里是不想要,不过仆怀固陋不敢显献罢了。”叶夫人谦逊朴实的话说到许多妇人心里,叹惜自己子女不争气没得一鸣惊人的本事。

“过谦了,吟长我不知晓昭宇的棋艺可不差,传本宫话将叶家兄妹赶上台去。”得皇后令侍女马上到席间请人。

先定好的规矩男女对弈,待吟长走入场时也就只有二皇子桌前无人,她寻视一圈无奈坐下。

“叶小姐请。”二皇子微卷袖口伸手指向棋盘让她先行。

“二皇子请。”吟长执黑字落星位。

黑防白攻,两方落子奇速,一手才起另一手便落。

逐至中盘,白子牵制黑子三方弱棋,分而攻之,引黑子顾此失彼,难以兼顾,主攻左视右。

黑子遭断点被纠缠步步退防,眼见无回天之力,不想执棋女童一子落,竟自断其臂,弃子争先,舍小就大,反防为攻,近身借劲能战则战不能则逃。

棋面上白子仍占上锋,但执棋者心明白子渐势衰,二皇子这手举棋不定不复神速。

“是我轻敌了。”吟长听得对面人轻语。

“未见,二殿下不是已有应对之策。”两人依棋对语,眼盯棋面。

白子离手,下五九是步废棋,吟长不解看他。

二皇子没抬头仍聚精与棋,并未觉有异。

“叶小姐你我都不想在这比试中突围,这局棋我们且留他日再续如何。”他嘴边牵出笑意周身气息却瘆人,阴晴不定,皇家中人各个都让人头痛。

吟长开局便觉乏力,急于脱身才下的快棋,这他日之约不见得能实现先应下无碍。

“好。”

草草再下几手,平局收场,各自回座。

太子与林小姐也弈至尾声众人皆屏息凝视,吟长强撑精神却抵不住疲倦手脚冰凉,梓秋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她急声询问。

但她只听到梓秋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光线渐暗最终消失意识抽离,噗通一声,吟长摔入梓秋怀中,任凭怎样唤也无反应。

宴中不能喧哗,大家此时注意力全汇聚场中,无几人注意,梓秋差人去请母亲,自己张臂抱住吟长,用身体遮挡住近旁几位小姐好奇的目光。

昭宇余光看到吟长摔倒,心中急迫指间白棋跌落盘中,但他对局过半尚不能离去,不然会为小妹招致过多注视,堂前晕倒若引围观怎经得住悠悠众口,届时不知要出什么让人难堪的流言。

梓秋急迫,她虽尽量挡住身后人视线,却也觉察到动静越来越大,怕等不及叶夫人赶来,大家就都瞧见此间情形。

议论声渐传过席间,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抱紧吟长尽量支撑。

淑旸两次被吟长奚落今夜一直留意其人,原本只想抓抓她错处,不想正见人倒下如此机会怎能放过。

淑旸带人离席向吟长走去,隔得不远但裙裾过于厚重拖慢脚步,身旁侍女赶紧来扶她主仆一行人动静不小,引得左亭几位公子频频张望。

眼看走近,淑旸迫不及待想拉扯开看护吟长的少女,她暗使眼色让侍女先去将凤尾花衣裙的人弄走。

梓秋看到人过来,但没想到对方不由分说上来直接扣住她手,闺中小姐怎比得过她们,尽管拼尽全力还是挣不脱,手臂被掐得生痛怀中女童毫无知觉,梓秋无助得近乎绝望。

暮然一少年不知何时近身而来,将披风展开盖下,抱过她怀中人转身大步离去,匆匆一瞥梓秋只见三皇子深眸中隐有怒意。

“还不跟来。”凌瞿生向后呵斥。

梓秋如梦初醒,抓人的侍女也被来者吓住松开手中力道,她才能挣扎着提裙追去。

另边叶夫人得消息匆匆赶来,昭宇几子之差输了对弈待寻吟长早不见身影,只能跟母亲一路寻人。

凌瞿生抱着吟长下了小洲,置于湖边闲时供后妃玩乐的何泽院,命人速去传太医。

“多谢三殿下,事急从权今日已不合礼数,我在此守着吟长您还是快回席间去吧。”梓秋等他把人安放于榻上后急忙说。

方才湖心洲上男女席隔着高台并不算近,三皇子坐得与她们更远些,不知他此番施手可会招来非议。

“她是什么病。”凌瞿生并未理会梓秋的提议,先前知道这丫头体弱,可每次见面她都嘴上不饶人心思也转得飞快,头回如此毫无生气的静静躺着让他心底抽紧。

梓秋自那日三殿下为狩猎图题字后心存感激,经历方才阵仗吟长又不知如何,加上家人不在身旁心中只能信任他。

“吟长自母胎中遗下心疾,尚无药可根除病发时极其痛苦。”梓秋面露忧愁强忍住眶中泪水。

“所以她才如此瘦弱纤细。”凌瞿生面上平静目光凌厉。

门外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他再不置一语转身从侧面离开。

叶夫人扑到踏前握起吟长的手,触及一片冰凉,若不是她胸前轻微的起伏就如去了般。

昭宇扶着娘走来,清楚感受到她浑身颤抖还差点跌在院中,此时坐在床边喃喃自语大抵都是自责的话。

太医赶来把脉却久定不下药方,至于何时醒何时恢复都无法估量。

叶夫人向皇后请辞,带着兄妹三人赶回相府。

直到第三日吟长才悠悠转醒,睁眼时一度不知置身何处,天旋地转晃得厉害,盯着床帐好一会视线才渐渐清晰。

看到宛儿扶在床榻边睡着,阿丘端着水盆从门口进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夫人都快急死了刚刚才回院里去。”阿丘呜咽着一副哭相。

宛儿被吵醒让她赶紧去通禀夫人,不多时一家人浩浩荡荡赶来,看吟长正靠在踏前吃宛儿喂下的白粥。

从她第二次大病后家里人就养成了默契,从不在自己面前显露过多担忧,每每仅告知要好好将养,这次也不例外爹、娘、哥哥、姨娘、梓秋一同来只字不提病情,就在她房里扯了半个时辰的家常,嘱咐人好好休息又齐齐离去。

药用得多了,让吟长养成细致留意身体变化的习惯,这一回明显不同以往,她从来没有毫无征兆的人事不醒过,心里生了些别的想法。

近年关府里来来往往采买送货的人多,吟长养了几日恢复得不错,今日正与母亲梓秋在厅中清点。她拿着册子坐椅上念,梓秋于大堆年货礼品中唤人一一找来,叶夫人堂上饮茶享着一刻清闲。

过了个把时辰吟长实在坐不住,思量寻个借口脱身,就见阿丘小跑过来低声说门外有人找叶九,她点头向叶夫人道。

“娘,日日在家中烦闷,阿九想出去看看年关的集市好不好。”

以为会花上些功夫软磨硬泡,意料之外娘亲并没阻拦叫来叶克、叶儒随行,门外候在马车旁的还是那个青年男子,这次他神色瞧着松弛许多。

“小姐,请上马车。”摆好脚踏他对着男装的吟长仍唤作小姐。

上次从浮连渡口返程,她被飓风吹得衣衫凌乱发冠歪斜上车后干脆拆了,与凌瞿生的交谈也不避讳,被人知道是女儿身并不奇怪。

“你叫什么。”吟长裹着披风问。

“再下石呈。”男子恭敬答道。

“石大哥,往后你就叫我叶九吧。”她寻思被如此称呼太容易暴露身份,与之商量能不能改改。

“小人不敢。”石呈低头拒绝全无可议之余。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一般无二的冷漠神态话也不多说半句。

“那你们在外称殿下什么。”吟长锲而不舍的追问。

“少爷。”他说。

“以后就叫我九公子。”不再给石呈拒绝的机会,她跳上车叶克、叶儒骑马跟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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