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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之不忘思之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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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都松口气时,丹砂突然受惊一枚银针在吟长眼前射向马身。

她伸手阻拦没能完全截下,针大半插入丹砂体内,此时马儿痛苦鸣叫抑制不住狂躁,四肢用力踢踏地面,没成想主人正专注拔针验毒,接连的颠簸使其翻身坠马。

后面的滚滚河水即刻将人吞没,吟长水性好一般情况下不会被溺,可暴雨汇聚的洪水湍急,几个沉浮间她均没稳住身,加上方才御敌力竭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只能保住口气随波逐流。

隐约见岸边有人策马追来,他白衣沾染不少血迹,现在的情绪可能与谷底时一样惊慌。

这般想着吟长积攒起最大力量,在水流推移下拼命抱住岸旁延伸出的一截朽木,其上枯枝横陈,划拉着皮肤所幸得到缓冲。

凌瞿生见机运力上前,一把将她拉出水面,落到怀里的人狼狈不堪,青丝与衣衫都紧贴身上,胸前正剧烈喘息着,湿漉漉的脸和手臂不少口子渗血。

他将人小心护在怀中等她气息平缓,耳边哒哒的马蹄声相继传来。

凌瞿生抬眼看去与轩昊初隔岸对峙,威慑不分上下,两人都一眼认出对方,瞬息间杀气腾腾。

面纱被河水冲走,此时顶着张属于叶吟长的素颜,知道对岸来人是谁她更不能转头。

“三哥。”她轻扯凌瞿生衣襟将脸埋得更深。

这些小动作落入轩昊初的眼里尤为刺目,他却一如既往温润的道“芯予,可安好”。

“无事。”吟长清清嗓子答,一开口才发现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可能是呛水所致忍不住咳起来。

“禁声。”凌瞿生扫视过她周身,散发的冷意可冻死人,将吟长的脸按入胸膛,接着把人抱上马一眼也不多留给对面,绝尘而去。

“就这样走了。”房勒干着急为了营救,他们日夜兼程,才找到人怎能又失去行踪。

“她受了伤让他们走,想办法渡河。”轩昊初看着共乘一骑远去的身影下令。

房勒暗暗摇头,新王自来活得理智约束,可对心仪女子哪能事事客观冷静,哪怕此时他表现得多紧张几分,也能让狄芯予感受到其月余来的牵挂。

得洛的人已撤去,此处最近人烟的地方还是地隅,当郂罗得知凌瞿生带着满身是伤的人,去而复返还以为出逃失败,即刻命人安置他们。

等屠莫祁赶回才知事情始末。

吟长落水后没有衣衫可换置,顶着湿服又骑马走了这么久,伤口处理妥当后便发起烧整个人迷迷糊糊。

“阿九。”凌瞿生在床边轻唤,看人没睡着就想询问她哪里不舒适。

“嗯。”吟长的回答里夹着浓浓鼻音。

她自少时有个习惯,别人生病体弱时都会睡得天昏地暗,但她病时疲惫至极也无法入眠。

原因追溯到十岁之前,彼时只要病了就可能没命,所以但凡没昏死过去,她都强撑着不休不眠,怕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

在这种入骨的恐惧与意志支撑下,久而久之形成了不可逆的影响,以致心疾痊愈后也不能在病时入睡。

“三哥,给我说说这十年你的际遇吧。”她声音沙哑眼皮重若千斤,浑身上下透着病弱气息。

凌瞿生只在女婢帮她换衣时离开片刻,简单打理后又寸步不离的守在这。

“想知道什么。”他侧身坐在塌边道。

“你且都说来。”吟长抿唇扯到干裂的嘴角,她置之不理以往都是这样熬过来,现在有人解闷时间应该会过得更快。

“你离开京都后不久,博克来犯我领旨去往西北。”凌瞿生起身说,他取来清水扶吟长靠在身前,不厌其烦让其小口小口的呡下。

“博克王好男色所以我略施了点计谋。”

凌瞿生说得风平浪静却引起她的注意,连沉重的眼皮都泄了力。

吟长斟酌着遣词打起精神言“不会是…美人计吧。”

她只是玩笑没想到对方点头确认,心里的苦涩蔓延,放眼整个边疆恐怕不会有人比寰王生得更好,他不会是牺牲了自己做饵吧。

看她眼露同情,凌瞿生就知晓这丫头脑子里想什么,即刻阻止。

“覃云赫。”他冷冷呼出另一人姓名。

吟长猛吸一口凉气入肺,导致呼息不畅咳嗽不止,想到覃少主那豪迈欢脱的样子,扮做柔弱侍人的模样实在连泪都要笑出来。

“咳咳…然后呢。”她忍着笑刨根问底。

见到凌瞿生投来的目光冷寒,和他相处这些时日,吟长察言观色的本领突增立刻禁声好好躺下。

“休息,我说与你听。”他重新坐到踏前。

慢慢说起十年往事,战胜博克后接连平息西北边疆十余部族,开渠引水改善旱时灾害,授业寒门子弟武可投军文能试举,连带着三年前的错过还有讨伐伊兰之战,事无巨细一一道出。

唯独没提十年走南闯北寻一人踪迹。

他的声音从天明伴入夜,让人觉得分外安稳,补缺了这些年来她所不知晓的过往。

历经这次逃杀吟长领略到家国之争的残酷,远不是凌瞿生口中轻描淡写的输赢胜负,他每一次涉险都可能有去无回,那满身狰狞的伤痕,珊宁口中谈之色变的旧疾,思及这些吟长缓缓睁眼盯住身旁之人。

营帐里没点灯,借着外头火光正见凌瞿生,拿方才喂她的盏喝茶,吟长的心跳漏一拍,以前未多想此时才发觉,这般举动早就亲密得不似旁人。

“三哥。”她的音色恢复几分,撑起上半身更近距离看着眼前人。

“嗯。”他一如既往的应答。

若不是她想知道,很多事凌瞿生自己都快遗忘,这些年他一人踽踽凉凉,不过是日升日落朝夕叠变,只有回廊上那个小小身影牵绊如初。

“待雪域事了我随你走。”吟长话音不高足够两人听清,言罢取过对方手中杯,将剩余的冷茶一饮而尽,想要浇熄涌上脸的热意。

良久没有任何回应,她探究着抬头。

“阿九,你可知我要的是什么?”凌瞿生迎视而来郑重道,他坐在塌边的身影一动不动,半张面容隐入夜色,吟长脑海里浮现他说的那句阿定斯语,没想到清冷似冬凌的人竟会有那么炽热一面。

相似的话在大王子马车里听到过,经若彤译来无比恶心憎厌因而记忆尤深,如今换了一人心境大不相同。

初闻还以为错觉,因而呆愣当场茫然不知所措。

“你不是说…。”吟长支支吾吾,言不达意神情犹豫。

凌瞿生是怎样敏锐的一人,立时察觉自己说过很多话,但能让对方这般难以出口的只有一言。

她听懂了,一刹震惊后更多的是期待。

“我说了什么。”他语意平常却扇惑人心,隐没在黑暗里的嘴角上扬。

吟长却在他面前怯弱了,挪开目光收回前倾的身体往后退,她从没想过燕燕于归之事,原想余生侍奉父母,毕竟…。

而凌瞿生好不容易逼得对方话及此,不会容人退缩,她退,他高大的身躯便继续逼近,始终隔着咫尺之距。

“嗯,我说了什么。”他嗓音暗哑蓄意追问。

两人气息交融吟长避无可避,清灵的声音带着恼羞,终将话缓缓道出“你说念之不忘,思之如狂。”

实则对方用阿定斯语所诉的话更为强势直白,经她汉化后隐晦两三分亦是大胆热烈。

“果然是个聪慧的丫头。”凌瞿生注视眼前躲避的人,话里话外满是赞扬,他的手轻轻落到对方脸上伤处动作轻柔怜惜。

活到今日,吟长第一次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硬着头皮看他。

突然外面人声纷乱,不多时闹哄哄的争执传开。

屠莫祁掀帘而入,才踏进来就后悔了,正撞见男子的手遮抚在新主脸上,其神情冰冷望来的视线狠厉,就像自己坏了他好事。

凌瞿生手上未收敛,吟长看到救星怕人吓跑忙道“何事。”

屠莫祁双眼紧盯着地面,迫于男子气势头都不敢抬起“主上,对岸的人寻来了。”

“不必阻拦安置一下我随后到。”没想到轩昊初他们来的这么快。

屠莫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知不觉中已对新主的话言听计从。

吟长短时休养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以前没人照顾还不觉得这么难受,人真会被养娇弱。

“三哥,且避一避吧。”她揉着额头,轩昊初带来的百余人是雪域名震遐迩的轩云骑,倘若知晓寰王身份难保不会猝然发难。

“你觉得我怕他。”凌瞿生冷言冷语,周身温度刹那降到冰点,凛若霜雪。

“人多势众,三年前你在雪域毒发假如与他有干系呢,如何赌得起。”吟长不是劝而是下了决定。

“谁赌不起。”他的问话语焉不详。

“你爱走不走。”她脾气上来懒得再争执,方才的羞怯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恼怒,说着掀开被子要下床。

“好。”凌瞿生懂得适可而止,今日已经得到吟长的承诺不能再贪心,他指尖流连在她脸上蓦然转身离去,轩昊初的到来至少能保全她,虽然不想承认但对方现在确实比自己势优。

颊边温热的触感消失,吟长有些失落,须臾后她起床易容走出营帐,屠莫祁一直等在外头看新主出来领着人去见来客。

大大小小数百营帐,他们停在飘着彩带的大帐前。

“随我进去吧。”吟长对准备回避的屠莫祁道,地隅迟早要过轩昊初这关,目前他是最了解这里的人,毕竟陔罗久病能解决的便不去惊扰。

“是。”屠莫祁自脱险后对她真心诚服。

两人入帐,里头摆设装饰很是华丽难怪用来待客,室内两人一站一坐。

房勒在他们进来前一直在帐内来来回回踱步,当看到掀帘的女子并无大碍才站定。

另边轩昊初镇定的坐在矮桌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瞧这仪容就能暖人心扉。

“王上。”吟长行君臣之礼,屠莫祁随着一同拜下。

“无需如此,伤怎么样。”轩昊初温言善语,如新雨初晴的春风,拨云散雾可见煦色韶光。

“无碍。”她站起身说,这幅面孔看了三年仍觉和暖,无怪呼此时跪在地上呆钝的屠莫祁,想必这两日推新他小半生认知,前有杀伐决断以寡敌众的冷面男子,后有和煦暖阳统领千军的君王。

吟长重重清了清嗓总算将他神智拉回,忙道“在下地隅侍卫长屠莫祁。”

雪域君臣两人的视线打量他许久。

“狄小姐,我是…。”

“房勒。”吟长在其报出名号前率先言。

他们两未正式会面,却屡屡从旁人口中知晓对方也算相识。

简单寒暄后大家落座,她得知若彤一行人均安好,也知晓了阿定斯被逼献城,便将自己出逃的遭遇悉数相告,这段时间虽过得辛苦但有惊无险。

“芯予的那位故人是?”轩昊初端起茶微笑问,她这一路走来得此人相助不少,仅仅会过两面他心中认定那人绝对不简单,所以更想推其至明处。

“离开了。”吟长淡然回答,神色间平静如水,好似口中提及的人并不重要。

凌瞿生不出意外此时已离开地隅,以他的能力独自一人回雪域没有任何阻碍。

“那便可惜了,得他照拂该当面言谢才是。”轩昊初的声音透着惋惜。

吟长笑而不语,并不想过多谈及此。

房勒在旁看着一来一往,秉公办事的两人心急如焚。

“此行辛苦,地隅既认你为主日后自行管束着就好。”轩昊初笑意不减,小小的游民之地,若能对她产生羁绊他求之不得。

“当物归原主。”吟长即刻推却,纵然此地曾独立于阿定斯之外,却不能在雪域享有一样的特权,不仅法理难容还会成为众矢之的。

唯有完全融入雪域,成为新王的子民才能长治久安,如此地隅的主人只能是轩昊初一人,她觉得有些话说清了最好,况且自己迟早要抽身的。

在场惊愕最大的是屠莫祁,他没想到刚刚信服的人此刻就急着要摆脱,愤然起身掀帘而去。

吟长对这个莽撞的下属头疼不已。

“狄小姐可曾想过有一日也会成为雪域之主。”房勒耐不住性子试探,倘若她愿意入主后宫,实在没必要分这么清楚。

“房将军我与王上早已有过约定,先失陪。”吟长说完请示君主,得到应允后追出门去。

自己危难时得陔罗庇护,屠莫祁是老人家亲手托付的人不得不上点心,而房勒的话吟长只当是对“狄芯予”说的并未重视。

“你多言了。”轩昊初看着晃动的帐帘黯然道。

今日见她从水里脱险时狼狈的模样,第一次对自己做过的决定产生动摇,甚至后悔让其潜入阿定斯。

他此刻不是恼怒房勒方才一问,而是预感到此行后他们之间距离更远了。

“我不提只怕王上永远不会说。”房勒也非血气方勇,是想借机挑明新君的三分心思,可惜碰了软钉子。

“你看到了,她时时刻刻筹谋的是如何离开。”轩昊初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动,期盼着那女子会再次掀帘而入。

人已寻到此时此刻却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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