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肩叠裳琴瑟之好
人世一株花,可解千千语,得遇谁舍弃。
轩昊初靠近座旁人,比肩叠裳琴瑟之好。
推杯换盏,宴席过半,突然宫婢将斟满的琼杯打翻掉落吟长袖间,雪白锦衣被酒渍沾染。
“奴婢该死。”她一面说着一面咚咚磕头,浑身颤颤巍巍。
吟长拿起掉落的杯盏酒香四溢,确认无毒后放回桌面。
没有人阻止婢女便不敢停下,蓄着泪水磕得额头泛红。
“惊扰了王上还不下去。”内侍怕其血溅殿前,走上前压低声呵斥,她赶紧起身摇摇欲坠的离去。
吟长与轩昊初视线交汇,他们对此人没任何印象。
房勒默默退出席间随在婢女身后。
“可惜了。”她举起袖口惋惜道,声色惘然。
淡黄酒液浸透衣料,朵朵印迹浑浊的晕开破坏了皑皑之景,再者金线不可入水这衣算是毁了。
“喜欢再制就是。”他见芯予满脸遗憾不由宽慰,谦谦君王温情脉脉羡煞旁人。
拓格隐在桌下的手紧捏成拳,自以为的冷情之人也做得到关怀备至,吝惜对她罢了。
对面的己嗣与提弗都同样将一切尽收眼底。
“我去换件。”吟长起身行礼言。
内侍领着人去往偏殿,久居宫中任何方位她都烂熟于心,此刻正在离大殿最近的处所,平时不会有宫人居住因而刚进来时冷清不已。
若彤早差人去取衣裙,不多时下人拿了来,她换衣不喜人多伺候,便遣退宫婢只留若彤在。
清清静静的房内烛火明亮,晃得吟长眼睛不适,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合时宜却又捕抓不到,因而手下动作更利索想尽快离开。
“小姐。”若彤看向门外感觉到有人在靠近。
吟长快速将腰带缠系好,广袖长裙及地动作多受限制。
“谁。”她冷声质问。
来人也不隐藏,一婢女出声回道。
“洛妃娘娘想与您说几句话。”
今夜的拓佫过于安静,此时前来决计不会有什么好事,她摇摇头示意拒绝。
“我家小姐正在换衣,洛妃有什么话殿前再说吧。”若彤出言婉拒。
“无事,我们等着。”婢女不急不忙的答。
外头人铁了心要进来,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莫非是有什么非留不可的理由。
将房内摆设一一打量,吟长没有看出异常,与其僵持着耗下去不如单刀直入。
“请。”她平静道。
拓格站在门前倒是希望她们多耽误些时间,可惜狄芯予这个人敏锐得很,所以对付她更得小心翼翼。
此时得到应允拓格不急着进门,伸手向身边人索要东西。
平日在宫中都是拉雅随伺,偏偏今天其因病告假,换了个手脚不麻利的来。
婢女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瓷瓶,正要倾倒出药丸,毫无征兆的门扉被里面人推响,她手一抖小小的黑色颗粒滚落地面,勉强抓住瓷瓶没让它摔落,在对方视线看来时急急藏回袖中。
“洛妃,请进。”若彤恭敬有礼的请人进入。
拓格看了眼门内,再看向低头耷脑的婢女怒火中烧,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待办,那药出来再服想必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她提起裙走入室。
婢女还想一并跟随,被若彤举起的手拒之门外,两人都只能候在外头。
拓格走近见狄芯予坐在桌前,浅紫轻纱长裙随着一举一动飘逸出尘。
三年前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她就生了妒忌,明明没有倾国倾城之颜,却凭借周身气韵闪耀不凡,而后事事相对与其交手败多胜少。
狄芯予的存在让她恨得咬牙切齿,时时刻刻都想除之而后快可天不遂人愿,今夜自己亲自前来就是要让其身败名裂痛不欲生。
“姐姐恭喜妹妹得获封赐。”拓格慢慢走到桌前言不由衷道。
吟长抬头看向来人,短短时日先后经历了王城易主父君逝世,所遇打击都在她脸上留下印迹,从前无忧无虑张扬跋扈的公主,现在只是困于后宫权低势微的宫妃。
“你我之间何必虚情假意。”赖得再装吟长直言不讳。
拓格的笑没入嘴旁,她们二人确实没有维持表面祥和的必要,即便摆上台面争斗也是轩昊初乐见的。
“为得到雪域权势他能娶我,以后也会为别的弃之于你。”拓格的声音清冽,第一次发自肺腑控诉。
她想明白了,轩昊初会答应娶自己无关半点情分,是因为要用公主郎婿的身份取信父王,稳固手中军权以便司机夺位,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赤离王族败得彻底。
看着面前情绪瞬间疯狂的人,吟长淡淡开口道。
“轩昊初能力远在赤离王之上,倘若他想争即便没有身份助力一样手到擒来。”
全族覆灭的仇恨鞭策着他,没有退路的人唯有不断往前闯,英勇无畏坚强不屈,与雪域安稳享乐的王族相比高下立见。
“他没有利用过你,因此也无亏欠。”吟长继续严厉抨击。
拓格摆出的受害者姿态让人生厌,在其手下惨死的人恐怕比宫变那日都多,凭何来怨天尤人。
“呵呵,你以为他就从来没碰过我,新婚之夜我们也曾共赴巫山。”拓格只当现在的狄芯予是从前的自己,为了情爱一心沉沦,愿意相信对方所做的任何事,所以故意言语挑拨。
她和轩昊初之间唯有的一晚,洞房花烛春宵苦短,那时以为往后余生情深似海,原来一切都是浮云朝露。
可笑至极,明媒正礼,公主下嫁,到头来得到的是露水情缘,在他心里所有皆为做戏,而自己却赔上了一生,既如此谁也别想得到心仪之人。
“王上想宠幸谁是他的事。”吟长已经不耐应付,冰冷无波的话响起。
拉回了拓格怨毒的思绪,目光由狂躁渐渐平息,一个女子如果丝毫不在意夫君与其他人的情.事,那唯有无爱因而无忧,这个念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轩昊初宁愿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捧在手心,也不愿意回头看看青梅竹马的发妻。
“今夜过后我看他还护不护你。”拓格狠厉的话锋一转,看向角落藏在柱后的淫羊藿,经过特殊培育它所散发花香,功效是普通同类花株的数倍,可预热血液致崔.情。
此物难得,少为人知,天然植物芬芳是淫羊藿最好的隐藏,只是需要长时间吸入才能产生反应。
拖了这么久拓格的手心都沁了汗,狄芯予比自己早临其境,应该够它发挥效力了。
一股热流从心口窜向四肢,吟长想站起身唤人可惜无力支撑,才离开凳子便摔入地面,冰冷的砖石刺激着感官,勉强维持意识的清醒。
墙角小小花株映入眼,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算计她,拓格靠近而来,盛气凌人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从前,但再无曾今的艳丽夺目只余满腹妒恨。
“去请人来。”拓格向门外下令。
森寒的语音让若彤察觉不对劲,她转身欲推门,颈间一痛,心头大惊却再也无能为力。
一同在外的婢女得令,把瓷瓶交到突然现身的黑衣暗卫手中,急忙向男宾处跑去。
“公主。”暗卫轻敲门,往打开一线的缝隙递去药瓶。
门内的人向外挥挥手,他们便隐去身形退到远处。
另边提弗都今夜一直在灌闷酒,此时酒劲上头便离开大殿在外休息,脑中挥之不去那白衣金冠神采奕奕的女子。
郁气难疏伸手捞过靠近的人,一个惶恐不安的婢女被他扣在腿上,丝毫缓解不了心里的恼热,提弗都探入婢女裙下,对方使劲按住了他游走的手。
“桑公子,狄小姐有请。”婢女低着头,满面红光的说道。
“哪个狄小姐?”提弗都虽醉了,但不是无脑之人,王宫大殿之内与自己势如水火的女子,怎么可能遣人来邀约。
“狄芯予小姐。”婢女怕办不成事,报出全名努力说服他。
提弗都听到这个名字酒意消了大半,把怀中人一把扔在地,这么浅显的圈套也想用在他身上,抬手便给了对方一巴掌。
婢女被打得半张脸麻痹,殷红的指印浮现,她蜷缩身体再不敢出言。
“桑公子还请怜香惜玉。”己嗣从一旁走出来阻止道。
提弗都侧脸看他,周身戾气阴狠毒辣,不愧是曾经彪悍的阿定斯王族之后。
“后宫的手段想必桑公子不陌生,今夜鲜于一族献上此女以表合作的诚意,倘若你没兴趣,我随意找个侍卫前去也行。”没错面前显然是个陷阱,不过此局只为设计一人,在狄芯予身上留下失洁的痕迹,谁去都一样。
而他们之间谈有协议,为稳固利益关系,让提弗都享受些额外的好处两全其美。
“诺奇你去吧。”见对方还是沉默,己嗣唤出其他人来。
“是。”侍卫转身往外走,快跨出门时后面语调不齐的声音传出。
“带路。”提弗都踏步跟在其身后,这种险中取乐的事让人莫名兴奋,况且是‘圣女’他如何抵得住心底诱惑。
看着离去的身影,己嗣冷笑着扶起地上婢女,安抚了几句让她回偏殿外候着,等提弗都走后就大声宣扬,当众揭穿偷情的罪名,看狄芯予怎么洗脱。
侍卫将人带到偏殿室外,门口昏迷的正是狄芯予身边侍女,提弗都越过她相信了‘圣女’就在里头,侍卫识趣退离。
推门而入,屏风前烛光明亮,能看到零散洒落一地的女子饰物,还有他心心念念的金线白衣,绕过屏风里面光线遽暗,隐约可见踏上人正难耐难抑。
幽暗的环境,触不可及的人,喧嚣着点燃了脑中欲.念,加上酒意作祟他扯散衣衫入纱帐内,没想到对方比他更急切。
触手间不正常的滚烫,原来如此,怪不得己嗣说谁来都一样,对方意识全无,将脸埋入他胸前紧紧攀附,再无犹豫提弗都拨弦作乐。
床帐内云情雨意正酣,两人都没注意到屏风后悄悄推开半宽的门又轻轻合上。
躲出门外的人裹着黑色披风,远远看去就像男子一般,婢女虽然心里犯嘀咕怎么出来这么快,仍按照己嗣大人交待的话行事。
披风下的人动作迟缓,极力隐忍身体的异常,她号过若彤的脉搏确定无恙才缓缓起身,余光憋见有人跑向前殿去报信了。
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带走若彤,不久就会有人闻讯前来,留她昏迷在这反而安全。
忍着脱力和眼前的迷蒙,她跌跌撞撞向后苑走去,空空如也的瓷瓶被扔落一旁。
此时大殿之内,欢欣踊跃以歌以舞,轩昊初刚派人去查看芯予为何这么久不归,就见一婢女冒冒失失的捂着脸闯入殿前,仪容脏乱,神情恍惚,脸上还有伤痕。
他扫过下面坐席房勒已回,但拓格与提弗都都不在,心头涌出不好的预感。
内侍深谙祭天之日不可生事的道理,立刻使眼色差近旁人压上婢女的身,在她还不及出言为祸前捂住嘴拖下去。
变故来得太快,一路狂奔过来还不及缓气吐息的人又被带走了,各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己嗣面露嫌恶,心恨愚蠢到这般地步的人洛妃怎么还会用。
其实自从老赤离王逝去后,拓格对身边人都不信任,那些看着聪明伶俐的她总觉得是别有用心,只留了些心思简单的婢女。
今日这事本该是拉雅做,但她突发风寒情况凶险才换了人。
轩昊初看向下,一言不发起身离座。
“王上,请让臣随行。”己嗣出声道。
宫内出了事,王上独自去处置怕是有意包庇,无人请旨便罢了,有人发声就不可漠视。
“房勒,监御史一并来吧。”既然要做见证各方都要有人在。
余下大臣不得召只能继续呆在宴席中。
报信的婢女已经吓破了胆,今夜种种安排都与设想的情形不同,再次被拉到人前时,衣衫不整神色焦虑,根本不像宫里差遣的人。
“何事?”内侍高声斥问。
她被唬得一惊,忐忑不安的看向上面,哆哆嗦嗦出声道。
“奴婢看到…有男人进了…狄小姐的房间。”短短一句话她卯足了力气才说完。
君王态度不变,房勒被气笑了,狄芯予对雪域之主都没动心,便是瞎了眼也不能看上宫里的普通侍卫。
桑重也不以为那个明月般的女子会做出这腌臜事。
显然在场的人多数不相信她的话,婢女慌张失措更想证明自己确实没有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