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人诛心毁人毁志
吟长一行人慢慢走在小道上,天色渐亮此段道路狭窄不能策马而行。
“小姐,你怎么知道白狐会回来。”趁间隙若彤问道心中不解处。
营地周围的药是她乘着大家不注意洒下,起初并不明白小姐捕兽的意图,仅仅以为是驱虫防蛇,不料竟有那么大收获,可小姐是怎么懂它会再来,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狐生性多疑善伪诈,我们的出现极大可能刺激它回返,所以赌一赌兽性设下埋伏。”吟长也无完全把握,当时先一步听到它的动静,才与劳笛谈起条件。
“真是成了精这么狡猾,怪不得劳大哥月余都抓不住它。”若彤带了情绪小声抱怨。
她从小生活在雪山上,聪慧灵动学识不凡,之后经历常人无法体会的苦痛折磨,使得性情坚韧内心封闭,因为曾今的伤害对男女之情避如蛇蝎,所以即便知道这声“劳大哥”会给徐漪带去多大触动,仍然故意唤得柔和。
吟长眼明心亮,瞧着身旁失魂落魄的徐漪,心下暗自摇了摇头,他想抱得美人归要走的路漫漫远兮。
眼下路渐行渐宽,大家暂放下心思全力赶路。
到达都桑城门外已是几日后,众人风尘仆仆,一路休息的极少,因为吟长并不想凌瞿生再多停留,房勒显然已查获了不少情报,万一追赶上来他们想出雪域,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入城后红玉便一直在微微晃动,要找到凌瞿生落脚的地方并不难,只是半路上碰到了不想见的人,都桑城少城主楼止桑。
吟长早前已卸掉易容,还将肤色涂得蜡黄,此刻从容驱马经过他面前,他们仅在三年前见过一面,不可能识出狄芯予的身份。
“等等。”忽然楼止桑对即将离开视线的身影道。
闻声吟长回身与之相视,双目平和如看着陌生人一般,微微颔首见礼。
“你们是何人?”楼止桑出口质问,神情一如往昔般傲慢。
“少城主我们是过往的商贾。”徐漪连忙应声,还拿出了怀里的通行文蝶。
楼止桑手下人上前查看,身份对应得上并没有问题,因为新政近期不少商人入城,以往地处偏僻不被看重的地方热闹不少。
可楼止桑的目光并没有从吟长身上移开,甚至更为有兴趣了。
“女人从商本公子倒是没见过。”他言语中的怀疑转为戏谑,骑着马一步步靠近而来,上下打量的视线不怀好意,让人心底厌恶。
吟长收敛着情绪,这个时候不能与之起冲突,在对方伸手抬起自己脸时依旧无动于衷,这张面容虽然是她本人,但五官被故意刻画得粗犷,加之肤色的缺陷完全是副平庸至极的相貌,料定楼止桑不会喜欢。
他这样的人与提弗都相似,出生优渥从小拥有他人性命的支配权,享受人们惊恐畏惧的情绪,你越是躲避他越是兴致勃勃,但与提弗都的显贵相比,他又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这就好比王室贵族与土财主。
果然在看清面前人容貌时,他眼中露出了不满。
“少城主这是我们东家。”徐漪连忙挡在吟长面前,阻止楼止桑轻薄的行为。
公子就在都桑城中,若让他知道小姐被调戏,后果可比此时干一架可怕万倍,因而今日即便闹得鸡飞狗跳也不能容此事继续发展。
“你是什么东西,本公子的事也敢拦。”楼止桑虽然自己没了大半兴致,可被个下人妨碍有失颜面,接着破口骂道。
都桑城中二十几年来因为母亲的存在,女子大都效仿窈窕婀娜的着装,这是他第二次在城内见到穿得这么保守的女人,因为上一个是狄芯予,所以多了几分关注。
不得不说当年鸠罗庙里,自己也被画中画外的她惊到,现在对方是备受轩辕王关怀的宠妃,再见得行礼跪拜,不像当年能逼迫其献血。
想到这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忘忧草没能结果,喂血几日后便枯萎而死,耗费了那么多心血找寻之物,根本没能按照预期生长,还害得母亲伤心了好久,忆及旧事他心里的气怒生得更旺。
“少城主大庭广众下还望守礼。”徐漪也脾气上头,回答的语气强硬许多,就算眼下大闹一场,自己也有把握与大家全身而退。
楼止桑无视警告继续伸手向前,眼前女子虽然姿色平平,但方才指尖细腻的触感让人留恋,刚抬起手刀光闪先,他急忙收回,速度已极快掌心仍袭来刺痛,醒目的刀痕鲜血淋漓,而下手的并不是面前人。
“放肆。”他握着伤处退回势力范围,没想到在都桑城中还有人敢与自己公然动手,愤怒的向投掷飞刀者看去,却愣在当场隐忍着不再发作。
突来的变故,飞刀自身后而来,吟长第一时间扭转头,眼中映入曹言与徐三的身影,心中松口气。
“曹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楼止桑压制下交手的冲动,可问责免不了。
曹言闻声不紧不慢走上前,他身旁的徐三正擦拭着带血的飞刀,神情动作皆是鄙夷,可两人这么嚣张的行为愣是让楼止桑一忍再忍。
“少城主还请手下留情。”曹言仪态端正,明明先动手的是他们,却毫无半点伤人的愧意,反而话里话外都以弱者自居。
眼下楼止桑也算看出了点蹊跷,曹先生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主,今日出头莫不是与商队里的人相识,难道马上女子是他的什么人。
“曹先生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他举起受伤的手掌,刀痕不深伤口看着狰狞,其实伤得不算严重,因为他没及时止血才弄得衣衫尽湿。
可惜曹言看去的眼中没有一点同情,连话都未多答半句,转而走到吟长马前拱手行礼道。
“小姐,属下来迟了。”他声色平缓,人还是从前那般模样,但感觉和赤离城中的曹掌柜又很是不同。
蛰伏时隐入世俗,做个以和为贵的商人,此刻回归才是他真实的模样吧,这谦和中不让分毫的强势很讨人喜欢,难怪凌瞿生把他扔到雪域经年,宝剑锋从磨砺出,从今往后曹言会是寰王身边的利器。
看着楼止桑眼中转动的不可置信,吟长突然很想再重创他一下,三年前在楼城主府夜宴,忍下的那口气她可没忘。
“既来迟了就该罚,今晚来我房中。”她分明没有说任何重话,却惊得里里外外的人呆若木鸡。
徐漪和徐三面上强作镇定,内心翻江倒海,若彤早就习惯了小姐的出其不意。
反观楼止桑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曹言在他心目中的存在如雪峰般高耸,这些年都桑城中大半税赋都从他手里而来,虽然不知道其人和父亲达成了什么交易,但家底实打实的越来越丰厚,不然以都桑偏远封地,不成气候的农贸,有权利却支撑不起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不相信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子,竟能支配使唤曹言,急忙看向当事人征询其意。
“好。”曹言果断应答,神色之中隐隐欢愉。
熟悉的声音响起,楼止桑几乎要提剑而出,被身旁理智尚存的人压住剑。
“可以走了吗?”吟长话声未落人已经驭马离去,徐漪等人与若彤追上,留下满眼震惊的都桑少城主。
“曹先生她是谁?”楼止桑心有不甘说。
徐三再迟钝,见小姐这番不同寻常的举动也品出点味来,他一副看戏的模样,手中飞刀擦了又擦。
“家中主上。”曹言语不惊人死不休,卑微的模样更入木三分。
楼止桑手中长剑应声落地,痛惜的样子哪里还有调戏良家女的张狂。
曹言也不与对方再言语,踱步离去。
楼止桑眼里萃了毒,心中身似松柏公正不阿的人,原来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他绝不允许白玉染瑕。
徐三看对面那小子眼里生出邪念,默默为其哀悼,与曹言作对的人只怕被整死还得感谢他。
另一边,红玉晃动得愈加强烈,吟长心里却打起退堂鼓,不知不觉慢下马速到徐漪身旁试探道。
“徐漪你们从前做暗卫不会事事都回禀主上吧?”此话说得心虚。
刚刚只图一时之快,诛人诛心毁人毁智,楼止桑那要死不活的神情真让人解气,可现在想来行事好像有点不妥。
“小事不会叨扰到公子。”徐漪知道她暗指何处低声道。
吟长的心宽慰了许多,打马继续向前走,不久一座府邸出现在眼前,正门之上没有任何牌匾。
徐漪前去扣门,轻轻一推它自己开了,回头请示小姐要不要进。
“进去吧。”吟长定夺言,红玉牵引的力道十足,凌瞿生应该就在此,以其严谨心性眼下无人应门透着些许不寻常。
他们一路向内,半响才听到有点动静,徐漪快走几步踏入厅堂,石呈与珊宁正在配药。
“石叔。”徐漪恭敬唤道,迎面之人微微点头。
这些时日吟长一直用药不断,看见他们摆弄药材当下便认为有人受伤了。
而珊宁见他们到来心中欢喜,手里动作稍滞没接住石呈倒下的白及,以致药材散落桌面刺了吟长的眼。
“三哥呢?”她往里看了看没发现要找之人,有些急切的问。
“少爷现在不方便……”珊宁话未落面前已不见小姐身影,其他人想一同去被她伸手拦下。
若彤最先反应过来,看着桌面之物不禁偷笑,难怪小姐那么心急火燎,白及呀主治出血之症。
“姐姐为何配药?”她没有关心则乱,靠近桌前帮收拾起来。
“回西北路途遥远,带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珊宁奸计得逞此时才温柔笑言,话倒也不假,跟随在寰王身边危机四伏,伤药总是不可或缺之物。
若彤一撇分明瞧见了,却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现,觉得手中捡拾起的药材十分顺眼。
徐漪和石呈许久未见,相互寒暄着都不曾注意她们这边。
吟长提起裙子小跑而行,她从来没有怀着如此担忧的心情去见一人,只觉得心中压抑的情绪快让人踹不过气。
远远看到凌瞿生的暗卫守在房前,没有丝毫犹豫过去推门而入,还不等徐珥开口她已经踏入其内。
“三哥。”吟长匆匆进入,温暖的气息笼罩整个房中。
她在外间没有找到人,便绕过屏风查看,因为一路小跑故而呼吸比往常急促。
一抹水汽吸入鼻间,眼前蒸腾的水雾中那伟岸的身躯正靠在浴池里。
她立刻要退出来,面前响起了他清冷的声音。
“怎么只长个子不长胆子。”凌瞿生的言语格外恣意。
使得吟长本就急促的呼吸更乱,在安静的房内尤为明晰,她回身悄悄挪步向外。
“叶阿九敢闯不敢看?”他说着干脆站起来。
池中哗啦激荡的水声使吟长更窘迫,怨怪珊宁语义不详,还有门前徐珥怎么没拦下自己,她努力降低存在,却要强不肯说句软话,屏风就在眼前,再走两步就能避出去。
“当初在宫中与淑旸对峙的胆量被狗吃了。”凌瞿生继续寻衅道。
他太懂她的过往和脾性,少时事事随心肆意,可那晚宫中红梅宴,在淑旸手上唯有一次差点吃了大亏,提到这无异于激她生气。
而人心一旦被愤怒蒙蔽便会做出不寻常之事,眼下吟长脑中的羞怯烟消云散,定定转身看着水中赤.裸上身的人评说道。
“有什么好看,天下所有男子不都一样。”她嘴里的话斩钉截铁,目光却有些飘乎。
从医者的立场来说,每个男子身体组成确实一样,此言并无不妥。
眼前雾气弥漫,凌瞿生墨发湿漉,水珠滚落结实的胸腹重新融入池,下身依然隐没水中。
寒影照水半明暗,微波荡漾一池春。
若不看那双眼还能欣赏会美人出浴图,可那睥睨一切的目光太锐利,一不小心就能将人看穿至分厘,吟长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都一样?”他侵泡过热水,沉稳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柔和,重复道出的话里危险只增不减,男人但凡陷入能力之争执念不浅。
吟长堵着口气没让自己落荒而逃,但话真没法往下接了,她缄口不语,此时凌瞿生从池中步步走来,那满身错落的伤痕每次都让人触目伤怀。
待对方都到了跟前吟长才惊醒,来不及做出反应人已落入他怀中,脸庞触碰上凌瞿生湿热劲项,温度的差异让她微微推拒,而他禁锢住人的双手十分有力,其上残留的池水渗透衣物沾湿吟长肌肤,热意在两人之间攀升。
“很脏。 ”这会儿她脑中思绪真断了线,下意识出声道,几日来都在赶路没时间休息,更没有空闲打理穿着,身上衣裳满是尘土。
凌瞿生拥她入怀等于刚刚白洗了,这样想吟长竟然心生好奇,抬头想看看素来爱干净的他此刻是何表情,才动作忽的衣带被人解开。
“脱了。”随即头顶响起他冷然的声音,还是那么镇定。
以前吟长从未在意自己的容貌身形,但此时只有她感到心悸是件让人挫败的事,这池春色不能只魅惑了自己。
身上的外衫裙裾在他手里落地,当凌瞿生继续解中衣时,吟长踮起脚扑向眼前结实身躯,使出全身力气将人往下带,随即凑近双唇落在他颚边。
她扑得毅然决然,凌瞿生全然无防备,加上心神被颚边的柔软牵绊,力量不够支撑,一双人影倒入浴池中,顷刻水波荡漾吞噬掉缠绵,直到最后丝空气在两人胸腔里耗尽,凌瞿生才托起乏力的她。
吟长如愿看到了他紊乱的呼吸,以及双目里隐忍到极限的艰辛。
“阿九。”他语带问询,毅力被情动消磨仍不失理智。
吟长右手拨开眼前湿发,另一只手攀在凌瞿生肩头,腰身被他双臂托起脚下踩不到实处,耳内入水听到的都是重音,晃了晃脑袋才渐渐清晰。
没有犹豫她低头将红过胭脂的檀唇覆向身下人,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这对凌瞿生来说无异于撮盐入火,待他想进一步加深感官的愉悦,对方腹内空空的饥响回荡在耳中。
一路上可充饥又省时的就是干粮,接连几日自然寡淡,吟长早晨想着快进城就没吃多少,现在不合时宜的声音让人无比惭愧。
与她的尴尬不同凌瞿生情绪稳定得极为迅速,但搂紧的双臂要让人窒息,静默了片刻他突然抽身而退,留下满脸嫣红的人道。
“快洗然后出来用膳。”他面色冷静如初,从凌落的衣衫中走出去,再不见方才不能自持的动摇。
吟长将头没入池水中,相比上次酒后无德的荒唐,凌瞿生这回隐忍克制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