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文以载道
“这不是殿下选择的道路么？何必惺惺作态。”
赵峤望着林西瑶清凌凌的目光，没看到半点情谊，怜悯，爱慕，敬佩，不屑这些统统没有，她就这样静静看着赵峤。
“姑娘心如磐石，坚不可摧。”
赵峤知道自己这张脸的杀伤力，以前或许不显，但是长大以后，不少人看着这张脸愿意给他行个方便。
“殿下为何觉得我会惑于美色，或是怜悯殿下幼时的遭遇。”
“大概是因为荣安表姐是这样的，她对我有恩，所以我想一辈子护着她，但是到头来，我竟然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赵峤以为荣安骄纵了一些，但是心地善良，否则当时怎么会助他，但是，若是心地善良，又怎么会以如此手段对付一个孤女。她有时聪慧玲珑，有时却又像稚子一般，在课业上也是如此，简直像是两个人一样。
赵峤和林西瑶要详谈，宋瑜带了陆毅乘去了花园。
“说来惭愧，我也算得上林姑娘的未婚妻，却不能护她周全，看她被奸人所害。”
“我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你，想是不知道你的，而且，此事本来就是她的事，你与她无亲无故，自然没必要帮她。”
陆毅乘靠在柱子上，但是视线一直盯着一个方向，下颌紧绷。
“我还未谢阁下相救之恩。”
陆毅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林姑娘已经谢过了。”
“她谢是她谢，我也要替她谢谢你的，母亲得知了此事十分懊悔，吩咐我一定要把林姑娘带回宋家，好好照顾。”
陆毅乘冷笑一声，“她在陈家的时候，被木舟野回了名声的时候你母亲想不起来，现在就想起来了？”
陆毅乘走南闯北多年，宋瑜也上过战场杀过人，哪怕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身上的戾气也一样不少。
“我之前的确对林姑娘多有误会，但是短短几日相处我心折于林姑娘的人品和才华，愿意一生护她，敬她。”
“你怎么知道她愿意和你在一起？陈晏初没娶荣安郡主之前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都没爱上陈晏初，你凭什么认为短短几日她会爱上你？”
“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慢慢等，但是你，你觉得你能给她她想要的一切么？一个居无定所的游侠，她是用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静养出来的，她是林家唯一的女儿，吃穿用度甚至能和皇室公主比肩，就算是在誉宁侯府，也没在吃穿上受过委屈。”
“就算她不在意，你呢？你忍心让她风餐露宿么？她学富五车，而你大字不识几个，你和她又有什么话说？或许一日两日的她会觉得新鲜，但是时间长了呢？”
林西瑶万贯家财已经成空，家族流散，如今做的事不知前路如何，她输了，死无葬身之地，她赢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要知道，赵峤可是爱慕荣安郡主。
但是宋瑜提出要在此时求娶她就证明真的想和她同生共死，而且，嫁进宋家，就算输了她也可以保住一命。
“她不愿意。”
“她不想困在内宅我就带她游山玩水，她可以继续写话本写诗，我母亲也不会让她站规矩，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宋家已经富贵至极，不需要她再做任何事情。”
“她不愿意的。”
宋瑜从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但是他也不恼，“你父亲是当时辽州知府手下的师爷，当时辽州大旱，他私开粮仓，但是却被活活饿死，而你，因为自幼体弱被送去附近的寺庙养活才逃过一劫，这事林姑娘知道么？”
陆毅乘的父亲不算是个好官，有点油滑，又胆小，但是，饿死的是他舅舅表姑，是邻居大婶，是他妻子的侄女，他怎能不心痛，所以迷晕了知府，开了粮仓。
但是粮仓里都是发霉的粮食，百姓大乱，他们把一切能吃的都吃了，最后是在找不到吃的就吃土，有的被饿死，有的被涨死。
陆毅乘学艺数年就是为了报仇，他要杀了狗皇帝。
“她知道的，那夜我遇到了被陈家人追杀的林西瑶，我救下了她，她知道长公主和陈家都不会放过她，打算把证据交给我。她聪慧过人，自然猜到了我的身世。”
皇上猜到林父会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了保命的东西，但她没想到林西瑶为了真相命也不要，他不必亲自动手对付林西瑶，自然会有人弄死她。
“她拦下了我，皇城守卫森严，我或许还没见到皇帝就没命了，就算我侥幸成功了也不过是乱臣贼子，既如此，何必要白白浪费自己一条命。”
“辽州的仇，林家的仇，我们都一笔一笔记着，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陆毅乘和林西瑶没有男女私情，他护着林西瑶从京城到南边再回来京城，但是谋划的都是林西瑶，她无小爱却有大义。
陈家是她的外祖家，如果她听话认命，陈老夫人还是她的外祖母，甚至宋家也想履行婚约，高床软枕岂不比荒郊野岭来的舒服？
人各有志，林西瑶的志不是在京城做诰命夫人，也不是振兴家族，也不在意身后名，她只在乎当下。
“林姑娘心存高远有鸿鹄之志，宋某深知林姑娘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但是宋某不自量力，姑且想试一试，我与她志同道合又为何不能同舟共济。”
林西瑶想做的事情宋瑜会帮助她，甚至，宋家能帮她走得更远，看得更高，宋家可做她的登天梯，只要她愿意。
陆毅乘双手抱胸，没有再回答他的话。
林西瑶是活生生的人，不管是宋瑜还是陆毅乘都不能替她做选择，她自己的路只有自己能决定。
“今日刘姐姐开诗会，我中午就不回来了，太太问起来你们如实说就好了，我先去辞过嫂嫂。”
“少爷不是平日里最厌恶这些场景的么，今日怎么眼巴巴的去了？”
“那可不一样，”陈晏尧抬头让侍女给他整好领子，“我们这是以诗会友，不谈朝堂之事，不以家世而论，只以平辈相交。”
“刘姐姐的丈夫实在可恨，当初下聘之时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纳二色，这才几年，就移了心思，可见人心易变。”
刘姐姐单名一个霜字，父亲是个教书先生，自己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及笄之时尚书府的少爷亲自上门求娶，允诺她再无二人，没想到不过两年，就在外面有了人。
刘霜性子烈，今日你找瘦马，明日我携友游湖，反正看谁能耗得过谁。
尚书少爷大怒，想要休息，他父亲直言敢休妻就打断他的腿，好友听说了也纷纷来劝他，刘霜本就是贤妻，是他毁诺在先，怪不得刘霜。
刘霜家世一般，婚后也无儿女，但是他们这样说却是发自内心，刘霜本无错，若不是有负她在先，如何能落到这个地步。
尚书家的少爷也在好友的撺掇下负荆请罪，刘霜在里面丝竹绕耳，琴瑟和鸣，他就在外面念之前写给刘霜的诗文，这么干了三天以后，刘霜才勉强消了气。
喜得他要为刘霜筹办宴会答谢这些人，陈晏尧自然也在此列。
她们自然也听说过刘夫人的事，一个容长脸月白裙子的侍女把荷包挂好，笑着开口，“刘夫人气性儿太大，少爷以后娶亲找这样的我们可怎么办呢？”
倒不是她有什么心思，她们都是被父母卖进来的，好不容易分到陈晏尧这里，平日里少爷也不随意打骂她们，也不对她们动手动脚的，活儿也轻松，这要是来个刘夫人一样的少奶奶，给不给她们活路了？
“放心，刘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了，她丈夫身边的侍女一个个都把她当成菩萨一样，再说了。我自会给你们找个好去处，有什么可担心的？”
“千里搭长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初我想着林表姐能长长久久的留在我们家，现在表姐孤身一个女儿家也不知在哪里？”
陈晏尧以为哥哥和表姐真心相爱，只是困于皇命无法相守，当日，他把表姐带到了哥哥那里，哥哥说林表姐要好好休息就让他先回府和母亲祖母服个软，说两句好话。
没想到第二日哥哥就说林表姐不见了。
他是天真任性了一些，但不是傻子，嫂嫂的二哥毁了表姐的名声，亲疏有别，一边是嫂嫂，一边是表姐，他竟也分不出个亲疏来。
“表姐又不会给哥哥做妾，嫂嫂为何容不下她，左右又不短那一双筷子，就算表姐之前得罪过她，这些日子还不足以弥补么，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哥哥和嫂嫂不过冷战几日又和好了，只可惜了表姐。
陈晏初知道表妹的事以后的确怪过木星鸾，但是他看出秦王对自己的妻子有意，患得患失之下更加紧张木星鸾了，又是一番赌咒发誓，几乎要把表妹抛到脑后了。
他甚至在想，表妹就这样失踪了也好，隐姓埋名过完一生，自己和妻子也没了心结，也不用担心哪一日表妹把整个陈家送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