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屁孩弄哭啦
“小朋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沈奚停下了售卖的动作,挑眉盯着他。
“我才没有乱说。”林亦怀想着有父亲撑腰,梗着脖子坚持道,“谁不知道你爱慕我大哥,前些日子你还为了我大哥上吊。”
因着火爆的生意,沈奚本就备受身边摊贩的关注,林亦怀此话一出,瞬间引来众人的议论,也有不少人认出了沈奚。
“这林公子不是已经娶妻了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这你就不了解了,十多年前林家也只是一介贫农,确实是与沈家有过婚约。”
说话那人暗暗看了一眼沈奚,又说:“前些日子,沈家丫头确实大病了一场,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旁人都娶妻了,就不该再纠缠了……”最后的沉默意味深长,话虽没有说完,但对沈奚的谴责表露无疑。
沈奚还未说话,大婶先忍不住了,她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地冲着说闲话的几人道:“你们见着人家姑娘纠缠了?张口就来,可真行。”
“那林公子才不是什么好东西,既有婚约在身,为何另娶,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婶此刻恨不得穿越回去,收回那些夸赞林亦轩的话,谁知道他一个满腹诗书的探花郎居然做出这样始乱终弃的事情,现在看来,她那儿子不会读书也没那么气愤了,起码是个负责任的好男儿。
“这沈家与林家的婚约早就默认不作数了,如今两家云泥之别,难道还想着成婚不成?”那人为自己辩解。
“默认?谁允许他默认了?”大婶战斗力丝毫不减,颇有越战越勇之势,“婚书仍在,就是婚约仍在,就是告上官府也是沈家姑娘有理。”
大婶目光如炬,将先前议论纷纷的人一路看过去,还有谁?不服来战!
旁人惊惧于大婶的气势,都瑟缩起脖子,低头专心买卖去了。
沈奚在一旁悠闲看戏,顺带着为大婶鼓掌叫好,“大婶,干得漂亮!”
大婶闻言自豪地高昂起头,突然想到什么,她走到沈奚跟前,面上带着笑,低声询问:“是有婚书的吧?”
沈奚同大婶并排站着,也维持着胜利者的笑容,回:“不太清楚,就当有吧。”
开玩笑,话都放出去了,没有也得有。
一场舆论危机仅仅是冒出了一点芽尖,就被成功扼杀在摇篮之中。
林亦怀再如何嚣张,也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早就被大婶的一番“豪言壮语”震住了,呆愣在原地,父亲所教导的话全给忘光了。
沈奚:“喂,小孩,这话谁教你说的?”
沈奚说这话时是带着笑的,她自认为跟凶神恶煞完全不沾边,林亦怀却像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林亦怀往后退了几步,磕磕绊绊道:“没……没人教我。”
沈奚往远处林家茶摊上看了几眼,遥遥望着,见到了站立不动的一个中年男人。
沈奚笑了笑,心里有了论断。
“哦。”沈奚摸着下巴,作认真思考状,“所以这是你自己想的?”
“没错。”
“那你在学校的功课定然不好,理解能力太差还爱自我脑补。你今日回去啊,就让你阿爹给你多买几个猪脑炖来吃,好好补一补。”
沈奚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提出了友善的建议。
林亦怀的同窗们闻言发出了十分应景的“嘻嘻嘻”笑声,当然也有十分肆无忌惮的“哈哈哈哈哈”声。
林亦怀羞得涨红了脸,急得跺起了脚,“你、你、你……”
沈奚有样学样:“我、我、我……我咋啦?”
“哇——”林亦怀终于憋不住了,嚎啕大哭,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跑了。
沈奚:“啧,小屁孩,真不经逗。”
“噗。”旁听了整个过程的沈妍终于憋不住笑了,“今后他再见着你怕是要退避三尺了。”
大婶乐呵呵搭话:“今夜他若是梦见你,怕是要哭着醒来咯。”
沈奚逗小孩的时候,扶渊接过了沈奚的活。现在小孩已经跑了,沈奚就想把活接过来,让他去休息。
扶渊:“不用,我来便好。”
“行。”沈奚没勉强,换了个活,专门收银找钱了。
扶渊问:“你与林亦轩有婚约?”
沈奚想了想,回:“应该是的。”
沈奚收了顾客递来的铜板,放进荷包里,“欢迎下次再来。”
“他们不凑上来,我都要不记得了,回去就退了这婚。”
既然林家来找她的不痛快,虽然没有成功,但她也是要回击,让他们加倍不痛快。
扶渊点点头:“是该退了。”
另一边,林亦怀哭哭啼啼地回去了,对上的却是林三叔的冷脸,他猛地止住了哭声,低低地抽噎着。
林三叔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眼睛还是看向沈奚那头,阴沉着脸:“怀儿莫哭,等着看吧,为父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林亦怀不解,但还是泪眼朦胧地点头。
这时,高瘦个雇工从外走来,回到林三叔身边,弯腰恭敬道:“老爷,都办妥了。”
“好。”林三叔站起身,望着正在忙碌的沈奚,虽然日头渐渐西斜,她的摊位前还是排着一小队。
桶内的西瓜汁渐渐见底,沈奚估计着数量,对后排的人劝道:“今日卖完了,明天大家赶早吧。”
前排几人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来得早,后排没那么幸运的人连连叹气,但也只能离开了。
“隔壁绿豆粥也很不错,归家路途遥远,各位可以来一碗充充饥。”
“既是如此,那就来一碗吧。”后排的几人往隔壁大婶摊子走去。
大婶帮助她良多,沈奚自然知道投桃报李,接收到大婶感激的目光后,沈奚回了一个笑容。
西瓜汁卖完了,沈奚几人开始收摊了,一切收拾妥当后,沈奚同大婶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
突然,一声叫痛声突兀响起,接着是来势汹汹的质问。
沈奚被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拉住,他面露凶狠,像是要把沈奚拆吞入腹的感觉。
“我家少爷喝了你家这破西瓜汁,现在肚子剧痛无比,你说吧,怎么办?”
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抓住她的手臂,沈奚还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她刚想开口询问,耳边划过一道劲风,瞬息之间,施加在沈奚手上的力道被卸去。
哀嚎声响起,那小厮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捏住,两相对比下,更衬得施压的那手温润如白玉。
扶渊不动声色地用劲,小厮的手被向后压,以一种诡异形态扭曲着。
“啊,痛!”小厮痛得面部扭曲,五官全皱成一团,手部颤抖着,根本不敢动,他嘴里不断求饶,“好汉饶命,饶命。”
沈奚侧目,想到他的伤势,提醒说:“轻点。”
扶渊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干脆松开了那人的手,站在旁边,不发一言。
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沈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把注意力转移到捂着肚子叫痛的小孩身上。
小孩是最不会演戏的,沈奚一眼就看出了他并不是真的肚子痛,嘴里叫喊声虽大,面上表情却浮夸,甚至眼神还在乱飘,演技十分拙劣。
“小朋友,你是喝了我家的西瓜汁然后肚子痛吗?”
沈奚蹲下身子,和他平平对视,扶正了他歪歪扭扭的身子。
小孩坚定地点点头,嘴上的叫痛声却是小了不少。
沈奚摸上他的肚子中央,“这里痛吗?”
“痛。”
沈奚的手往上走,“这里呢?”
“这里不痛。”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呢?”
沈奚的动作和问话都越来越快,小孩最开始还能跟上,最后完全被绕晕了,只能凭着感觉点头或者摇头。
“小朋友,你不诚实哦。”沈奚停了手上的动作,“同一处地方,你两次说了痛,一次说了不痛,到底是痛还是不痛?”
小孩慌了神,扭头向小厮看去。小厮刚想开口说什么,余光瞥见旁边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他住了嘴。
“来,告诉姐姐,你到底有没有肚子疼?”
小孩咬着嘴唇,低着头摇了摇。
小厮见事情败露,不等沈奚逼问,赶忙把真相道出:“都是林老爷指使我们做的,怪小人一时迷了心窍,起了歹心。”
他主家与林三叔在生意上来些往来,平时里仰仗林家许多。今日林三叔命人找上他,他还喜滋滋地答应了,以为能在自己老爷面前邀个功,谁曾想闹成了这样。
沈奚冷眼看向那小厮:“若是你一人来演戏便罢了,但你偏偏喊了这小孩来演,你可想过,若是我将这事告知书院的夫子,他们是最重品行的,会如何看待你家少爷?”
小厮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时间汗如雨下,两腿打着颤,同时在心里记恨上了林三叔。
“姑娘,我家少爷还小,都是我的错,望您千万保密啊。”
“我倒是可以不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沈奚话还没有说完,小厮就连忙点头:“莫说一件事了,十件百件都不成问题。”
沈奚摆手,她不贪心,“这倒不用,不过这事我还没想好,到时候需要用到你再说吧。”她话锋一转,“不过这在场那么多人,他们说不说就不关我的事了。”
“是,是,小的明白的。”
他抬手擦了擦汗涔涔的额角,心里直打鼓,已经做好了回去要接受惩罚的准备了。
这最后一招也被沈奚成功化解,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林三叔咬碎了牙,目光紧紧盯着离开的沈奚。
沈奚摇着蒲扇,不惧他,视线平静地从他脸上扫过。
日薄西山,天边橘色弥漫,瑰丽一片。
夕阳洒下余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日大丰收,相比来时,沈奚步子都轻快了不少,也有闲心欣赏四周的美景了。
“你为何让我松开那人的手?”
扶渊突然出声,沈奚愣神了片刻,下意识地回:“我担心你的伤口啊。”
扶渊不说话了,暖色的夕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耳根也染上了颜色。
沈妍在一旁默默听着,抬头看向两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