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地主罪状
“沈姑娘,我家老爷请你至府上一叙。”
沈奚冷眼看向面前的肥胖的中年男人,不作声。
“老爷说了,去与不去全看姑娘心意,不过依我之见,姑娘还是去一去的好,或许去了能解姑娘的燃眉之急。”
他意有所指,沈奚顷刻明白,租地一直被拒这事果然是苏地主搞的鬼,如今总捕快换人,他没有什么可忌惮的了。
沈奚:“好啊,希望苏老爷真的能够解我的燃眉之急。”
“阿姐。”沈朗扯了扯她的衣袖,把她往回拉,显然是不愿她去。
前几日才将苏响教训了一顿,落了苏家的面子,如今一看他们就没安好心,不知设了多少陷阱等着呢。
“奚儿,咱们再好好想想办法,总能租到地方的,不求他们。”
沈妍也劝说着沈奚,如今她身边又没了阿远,若是再遇到上次去林家后被打手拦截的事情,她一个弱女子也没有反抗之力。
“没事的。”沈奚给沈朗和沈妍一个安慰的眼神,继而转向苏家下人说,“新县令执政廉明,想必苏地主也是遵纪之人,定不会公然违反律法的。”
他笑了笑,道:“那是自然,苏府同衙门就在一条街上,若是姑娘还有担忧,那便约在衙门旁的茶楼里。”
沈妍看向沈奚,询问:“那不如茶楼?”
沈奚想了想,同意了,虽然沈奚觉得苏地主因为苏响的事情报复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能降低一些风险就降低一些。
若是因为苏响的事情,他早在当天便有所行动了,以他的能力找一点沈家的麻烦还是可以的,没必要等这么多天,非等到她租地养马。
沈朗和沈妍不放心沈奚,便也一同跟着她去了。
约定的地方是上次沈奚约见总捕快的茶楼,如今过了许多日子,茶楼的招牌茶也从清凉解暑的夏日饮品变成了驱寒养身的暖胃茶。
缕缕白烟从茶碗里冒出来,消散在空气中,沈奚捧着茶碗暖手,百无聊赖地听着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上次的故事应该是早就结束了。
说书先生讲完了一回,沈奚刚进入一点听众的状态,门便被打开了。
“沈姑娘,久等了。”
苏地主一身华丽的锦袍绣衫,已到中年却不见沧桑,走路姿态从容不迫,同沈奚所设想的有些不同,他的面部表情十分自然,不像是来找茬的,倒是像来赴好友之约的。
若是之后的行为都能这般友好便好了,沈奚在心里想。
“沈姑娘,谢你赏脸前来。”同沈奚打招呼后,他看向了沈朗,“这便是令弟了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微微拱手,十分抱歉地说道:“前些日子犬子不懂事,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面对他的笑容和歉意,沈朗不自在极了,若是面前来一个凶神恶煞犹如沈大伯和沈三叔一般的人,他还能怒视回去。
可对这种,明知他不怀好意,这种包着棉花的拳头就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必介怀,只要以后知错能改便好。”
苏地主呵呵笑着:“那是自然,知道这事后我已经重重责罚过他了,他也知错了。”
沈奚跟着笑了一下,“您有什么事情便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我这人不太聪明,您话说得委婉了,我实在是不能明白其中意思。”
沈奚对他并无什么好感,从他命人骗去自家田地,后又因为李捕快的职务而将田地还回来,就可以看出他只做对自己有利之事。
如今的柔声温和表面之下,藏着的不知是什么算计。
“那我便直说了。”苏地主敛起笑意,温和善意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强势,“姑娘你需要草地养马,我们可以达成合作,我可以为你提供价格低于市场价的场地,最后收入五五分账。”
“你这也太黑了吧?”
沈奚还没有说话,沈朗便瞪大了眼睛,虽然他年纪小,对生意场上的事情没有过多的了解,但也能听出来这简直就是无赖做法。
沈妍也愤愤不平:“就是,这就是欺负人,不要讲得那么好听。”
“哈?”沈奚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是认真的吗?”
“恕我直言,沈姑娘,只要我想,你便租不到地方。”
苏地主彻底沉了脸,真以为他给了几分笑意,便可以同他作对了吗?不过是一个农户,纵是同刘茂学搭上了些关系又如何,这是邺城,刘茂学想将生意做到邺城,也还要给他几分薄面。
沈奚冷笑一声:“你明明可以直接抢的,但你还十分有契约精神,收钱租地给我。”
“姑娘不急于做出决定,可以再询问几家。”说着,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他刚转身,门便被打开了。
李捕快穿着常服,看到沈奚后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拿出了令牌。
“苏老爷,还有沈小姐,请你们去衙门走一趟。”
令牌是做不得假的,况且苏地主也是认识李捕快的,现下心下无比忐忑。
苏地主皱眉看向李捕快,见他神色自若,并无半分心虚与惧意,心惊多了几分。前几日还躲着自己的人,如今这般明晃晃地出现,且一改颓色。
“不知是所为何事?”
苏地主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往李捕快手里塞,脸上堆了笑,想让他透露些消息。他向来能屈能伸,对李捕快暂时矮腰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料,李捕快直接将手背到身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苏老爷,请不要贿赂捕快,不要害我,这也是为你好。”
苏地主表情凝滞,掠过一丝尴尬,收回银子,附和:“说的是。”
他的目光瞥向沈奚,心里想着到底是什么事情,偏偏这个时间来,要说同她没有关系,他是不信的。
沈奚倒是不惧他,凑到沈妍和沈朗耳边叮嘱着,然后她正色道:“阿妍,阿朗你们先回吧。”
两人点点头,表明他们知道了。
沈奚和苏地主跟着李捕快到了衙门,苏地主和李捕快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一路上惹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见几人进了公堂,小商贩们更是好奇,频频探头看向里面,无事闲逛的人干脆就到了门口观望着。
县令穿着设计精巧的官服,玉带加身,头戴官帽,体态挺拔,一眼看过去,十分威严。
“今日传几日前来谈话,是为了解一些事情,不必惊惧,只需好好配合便可。”
苏地主弯腰拱手,表明态度:“大人放心,小人定然好好配合。”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扑通”一声,身边的李捕快直直跪了下去。
“大人,属下有罪。”李捕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泛红,留下了印子,“在职期间,曾经多次受苏地主的贿赂,给他行方便之事……”
一一讲述了自己的罪状,同时也是苏地主的罪状后,李捕快呈上了厚厚的一叠纸,“这便是我们往来的书信,其中苏利曾亲口承认自己的诸多罪状。”
“还望大人看在属下主动坦白的份上,从轻发落。”
苏地主看到那信纸便慌了神,他说的没错,但多年来向来如此,也没见追究什么,这邺城里做生意的,赚些小钱的哪个敢说自己干干净净,一身清白。
县令一张张纸看过去,眉头越收越紧,看到最后一张重重将纸拍到桌上,“苏利,你可还有话可说?”
苏地主跪下,连连磕头,一声声冤枉喊得悲凄。
“大人,李捕快所说实乃半真半假,小人是花了些银子打点不错,但这事要论起来,怕是无人幸免。但李捕快指控的漏税一事,小人是决计不会认的。”
苏地主声情并茂,声泪俱下:“若是大人不信,可派人去取苏家的账本来一一核对,于交税一事上,小人问心无愧。”
这些罪状中,最重的便是漏税这一条,其他他还可以辩解,这条他必然不能认。苏地主目光变换着,好在他早有准备,不惧他们查。
县令命人去取了账本,苏家不远,人一下子便带着厚厚十几本账本回来了。
好在根据李捕快的说法,事情也就发生在近期,他所知的问题账目时间跨度并不大,查起来也方便不少。
专门人员马上展开工作,一页页翻看着,同县衙里存放的记录一一核对。
沈奚沉默地站了许久,不明白今日为何要把她也喊来,按照李捕快之前所说的,一切事宜与她无关,便无需她做什么。
若是有事跟她有关,那为李捕快没有提到她,连县令也不问她,好似她出现在这里很正常一样。
过了许久,账目翻完,官员出到堂上,恭敬上报:“禀告大人,近一年的账目并无问题,往期的账目查起来还需要时间。”
李捕快神色大变,不该如此才对,除非他早有预料,提前改了账本。
“李捕快,你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县令在堂上发问,面色有些不愉。
“不该啊……”李捕快感到不可置信,同时心惊,同苏地主撕破了脸,若伤不到他,日后的反扑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他不由将目光转向沈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