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施针
“我这就去找将军商讨这件事。”丰新觉很兴奋,立刻就要出门,“沈姑娘,你可要一起?”
“不了,我再去看看马。”沈奚觉得还是要去看看马儿,这症状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即便是出现也不应该只是母马和幼马。
丰新觉也不勉强,交代了几句底下人就离开了。
沈奚带着蒋仲往马厩走去,路上见到有不少士兵领着新衣,面带笑容走过。
“快过年了,军队都发冬衣了。”沈奚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视线扫过蒋仲身上的旧衣,“你们将军把你外派出去都不给你发衣服的吗?”
沈奚知道蒋仲是扶渊的人,并不是军队里的人,这一句话也并非是真的疑问,纯属闲聊。
蒋仲沉默了半晌,道:“这并非军中发放,是士兵们家中亲人寄来的冬衣。至于我……家中已无亲人,自然便没有冬衣。”
沈奚本意是闲聊,毕竟还要走挺久的,但蒋仲不是多话之人,她对他了解亦不多,看见路人行人便以为找到了话题,哪知是一个不合适的话题。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又走了一段路,蒋仲思索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将军如今孤身一人,很多事情想得并不周到也是情有可原,他对属下还是很好的。”
“说起来,将军的冬衣也是几年前的旧衣了,他心不细,也没人替他想这些。”
“没人?”沈奚疑惑,刚想进一步询问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回头望,就见丰新觉奔跑而来。
丰新觉气喘吁吁,面色涨红,缓过来后拍了拍蒋仲的肩膀:“庄副将喊你过去,有要事相商。”
两人说话时,蒋仲刚好站在沈奚和丰新觉中间,从沈奚的角度,只能听到丰新觉的平静如常的说话声,没有见到他凝重而带有暗示意味的眼神。
压在肩头的力道变大,再触及丰新觉别有意味的眼神,蒋仲便知晓事情可能很紧急且不可摆在表面上说,他心下凝神,语气却与平常无异,转向询问沈奚:“沈姑娘,那我先去找庄景?”
“去吧。”沈奚挥手让他离去,她这边也不需要他专门陪同。
丰新觉看着蒋仲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身时面上恢复如常,扬起嘴角对沈奚笑了一下,“沈姑娘,这是去马厩?我就猜到你会往这边走。”
“丰大人,你不是去找将军了吗?”沈奚看着传完话后没有离开,而是跟上了她的丰新觉问。
“啊这个啊,将军出去了,我觉得没有事情做就跟你一起看看马吧。”丰新觉僵硬地抬手挠了挠头发,视线有些回避,不过好在沈奚没有过多注意,他也就放松下来了。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马再如何看也是这个样子了,换一个方向努力还是很不错的。”丰新觉并不认同沈奚闷头钻进马厩的行为,但毕竟沈奚是他请来的人,并非他的下属,后续有关商会的事情还需她帮助,因此丰新觉也不会阻挠她。
丰新觉补充说:“不过沈姑娘若是想继续研究那自然是极好的。”
说话间,两人行至马厩,马匹分栏饲养,出现异常的母马都聚在一起,沈奚径直走向那个位置。
没有新型的设备,沈奚做的都是些寻常检查,之前都做过了,只是她不安心,又一遍遍地做,期盼着能有新的发现。
丰新觉视线往四周飘,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
“丰大人,你若有事可先行去忙,不必待在这里,这边的风景也不是很好看。”沈奚只当他是不想再花心思在这批马上了。
“啊?噢噢噢。”丰新觉如梦初醒,他的心思都在另外一件事上,本想解释两句,但见沈奚全神专注,他也就顺势要离开了,“确实有个事情等着我去做,那我先去了,这里饲马的人都认识你,若是沈姑娘有什么事就让他们带着你,免得军中不认识你的人冲撞了姑娘。”
沈奚正在进行毛细血管再充盈时间测量,她双手掰开马嘴,手正按在马的牙龈上,无暇分出太多注意力给丰新觉,因此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丰新觉走后,周遭的环境更加安静了,时值中午,饲马的人加过草料做了日常清洁,此刻应该是去吃饭了,落到沈奚耳里的脚步声渐渐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奚终于做完了一套常规的检查。
丝毫没有新的发现,沈奚叹了口气,从随身小包里取出来一套银针,她跟马场上的兽医新学了针灸,经过练习已经能够熟练掌握,这次来军营她便带了针来。
旋出一根银针,沈奚走到对应的位置站定,起针,落针,而后拔针,动作利落干净。
这套针法也仅仅起到刺激穴道的作用,对于一般的精神不济有一定的效果,但是对这批马,沈奚内心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针一根根落下,还差最后一针,沈奚正低头取针,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负责马厩日常的人。
可脚步声越发急促,一道带着凌厉之势掌风直直袭来,一瞬间,沈奚手腕传来疼痛感,她惊呼出声。
来人擒住她的双手,手中的银针被夺去,顷刻间,沈奚便被那人压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放开我!”沈奚试图挣开束缚,却发现根本毫无效果。
沈奚的面颊直接同粗粝的墙面接触,随着她的动作摩擦,面上也传来了一阵疼痛,顾不上这些伤,她扯开了嗓子喊:“来人啊,救命啊,有刺客!”
军营重地,突然闯入一人,不去其他重要军帐,反而来这马厩角落里擒她一个小小的人物,想来是十分蹊跷。
不过事发突然,把事情闹大定然是没错的,她也未必有喊第二次的机会。
岂料,身后之人听到这话后反而松了手,清朗温润声自沈奚身后传来。
“抱歉姑娘,想来是误会了。”
两人动静很大,沈奚的喊声将附近的士兵招来了,匆促的脚步声混着盔甲武器摩擦的响声,一个巡逻小队的人便齐聚于此。
领头那人见过几次沈奚,知晓她的身份,至于另一个人他更是熟悉了,因此对眼前两人相互对峙的场景感到疑惑。
“军师,沈姑娘,发生何事了?”
“无事,就是一点小误会,你们退下吧。”男子挥退了士兵。
“嘶。”沈奚揉了揉手腕,又蹭了蹭脸上火辣辣疼痛的部位,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面冠如玉,一身白衣飘然而立。他面露歉意,浓眉微拧,给沈奚鞠躬行礼:“姑娘,真是对不住,方才我见姑娘施针,加上从未见过姑娘,一时间心神慌乱,便做了这般鲁莽行为,还望姑娘原谅。”
沈奚活动着手腕,打量着眼前人,心中有气又无法发泄,人家也说了误会,道歉态度也良好,若是她咄咄逼人倒显得是她太过于小气。
再看士兵同他的相处,此人在军中地位必然不低,她贸然得罪也不好。
沈奚没有说话,眼前人也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也挺累的,沈奚心里好受了几分,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嗯,下次注意一点,看你给我伤的,我是给你们看马的,还要挨一顿打。”沈奚心里默数着时间,见他身子略有晃动之势,见好就收。
看着眼前人缓缓起身,动作间带着几分僵硬,沈奚嘴角扬起的弧度更甚。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你的过错,害我蹭伤,你看看我这伤,火辣辣的,所以你要赔我诊金。”沈奚指着自己的脸颊,控诉道。
温齐修嘴角嗔着温和的笑,从善如流地点头答应,伸手就去解腰间荷包。
两人近距离面对面,沈奚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颜色同寻常人有些不同,泛着微微的蓝,像是带了异族血统。还未发散思维深想,便有重物落到沈奚张开的掌心——十两银子。
他出手这般阔绰倒让沈奚有那么一秒钟的愧疚,但也只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秒她便颠了颠银子的重量,安心把银子收进口袋了。
接着沈奚便不再理会他了,继续把针落完,马的数量多,一匹接着一匹,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沈奚也专注于工作中,等她收回最后一针,猛然回头发现温齐修正站立在一旁定定看着她时,吓了一跳。
“你还没走啊?”沈奚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僵硬的肩颈。
“我马厩本也是想看看这批精神不济的马儿的,这样古怪的症状我也十分疑惑,因此多留了些时间。”温齐修笑答,“姑娘对此有何想法?”
天色渐晚,沈奚收了东西就要往外走,闻言,苦恼地摇了摇头。
刚走出马厩就见蒋仲返回,沈奚转头看向温齐修:“我走了。”
温齐修点点头,没有跟上去,站在原地目送着沈奚离去,长睫扇动,衬得微蓝眼眸更加深邃神秘。
靠近蒋仲的那一刹,沈奚敏锐地觉得不对劲——他的身上带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