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之礼（十九）
徐知聿立马是行礼道歉，脸上笑着，应了那句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本是想着送两个姑娘来服侍北康王，没想到她们竟是动起了歪心思，还入错了房，此事怪我识人不清，在此向北康王道歉。不过，北康王不也是废了那雪羽的一只手，既然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请北康王勿要再放在心上。”
“可惜了，”谢执眯起眸子，却无了笑意，语气沉沉，“本王还真就是那小肚鸡肠之人了。”
徐知聿扯了下唇，目光落到了谢执握住京墨的手腕，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有些不善：“那不知北康王要我如何道歉。”
谢执的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只是平静的将他看着，可开口都带着轻佻：“何必呢，就算你今日跪在地上给你太爷爷我磕上几个响头，也没人说过要原谅你的。”
陛下：“咳……”
京墨一明，立马拉上谢执的手腕摇了摇。他若是太子的太爷爷，岂不是连着陛下也一起骂了。
陛下并未有怒，知道他话对自己并无恶意，毕竟这行兵打仗之人，一群大老爷们，谈论起来都是如此，要他们规矩些，怕是比登天还难。
面对京墨，他总会多上几分的笑意，耐心道：“平日里顺嘴惯了，没下次了。”
徐知聿：“北康王何出此言，我与北康王并无过节，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谢执的下巴微抬，眼中已经对他有了烦意，他向来不喜与人弯弯绕绕，更何况是徐知聿一般弯弯绕绕的人，他看向了坐在高位上，万事不管的陛下，轻笑了一声：“陛下不必如此悠闲，我今日来是为你送来一份排忧解难，剿灭内患的奏折，看了这奏折，想来今晚你也无法再入睡了。”
“哦？”他倒是来了兴致，示意旁边的公公下去接过了谢执拿出的奏折。
陛下并未立马打开看，放到了一旁，笑问：“不知这是弹劾谁的奏折啊。”
他眉梢轻挑：“你的好儿子，如今太子的奏折。”
……
陛下也是被逗笑，还头一次遇到有人当着弹劾的。
谢执：“陛下慢慢看，本王与小满便就不过过多打扰了，毕竟是家事，家丑不可外扬。”
陛下摆了摆手：“行吧行吧，你自由身，朕是管不了的，退下吧。”
京墨朝他一礼。
谢执回过身，一手还是拉上她的手腕：“走吧。”
徐知聿如今铁着一张脸，还不不管不顾的说出了口：“北康王虽是常年在边界，不懂规矩，但也应知男女有别，京墨与你并无血缘关系，与闺阁女子如此拉拉扯扯，可让旁人如何看待。”
谢执粗略的扫了他一眼，声音浅淡：“你何必管教这些，我若是你，不如好生想想，背信弃义，欺压百姓，勾结乱党，忤逆谋反这些罪名是会咬了你的命，还是你的太子之位。”
徐知聿的脸色瞬间僵硬，变得惨白。紧紧绷住的脸色有了无措。
谢执没再说什么，便是两人出了宫殿。
京墨安静的随着他拉着自己往外走，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眼前之人的算计，谋略似乎从不只她如今看到的一切。这朝堂中，想要扳倒太子的人许多，可这么多年来，她并未听说任何关于太子的外话，无一不是夸奖，就算有几句风言风语，过不了几日定是会被平息的。他直到回长安城也不过一月左右，竟然能够将这些事情查的如此清晰。也难怪不得太子会将人塞到他手中，来当眼线。
她有些走神，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她依旧往前走着，随后一头撞在了他宽阔的背上。
京墨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看他：“叔父，怎么停下来了。”
谢执笑道：“我听说每次小满入宫都会打包一份糕点出宫，今日还需要吗？”
瞧瞧，他几乎能够知晓所有的事情。京墨将他盯着，原本后退的一步又走了回去，她想凑近些，将他看的情真意切，将他看的真实。
他随之低下头，一副任君采的模样。
看不透的，如何看，京墨都觉得他是看不透的。无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那双黑眸之中，所透出来了，只有自己。
两人陷入沉默。
须臾，京墨开了口：“所以今日叔父带我入宫，为的便是见叔父弹劾太子？”这种事情大可不必的，她与太子不熟，谁当太子都与她无关。
“不是，”他不急不缓，“弹劾一个太子罢了，何必小满走上一趟。”
京墨：“那是为何？”
“这不是都说了，叔父得把你守着。我守了小满一日，叔父入宫，小满总得还回来吧。”他一边说，一边拉起了京墨的手，莫名的把她的袖子擦了又擦，仿佛是她衣袖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反正，无论去哪，都想把小满带着。小满是嫌弃叔父太过于黏人？”
京墨立马摇头：“不是，叔父无论要去哪，小满自是愿意陪着的。”陪着，只要不像十年前将她一人留着北康王府就好。
“我知道，小满对叔父很好奇，”谢执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问出来，叔父定是知无不答。”
他说的没错，自己对他真就是很好奇。好奇他往后是打算做上闲散的北康王，还是如同朝中人一般，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又或是辞掉官职，做上真真的自由身。好奇他在长安城之中到底有多少的眼线，好奇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但京墨并不想问出口。无论他想做什么，她都明确自己内心的想法。陪着他，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同生共死就好。
京墨反问了回去：“叔父呢，叔父对小满可有什么想问的。”或许他想问的，一切都以查明了。
谢执扯起嘴角，弯下了身子，眼眸中的京墨放大：“那小满，你还要打包那份糕点吗。”
京墨笑了一声：“要，那是成宥最喜欢的宫廷糕点，是皇宫里的御厨做的，外面买不到，每次我入宫他都要我带，若是此次不带，想来，他是会生气的。”
宋成宥生气也不过那般，闭着嘴一个时辰不同你说话，你若是耐下性子多哄上两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便是乐呵呵的愿意跟你笑，甚至还会主动来承担上两句他的错。
不过，这种方法遇到了徐颂安那便就不一样了。这两人可以不吃不喝的吵上三天三夜。一次三人一同去寺庙求签。那师傅看见这二人，便是来了一句欢喜冤家，金玉良缘。这两人异口同声的反驳回去：“跟他，我呸。”
不过吵归吵，他们二人还是心中有对方的。不然也不会因为宋成宥入不了宫，徐颂安无论是过年过节还是因为宋成宥的一句许久未吃宫中御厨的饭菜了，专门吩咐人来为他送去宫中吃食。而宋成宥也会让来的人为徐颂安带回民间的小玩意，一年知道徐颂安喜欢上了地道的杭绣，他专门还为此回了一趟江南带来了绣的荷包，团扇和手绢。
想来，京墨此次入宫，徐颂安已经是在御膳房等着了。毕竟宋成宥最喜欢吃的糕点就是出自我们堂堂公主殿下的手。
谢执见她笑的舔，将她盯着，有了几分委屈：“那小满可知叔父喜欢吃什么。”
京墨盯上他的眼，有几分心虚。
“不知道，”谢执拖着尾音，一字一句道，“怎么入宫都能将他给想着啊。叔父日日在你身边，你从未问过。”
京墨抿了下唇：“我忘了。”
“忘了，”谢执扬眉，“那叔父饿了吃什么，吃你啊。”
幽幽的，他又轻声道：“细皮嫩肉的，咬一口是不是得哭许久，舍不得啊。”
看他这样子，似乎还真得把自己给咬上一口。
京墨：“那叔父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小满一定记在心里。”
对于谢执来说，他完全不挑。毕竟打仗，吃一顿饿三顿，吃不饱都是常事。能活着，生的兔子肉大家都是吃过的。
谢执轻捏上她的脸颊：“小满喜欢吃什么，叔父便喜欢吃什么。叔父并没有其它的意思，逗你的。”
——
来到御膳房，果真，徐颂安早已经是在那等候多时。站在门口，手提着食盒，左右盼着，见京墨来，连是挥了挥手。又瞧见京墨身旁的男人，脸色一愣，有了其它的意味。
谢执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小满去吧，叔父在此处等你。”姑娘家，定是有许多闺房之话要讲，他也不想打扰。
京墨点头，朝徐颂安走了去。
一来，她便是开口：“那便是北康王，难怪不得宫中见了他的人，都夸模样好，怎么这般会长。”
京墨随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去，一笑。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他的这张脸便就是如此会长。
徐颂安将食盒递给了她：“京墨，你有福气啊，日日能见到这般好看的一张脸，有何心情。”
京墨：“你啊，与其见到叔父，你是不是还是希望日日见到成宥。”
一语戳破了少女的心思。徐颂安那张娇艳的脸上也有了少女一般的羞涩，语气也是慌乱了起来：“呸呸呸，我哪想见到他，日日能把我给气死。”
“是，”京墨温声，“要被气死还为他亲手做了这糕点。”
“我……我这是想毒死他。”徐颂安嘴硬着，“好了好了，你快走吧，别让你家叔父等久了，他在那一站，你瞧瞧，那些姑娘的眼睛都快长在他的身上了。”
京墨再是看去。还真就是，一个个女子脸颊微红着，目光时不时的朝他看去。此刻，京墨竟是会想，他若是长的难看些，或是姿色平平就好了。
京墨想要到他身边，但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还是说出了口。
“颂安啊。其实你每次送我的画像都是落到了成宥的手中。”
刚开始，宋成宥还会找上几个理由。比如，家里不安宁，要拿徐颂安的画像辟邪，又或是最近过得太顺心，要拿画像加几分霉头，久而久之，京墨拿到了画像，直接就让阿瑶给送到了宋府。
京墨：“你也知道的，对吗。”
那画像就像是她的字一般，都是精心为一人准备着的，少女的心思，掩埋的很好，可却依旧会漏出马脚。
京墨：“就像是他知道这糕点是你亲手所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