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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和二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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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依正在玻璃里看自己大腿,也看到了不远处款款而来的赵含姝,白色西装连衣裙底下,透明丝袜包裹着两条笔直长腿,人比人,气死人,年依裹了裹身上的羊绒衫,想起之前街上发的小扇子上印着的《莫生气》,莫生气,莫生气,气死自己谁得意?

赵含姝刚巡店完毕,还有些问题需要汇报,见老板已经准备下班,便说没有急事明日再谈。

年时川让她上车路上说,一会正好让司机送她回去。

他就是这样,一本正经,风度翩翩,从不让美女独自回家,也从不给美女任何承诺,偏偏美女们死心塌地,甘之如饴。

他们说了要谈事情,年依主动坐了副驾驶,把后排留给他们,任性也要适度,她懂的。

车子缓缓驶入车流,开着开着,却不是每次回家的路线。

每回走的,绕远,她知道,是年时川交代,故意绕的。

她也这才注意到,司机是新面孔,那就怪不得了。

年依从后视镜里看看年时川,他正微微俯着上身,看赵含姝端着的几页纸,两人小声交谈,格外严肃认真,以至于谁都没发现,路不对了。

这本就是无所谓的事,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她是有这样一个小毛病的,在一个空间里,她常常不能记住旁人的脸是什么样子,这并不是她有意目中无人,久而久之,也常常能在学校水房、厕所这类八卦聚集地,听到有认识她的同学议论:一班那个年依,挺傲啊,装逼呗,仗着自己长得好看点。

好看也是我装逼的筹码啊,毕竟这样的逼不是谁都能装的,年依又从后视镜里看看自己的脸,甚是满意。

司机见她一个人发呆,怕她无聊,小声闲聊。

车窗外,这路段黑漆漆的,有点渗人,本来应该快点开过去,可他为了找话题,特意放慢了车速。他给年依指指窗外那栋大楼,融入到黑夜里的庞大建筑,好似一只蛰伏的猛兽,他说:“当年这楼,盖得不吉利,哪有盖楼盖十八层的?地狱才十八层哩,你看看,才几年功夫,里面那公司就倒闭了,听说那楼本来还要拍卖的,结果又死了人,啧啧,你说倒不倒霉。”

等后面的年时川和赵含姝反应过来,只见年依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淡淡的附和:“嗯,是挺倒霉的。”

她眼睛湿润,但不是哭,像什么都不明白,又像什么都懂。

司机见自己的看法得到了认可,还来劲了,想再接着科普,被赵含姝低声呵斥:“闭嘴,好好开你的车。”

“怎么招的人。”年时川的声音很冷。

他平时是很随和的一个人,能让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是真生气了,赵晗姝没有任何解释,因为那没用。

能应聘到年氏给老板开车的,脑子至少是够用的,再傻也听出来自己犯了老板的忌讳,这时解释再多也没用了,真就不如闭嘴。

年依看着窗外,一路上再没开口。十八层怎么了,舒远望就不怕那些鬼神之论,办公室都设在了十八层,胆量和魄力,谁敢和他比。

年依忘记了要给陈丽媛打电话,分享自己拥有了一辆小自行车的喜悦,于是,第二天早晨只能自己骑车上学。自行车肯定没有大汽车稳当舒适,一点小的沟沟坎坎就颠得不行,年依从早晨起来就不太舒服,又说不清具体是哪里不舒服,自行车每颠一下,她那小小的胸部就要跟着疼痛一下,肚子也隐隐作痛,好像要拉肚子的感觉,她把这一切归结于,昨天臭美穿了短裙,大约是着凉了。

把自行车骑到车棚,双脚刚落地的瞬间,两腿之间一股热流涌出,年依定住,一时间脑子飞快运转,大气不敢出,很快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昨晚才祈祷想要快点发育,今早初潮降临,老天爷最近很清闲吗?要不要这么灵验,也太不是时候了。

幸好校服裤子颜色深,也够厚,暂时应该看不出来什么。年依背起书包,步子又碎又急。

她发育晚,同龄的孩子,小学五六年级已经来了月经,胸部也有了轮廓,她就是迟迟没有动静,女同学们体育课说肚子疼要请假,老师总是很痛快的批准,让她羡慕不已,初中一年级都要过去了,她例假还没来过,虽然学校发的生理卫生书上说,十八岁没来才需要看医生,但她已经开始认为自己身体有问题,并担忧不已,这种病,要怎么开口跟小叔说呢,不说的话,她要自己去医院看看吗?那种心情,好比结婚十年还没怀上孕的妇女。

到了班级,时间还早,只有数十个同学在上早自习,谢天谢地,陈丽媛已经好好的出现在座位上了。年依像抓到救命稻草,赶紧悄悄问她:“丽媛,有面包吗?”

陈丽媛从文言文里抬起头来,眼里是没睡醒的茫然,然后从书包里摸出一包康师傅三加二蓝莓味夹心苏打,说:“饼干行吗?还有一瓶酸酸乳。”

年依着急的摇头,两只手在身体两旁扇了扇:“不是吃的面包,小翅膀啊,带了吗?”

“你早说啊,之前剩下几个,你忘带啦?都给你。”陈丽媛把小半包卫生巾攒成小小一团,像地下、党接头似的塞到她校服兜里。

女孩子年纪小的时候,连卫生巾这样的字眼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去超市买也是藏着掖着,好像多见不得人,所以就有了“面包”、“小翅膀”这样的代号。

从厕所回来,年依就病恹恹的,第一次用那个,太大幅度的动作都不敢做,陈丽媛这才看出来,同桌的眼睛有点肿啊,于是把语文书挪过去,假装问问题,其实小声关心她:“你是不是哭了?肚子难受吗?要不然请假吧。”

“我没事,没有哭呀,像哭了吗?”年依摸摸自己的脸,也没有水呀。

陈丽媛把自己的小折叠镜夹在书里,让她看:“你自己看看,眼睛像桃胡儿。”

啊,确实像啊,双眼皮都成了宽宽的一条。

年依把小镜子还给她,解释:“是昨晚哭哒,我睡前看了一集《斗鱼》,他俩在墙上画钢琴那段儿,哭死我啦。”

陈丽媛是追星狂人,最近也在追《斗鱼》,被郭品超迷得神魂颠倒,她从桌箱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神神秘秘的,给年依看。

那是个带着塑料封皮,十分精致的日记本,首页还贴着郭品超的贴纸,年依夹在习题册里看,里面竟然是电视剧《斗鱼》里的台词!

——有人说,遗忘,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两个世界的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仇人,可以擦肩而过,但……如果他们相爱了,结果只有走上灭绝的命运。

——切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其实隐藏了絮都恩怨情仇的纠结,没有人知道明天究竟会将他们带到哪里,就像飞鸟恋上鱼,拼命厮守在一起,却是害了对方,毁了自己。然而越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越能互相吸引,越是困难阻碍的环境,越是奋不顾身,义无反顾的爱情除了叫人心动,也叫人心碎,只是这一切,总要在生命的青春燃烧殆尽之后,才能明白。

——小女孩总是希望快快长大,却不知道长大是必经的过程,等到年华老去,女人才会发现,失去的天真是永远回不来的。

大段大段的句子,一笔一划的书写着少女心事,“你整理得真好啊,能不能先放在我这,借我抄一下?”年依问。

追剧时能和别人有共同语言,就如同突然找到了组织,陈丽媛兴奋不已,欣然同意。

年依下了课,就去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个漂亮的本子,她用荧光笔在封皮上写了几个大字——酷难集合,另起一行,小字,破折号,错题本,又用蓝色钢笔描了边,然后将在陈丽媛本子上看到的那四段话,抄写在上面,她喜欢写字,也练过庞中华和司马彦的字帖,最后却写成一手犀利锋锐的瘦金体,经常受到各科老师的表扬,导致常常要干一些写黑板报之类的活。

写好以后,她想了想,在扉页又加了一句话,下笔缓慢而郑重,然后小心合上,和自己的数学英语错题本放在一起。

其实那集电视剧她早就看完了,也没有掉一颗眼泪,她对别人的爱情,无法共情,尚不能理解那些甜蜜和痛楚。

年依第一次来例假,有点开心,又有点忧愁,一天的持续掉血,让她小脸刷白,更棘手的是,回到家的时候,陈丽媛给她的卫生巾用得就剩下一个,还是日用的,很短,晚上睡觉用的话,还得买。

这就有点困难了,主要问题是,她没有钱。年依看看时间,年时川应该还在加班,而且,就算他在家,她怎么开口让他去买那个东西。平时没有需要现金的地方,之前她出门就有司机接送,到了学校都用校园一卡通,年时川从来都是给她充值到金额上限,可是一卡通出了校园就不能用了,现在才发现,在他身边生活的这么长时间里,竟是第一次为钱发愁。

不过记得他说过一次,家里有两个地方是放钱的,急用的话可以去拿。一个是他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另一个,是玄关鞋柜顶层的抽屉。

她先去了他的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确实放着不少现金,一沓一沓的百元钞票,中间绑着牛皮纸带,随意码在那里,有十来沓的样子。拿一百块,太多了吧……年依关上抽屉,去了玄关。

鞋柜的抽屉里放着的多是零钱,她从里面拿了两张十元的,然后去了超市。

年时川还在加班,他上任时间不长,赶上集团项目最多的一年,每天可谓是如履薄冰,总想把工作进度再往前提一提,让自己游刃有余一些。

赵含姝也是加班狂人,作为年时川的左膀右臂,极少有准点下班的时候。

新一季度的工作调度需要重新安排,她忙得焦头烂额,忽然想起来,问:“依依昨晚没事吧?”

“到家进屋就没再出来,应该是哭过了。”年时川说。

这事弄得赵含姝很不好意思,确实是她忘了交代,“司机我已经让人力在重新招聘了。”她说。

年时川没同意,“再换人,她反而还要再多想一次,青春期,敏感着呢。”

“倒也是。”赵含姝点点头,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考虑得不够周到。

“找时间约一下规划局吧,之前他们不是要在那块地建一个街心公园?项目清水,没人做,我们可以尝试接洽一下。”年时川停顿一下,又说:“但是,周围的地,我要拿过来一些。”

赵含姝马上明白他说的是哪块地,昨晚他们曾在那鬼楼一样的建筑前经过,“你想让那改头换面,周围就都得划进来,那可是挺大一块地方,怕是没人敢松这个口。”

“置换呢?”年时川两手交叉抵着下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拿什么换……”赵含姝下意识问,同时集团未启动的项目在她脑子里飞速的过了个遍,立刻领会了,“你说新市府旁边?”

“嗯。”年时川从一堆项目书里准确的拎出一份,扔给赵含姝,“去年初大嫂……牵线,大哥跟征收办的局上,定下来的那块地方,我们在那湖里建了喷泉,现在地价翻了有一番了吧,他们不是老早就盯上了,想收回去,建个万人广场,让周围的房价再翻几番?”提到大哥大嫂,他神情落寞,不过也只是一瞬。

“可那音乐喷泉我们光是设备就投资了一千多万,这还不算前前后后喷了多少次,养了大半年的人气,就是为了将来盖观景房,白送?”这买卖赵含姝是不愿意的。

“那边到底是偏了点,市政、府虽然搬过去了,要想全面发展起来,没有个六七年是不行的,再说那喷泉,规模太大,喷着烧钱,养护也难,他们想接盘,快给他们,我们也赚个名声。回头我们在市里建个园林公园,加弄个小点的音乐喷泉,照样建观景房,再说……”他顿了顿,“我总不能让她一辈子不走那条路。

赵晗姝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但年时川决定了的事情,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一定在心里推演过无数遍,不能说各方面考虑到万无一失,至少在他那也要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因此从来只有他说服别人,没有别人改变他的份,她深知这一点,所以对他的任何决定,都全力支持。

她问:“你想什么时间约征收办?”

年时川说:“尽快,你先去透个口风,我去就被动了。”

“好。”她低头修改自己的行程表。

他一边掂对着项目组的成员,边把一直以来的构想做了个雏形,不知不觉熬了个通宵,争取在征收办点头的同时,让董事会通过。

错综的高楼大厦掩映着微微晨光,四下无人,他立于高处,势在必得,能让他流露出属于男人嗜血天性的时刻极为罕有,就在此刻。

年时川一夜未归,到家就看见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做饭阿姨,倒也没出什么大事,门口鞋柜的抽屉里,买菜的备用金少了十六块五毛钱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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