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足
真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想她堂堂大乘期修士,落阳宗济衍真君亲传弟子,六虚宗宁玉真人嫡传门生,竟然被不知不觉的拉到了阵里,她还在这感伤了半天。
有愧,真是有愧两位真人的悉心教导。她赶紧双手作揖,嘴里连声对不起,让两位真人继续在天上忙自己的事,千万别下来揍她,她以后一定会注意,不会在这么弱鸡损害二老的名声。
沐清月祈祷完后,心满意足,看着那熟悉的荒凉背景,不再犹豫,抽出佩剑清月?是的,她的剑也叫清月,因为她懒得取名字。
沐清月轻闭双眼,默念口诀,银白色光芒绽放,她感受着气息,催动灵力全部集中在剑上,随即手腕一翻,猛地挥下,霎时天地明光铮亮,一片苍白,竟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阵法被破,浓雾四起。沐清月听到前面传来打斗声,感受着熟悉的灵力,向前走去,出声高喊。
“首阳?”
首阳缓缓地站起身,看着熟悉的景色迷茫地眨了眨眼,心中疑惑怎么来到了闲云谷后山。首阳低头去看靠在他腿上睡着的沐清月。清风吹过,树叶轻响,苍穹幕落,星火通明,月华洒落,地上只剩首阳一人。
他猛地站了起来,焦急地来回踱步四处张望,六神无主地开口呼喊:“清月,清月!”四周响起了他的回声。
他放出神识正待查看,前方传来“哗啦”的水声,他条件反射,抬头看去,目光骤然一缩,心脏狂跳不止,呼吸急促,俊脸迅速涨红,堪比那染血的晚霞。
前方四野萧索,脚下的路径模糊难辨,道路两旁散居着零星的野花,丛生的杂草随风飘向两侧,露出了那藏在中间的绝色。
温泉水流淌,水汽氤氲,沐清月听到首阳的呼喊回过了头。看着远处那风姿卓绝的男子,缓缓地从水里起身,发出哗啦的轻响。
沐清月浑身寸缕未着,那双微挑的杏眸眼尾染上了异样的红,目光清澈灵动,红唇娇嫩,雪白的身体被温泉热汽熏染出淡淡的粉晕,如瀑的长发上带着点点的水色。
那双莹白如玉的脚款款地走向了首阳,停在他的身前,首阳试图挪开眼睛,但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被定住了。
沐清月看着首阳那张薄唇,勾了勾嘴角,抬起手轻轻地摩挲着,重重地揉了两下,随即手指向下,捏住他的下巴,红润的娇唇直接亲了上去。
首阳双腿发软,浑身颤抖个不停,手心里全都是汗,他垂下眼帘,呆呆地注视着那迷离的杏眸,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首阳倏地闭上了双眼,全身金光大震,那亲着他的女子猛然被弹飞出去,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如玉的身体被杂草玷污,染上了肮脏。
那女子“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捂着肚子,浑身痛苦的地抽搐着,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面庞苍白,嘴唇颤抖,没有一丝血色。
好半天后地上的女子才缓过神来,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手拄着地面,身子刚一动,钻心的疼痛席卷她的全身,她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
鉴罗低下了头,嘴唇紧抿,随即伸出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杏眸闪烁带着嗔责,声音娇憨柔媚的对首阳说道:“首阳,我好痛,你打的我好痛,我起不来,过来扶我。”
首阳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怒气,浑身泛着金光,冷冷的注视着地上那□□的女子,怒视着她,仿佛要把她撕碎。
鉴罗那跟沐清月一样的眼睛里渐渐漫上层潮意,再次开口,声音越发柔和娇媚:“你这是怎么了,我是清月啊,你忘了我小时候救过你吗,我们同吃同住十年,我的这副身子你看过多少遍了,不记得的了吗。你看,我胸口这还有颗红痣。首阳,你不认我了吗,我喜欢你啊。”鉴罗说完声音略微哽咽,眼泪从她那灵动的眼眸里流了出来,眼尾渐渐的泛上了红色,十分暧昧。
首阳看着那女子顶着沐清月的脸颊,做出那不要脸的表情,心中的怒火更甚,仿佛要把他烫伤了。
“她在哪?”首阳紧握着拳头,身子紧绷,声音似寒冬的冷冰。
“你在说什么啊?你难道怀疑我吗?我就是清月啊,你怎么会连我都不认得?”鉴罗从地上艰难的起身,施了个最基础的清洁咒,身子又恢复了原来的白皙。
鉴罗拖着伤重的身子缓缓地走到首阳身侧,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首阳的双眼,纤若无骨的双手覆在了首阳的胸口,红唇轻启:“我记得你小时候刚来时,老是想逃,我就用红绳绑了你七天七夜,这七天都是我手把手喂的你啊。”那双手轻轻地向下移动。
“早知道你化形后长成这样,我就用嘴了。还有,那一次我差点被府内一个下人□□,我怕的不行不小心杀了那个人。那时我精神恍惚,差点被我那亲爹害死,是你拽着我逃跑的,你忘了吗?”
鉴罗的红唇离首阳越来越近,香甜的气息扑在首阳的脸上:“我是清月啊,我好喜欢你啊!首阳,你不是最喜欢我的吗?”
鉴罗的手越来越靠下,马上就要覆上那处私密。首阳浑身再次金光大盛,运起灵力提起手掌,力道狠辣,势如破竹,直直地向那女子脸颊拍去。
鉴罗这次早有防备,待那灵光刚刚擦近,便凌空一跃,快速的向旁边翻身而起。不过纵然她反应已经非常迅速,还是被首阳那毫不留情的一掌伤到了肩膀。鉴罗双脚落地,踉跄了一下,低头扫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肩膀,不再演戏,随手变出一身衣服,穿在了身上。
鉴罗依旧顶着那张跟沐清月一模一样的脸,眼中锋芒毕现,声音不再矫揉造作,冷冷地开口:“看来你也没多喜欢你那位救命恩人啊,抬手就往脸上打,真是毫不怜惜啊!”
“变回来。”首阳目光凌厉,咬牙厉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的上她这张脸!”
鉴罗抬手摸了摸脸颊,心荡神迷地说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只一人拥有多可惜啊。”说罢话音一转,倨傲地扫视着首阳,抬起双手把衣服往下微微一拉,露出了线条好看的肩膀。
“小公子不是喜欢这张脸吗?如此年轻想必日日春梦缠身,晚上不好受吧。你过来,今日我让你美梦成真。首阳,来与我春宵一度吧~”
首阳看着那张脸本来还有所顾及,听到那女子越来越不入流的话,不再犹豫,召出归云剑,剑芒激射,腾空而起,一个跨步来到了那女子面前,举剑刺去。
鉴罗忽然后退,双手成诀,猛然发力,只见白光乍现,霎时黑夜亮如白昼,一道阵法突现。
首阳被那突然冒出的阵法反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脖颈上青经突起,冷汗顺着髻发流在了上边。
稍缓后,首阳再次提剑而去。长剑挥动,刺眼的光芒闪现,直直地冲向那阵法中的女子。鉴罗手腕一翻,浓雾四起,阵法嗡鸣,和首阳打在了一起。
一阵阵如闷雷般的声音响起,犹如飓风般的狂暴力量席卷至整个点苍山,浓雾被分裂成两半,周遭的树木不断裂开,巨石滚落,还没走远就被劈成两半。
鉴罗打的激烈只受了点轻伤,正占上风,忽然感应到什么,身子一顿,愣了片刻,剑光猛然落下,身上的血肉立刻翻飞。鉴罗不再犹豫,口中念诀,突然消失。
首阳浑身上下皆是伤口,伤痕见骨,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首阳手中握剑,全身警惕,四下张望,神识穿透浓雾愤怒地感应。
“首阳?”
一道担心焦急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首阳怒不可遏把剩余的灵力全部集中到剑上,猛然转身,向沐清月的胸口重重刺去。
沐清月胸口被彻底贯穿,殷红的血液顷刻间流了满身,绯红的衣裳被鲜血染的颜色更深了些,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深深得不可置信。
月影乍现,浓雾散去。
首阳看着那和白日一模一样的红影,手臂发抖,慢慢地松开了手里握着的剑,全身哆嗦,上下牙齿不停打颤,惊恐的情绪席上了心头,脸色苍白的愣在了原地。
沐清月看着首阳那吓傻了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归云剑,明白了首阳大抵跟她一样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这东西八成还跟她有关。
首阳这一剑刺的太深太重,沐清月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变软,缓缓倒下,马上就要磕在地上。首阳大步上前,赶紧接住了她,抱在了怀里。
看着她胸口那把长剑,那抱着沐清月的手臂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睛通红,眼里涌出了无声的泪水,嗓子发哑,极力遏制自己内心深处不自觉散发的恐惧。
沐清月躺在首阳怀里,眼睛很酸,头有些发晕,大脑空白了片刻,变得很累,想要休息一下,身上尖锐的疼痛却刺激的她睡不着。
沐清月觉得自己好像在船上晃荡,晃的有点想吐,她“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随即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一股股血沫被咳嗽带出。
那船晃的越发厉害,一滴滴带着热气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沐清月被那雨水砸的有点痒,她虚弱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一大片玄色的布料,闻着熟悉的气味,她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首阳捅了她一剑,那剑还是自己去清云楼给他扒拉出来的。她正想开口调侃几句,又一滴热腾腾的雨水砸了下来。沐清月艰难的抬起了头,看见了那跟野兽一样通红的眼睛,和死人一样发白的脸色,她的身体还被首阳晃的厉害。沐清月眨了眨眼,暗暗地叹了口气。
她刚一抬手指,首阳那沙哑的不行的声音立刻吼了她一句。
“别动!”尾音发着颤。
“别动!剑太深了,我先给你止血,你别动!”
沐清月心里虚弱地吐槽,剑不拔出来止血有个屁用啊。她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身上那被鲜血泡着的红衣就不说有多可怖了,她刚才咳出来的血简直多的吓死个人,是个人看到了绝对会以为这人得了绝症快死翘翘了。
沐清月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发出的声音连蚊子哼哼都不如,首阳一直垂着眼死死地注视着她,看到她那开合的嘴唇立马紧张的问了句:“很疼?”说着极轻地松开一只手在储物戒里翻找起来,拿出一颗丹药送到沐清月嘴边。
“止疼的,你快吃了!”
沐清月看着那颗丹药,端详了片刻确定首阳没有因为关心则乱拿错便张嘴吞了下去。丹药入口即化,流过喉咙时还有点微微得刺痛。
待身上有些精神后,沐清月就着首阳手臂的动作缓缓地直起了身。抬手握住归云剑猛地拔了出来,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沐清月刚坐直的身子又软了下去,手中最后一丝力气也散尽,手里的归云剑“咣当”掉在了旁边。听着耳边首阳那惊慌失措地呼喊声彻底晕死了过去。
实在不能怪她这次这么弱鸡,只中了一剑就又是咳血又是晕的。沐清月活了百十来年,也就在顾府那段时间过的比较苦。
这么些年两位师尊在的时候出门有他们护着,后来那两位大能飞升后她遇到的妖物都弱的一批,再后来就有首阳跟她那心爱的小徒弟。这么重的伤百年来头一次。别看她什么都不说,其实她特别想嗷嗷地叫两句,只是看着首阳的眼泪不好意思地憋了回去。
点苍镇客栈。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清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略显简陋的屋顶先闯入了眼里,她缓了一下发懵的脑袋,转过头看向守在床边的玄玉男子。为什么她不先坐起来?她又不傻,知道自己受伤了还不要命地乱动,那不是等着伤口裂开让她再次吐血,痛定思痛?
床边的男子瘦了,虽然衣服整洁,头发簪着,但那眼里的红血丝和从没有过的细碎胡茬还是说明沐清月已经晕了好几天了,首阳一直守在身边照顾她,估计也没好好休息过。
沐清月心里特别感动,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交情太靠谱了。
“醒了?还疼不疼?感觉怎样?”首阳的声音清冽而温柔,看向她的眼眸里满是藏不住的贪婪和深情。
“我睡了多久了?”沐清月有点承受不住地偏开了头。
“五天了。”首阳低下头给她往上盖了盖被子。
沐清月感受着身上的清爽,尴尬地问道:“我这伤,你给我包扎的?”
“嗯,太重了,普通人医不好。”首阳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我蒙着眼睛!”
沐清月不知道怎么回他,片刻后她转移话题:“点苍山的妖你见过了?她是不是变成我的样子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才让你下手这么狠?我昏了后呢?你把那妖物除了没?”
首阳低垂下眼帘,俊美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两朵可疑的红晕。纵然知道那女子不是真的沐清月,但他还是看到了给她包扎时那胸口的红痣,位置一模一样。
“那妖物变成你的样子…”首阳结巴了瞬息。
“妖物是女的,可窥探人的记忆,她跟我提起顾府的旧事,我一时怔住没反应过来。后来跟她,打了起来。”
沐清月听着那断句有点奇怪。
“那妖物本身的实力不强,全靠点苍山的阵法加持才跟我战了许久。阵法被你破坏后,就消失了。我听见声音,雾太大,没看清,我,我…”首阳想起当时的场景攥紧了手掌。
“这么说那妖物跑了?我昏迷这几天你去找了吗?”
“没有,我担心你!”
“这样啊。”沐清月谨慎地稍微动了动身体,除了有点疲软,竟没有一丝疼痛,她转过头瞪了首阳一眼。
“你是不是把丹药都给我吃了?我们出门的时候可没带多少丹药!趁玄玉没出来,赶紧的给她传音让她多带点宝贝,我们还要去宣修大会呢。”
首阳刚要回话,身后的客栈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玄玉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床边,带着一身寒气焦急的上下打量着沐清月。
那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终于活够了似的“哐当”趴在了地上,安详地死去。
夜色沉寂,天边突然冒出厚实的乌云遮住了月影,惊雷乍响,狂风忽起,豆大的雨帘落了下来。
风从窗户吹了进来,首阳起身去把窗户关上。看着那彻底坏掉的门,下去找老板重新换了间房,顺便把房门的钱赔了。
一阵折腾后,沐清月坐在桌前吃着软乎乎地热粥,听着首阳跟玄玉的声音当伴奏。
“才走了不到十天,你看看师尊伤成什么样了,你自己却完好无损的坐在这。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学的什么,连人跟妖都分不清,你的眼睛是摆设吗?”这是气急败坏的玄玉。
沐清月默默补充,其实首阳受伤也挺重的,她昏倒前看到了。不过她又不能扒了首阳的衣服指着给玄玉证明,玄玉大概会觉得脏了眼睛。
“我再怎么不好也比你修为高,这么多年才修成大妖!这次要是你来,怕是连那妖物一击都接不住。这么无能,自己毁了弟子契,滚出闲云谷。”这是阴阳怪气的首阳。
没办法吗!玄玉只是个小小的混血妖,怎么可能跟你这上古的蛟龙比呢,修为慢很正常的!
是的!首阳是蛟龙这事还是他修成天妖遭雷劈时沐清月才发现的。因此她单方面冷战了好几天。
“你修为比我高,怎么没一击把那妖物给杀了,反被那妖物蛊惑了,不会是舍不得吧!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少做些白日梦,实在忍不住就从了那妖物,我看你们倒是配的很。”
沐清月表示她听不懂,但她觉得玄玉好厉害,见都没见过就能猜到那妖物的原形,心里暗暗地自豪,不亏是她看上的徒弟。激动地吃了一大口粥。
“你才要少做白日梦。你除了添乱也没别的本事。刚来就把门踢坏,害的清月忍着伤口折腾。除了干些端茶倒水的活,别的一事无成,在闲云谷待着就是白费口粮,识趣的自己主动离开,别有一天惹了大祸连累清月替你背锅!”
玄玉除了粘人了点还是很乖的,特别听沐清月的话,指鸟打鸟,指鸡打鸡,指着首阳?不用指他俩能自己干起来。这么比起来还是首阳犟,要是有什么大祸估计也是他先闯出来的。闯就闯吧,都是自己人,到时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你看清楚先让她受伤的是谁,你好意思说我添乱,这么重的伤是她自己刺的吗?出谷的时候带那么点丹药,要不是我赶来,她现在有力气喝粥吗?你但凡上点心都不至于让她受如此重的伤。这些年她每次外出都好好的,偏偏因为这次带的是你就差点让她丢了命,她救了你的命,你居然恩将仇报想把她杀了!”
越说越离谱,沐清月把碗“哐当”放在了玄玉跟前。
“没吃饱,再来一碗!”
玄玉接过她递过来的碗,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道:“不能再吃了,你刚醒,再吃伤口会不舒服。去休息会吧!”
受这么重的伤吃再多的灵丹也只是暂时无事,沐清月的精神还是有点恍惚,她乖乖的上了床丢下一句“玄玉陪我”就睡死了过去。
首阳过去把她的手塞到被子里,站起身看了她片刻。玄玉斜了他一眼。
“还不走?自己去把残局收拾了,别再让她惦记。宣修大会要开始了,她去那有要事,别因为点苍山这个小妖让她耽误了!”
首阳深深地看了沐清月一眼,不再留恋,随即转身向暴雨里走去。
玄玉走到床边趴在沐清月身前,眼睛一直盯着她看,一眨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