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冠
罗怀化出无数光刃,裹住了段婳,段婳提剑劈开,罗怀的剑再次旋转而来,结界内仅有的空气发出沉闷的叫声。
段婳陡然转身,剑气刺向罗怀的肩膀。罗怀听到风声,稍一侧身,不顾剑气,直扑而下。段婳的肩膀被剑刺中,罗怀的胸膛被剑气划破。两人在地面迅速站定,不顾伤口,再次转身,打在一起。
只见结界内剑气不断地闪烁,人影疾如闪电,沉闷的撞击声接二连三的传出,磅礴的灵光如潮涌一般,一层一层击向结界。结界被强大的修为冲击的越来越薄。
“哗啦———”
脆弱的结界终于被恐怖的灵力碰撞打碎,一触即溃,化成点点星光飘向天际,最后消失不见。
段婳真人猛地撞出了结界,摔在了擂台外的地面上。一口鲜血“哇”地吐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被一道道疤痕染红,捂着胸口,剧烈地颤抖着。
罗怀也没讨到好处,浑身是血地走下擂台,来到段婳身侧,弯腰扶起了她,掏出一枚止血丹递给了段婳,开口说道:“多有得罪,先止血吧。”
六虚宗和听仙楼的弟子长老立刻赶到擂台下。六虚宗的人接过段婳,双方都稍一颔首,随即转身离开,都去疗伤了。
沐清月看的心花怒放,这可是真真的高手对决。虽然她也没少打过架,但自己关乎性命的动手跟坐在这纯碎的欣赏怎么能一样。更何况还能喝点小酒,吃口点心,一边有人遮阳,一边有人扇风。
沐清月眯着眼睛不太优雅地靠在椅背上,享受这人世间最大极乐———她自以为。
接下来的打斗和刚才一样精彩。
罗怀败给了落阳宗的宁嘉长老。宁嘉长老败给了三清寺的普存道人。普存道人赢了琼花宗的夕润上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夕润上人不愧是第一美人,出场时玄门众人齐齐哗然,出声调侃。
大会至此,二三名出来了。第二名普存道人,第三名夕润上人。第一名?
第一名当然是沐清月最亲爱的首阳啊。本来她是奔着第二名的竹石去的,但谁让普存这个假和尚得了第二。首阳瞪着她,你要我输给他,我就去死。沐清月理解,表示放手大胆地去吧。
已过了正午,玄门众人一直在大殿外寸步未离。修仙之人皆已辟谷,天天不吃都可以,更何况这落阳宗着实周到,酒水茶点络绎不绝,那桌吃的快了立刻重新补上。这其中当然有沐清月。
首阳来到了擂台中间,身姿挺拔,居高临下地眯起凤眼打量着对面的人,眼里满是深深得鄙夷和蔑视。
对面的人身披雪白的袈裟,双手合十,虽然眼角皱纹初现,但五官仍旧清新俊逸,慈眉善目,雅人深致,风度翩翩,忘恩负义,让人讨厌。
结界升起,首阳不与他客套,直接金光突起,拔出归云刺了过去。
首阳的剑直指普存的胸口,来势凶猛,毫不顾及。
普存本想念句“阿弥陀佛”客套一番,那料到首阳这么不讲武德,好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普存一边闪身一边打量首阳,快速回想,在他的记忆中绝对没见过这个人。
被那和尚躲过一击,首阳毫不犹豫,再次转身向胸口刺去。
普存本来还想客套,看到他这不要命地打法不再客气,使出全力回击。
首阳提起归云,金虹贯日,剑气凌云。普存手持法杖,回手一旋,拍向剑身中部,白光划出一道弧线。
剑光霍霍,风声鹤唳,这些剑气无论打在谁的身上恐怕都会让对方立刻毙命。
沐清月攥着椅子的手掌越收越紧。她完全没想到那个人的修为如此高深,她想着刚才首阳普一上场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样子,以为他是在愤怒。可现在看首阳分明是全力以赴,早有准备。
沐清月面纱下的嘴唇抿了抿,准备等一会儿首阳打完问问,他是不是还有没跟她说的旧事。
凌虚峰内,比试仍在继续。
擂台上的两人越打越狠,一道道血光随剑气飞渐。玄门的人心里都有些紧绷,不明白这是那来的拼命三郎。
一个小门派的掌门隔着老远疑惑地用灵力向云寂掌门发问:“这男子是哪门哪派的,为何下手如此之重?”
旁边一同样没什么名气的门派掌门回道:“听说是闲云谷的弟子。”
“闲云谷是何门何派?看那弟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到元婴期了,这般厉害的人物是谁教出来的?”
“你来的晚吧。看那边身着红衣的女子,台上的人是跟那女子一块来的。”
“那女子虽看不清面貌,但观起眉眼绝对是个绝色。哇,她旁边的女子是谁,生的好生惊艳!”
众人的视线齐齐转向沐清月跟玄玉。她有所察觉,但没理会,还在紧张地担心台上的首阳。
六虚宗的段婳真人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虚弱的坐在扶手椅上,听到众人的议论,在一旁插话。
“可不要小瞧那女子。那是闲云谷的清月仙尊,几十年前修为就达到了化神期。如今过去这么久,修为恐怕更高。多年前就是她救了一众玄门人士。听说临近闲云谷的羽安城百姓家中都供奉着她的神祠,为答谢她多次除妖相护。她是有功德在身的。”
“这么厉害!”
“如此修为,如此功德,行事又是如此低调,也不知她的师尊是谁,多半也是大公无私,德高望重之人啊!”
“是啊,不过闲云谷多年隐居,这次出世,是为什么而来?”
段婳真人皱眉回到:“这倒是未曾问过,看那弟子拼命程度,多半是为了头名的什么宝物。等会儿大会结束,还是要去拜访一下。”
台上结界再次破裂,普存飞了出来,重重地砸在玉石地面上,一动不动,仿佛没了气息。
普存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雪白的袈裟被血染成了鲜艳的红色,衣服被剑气划的凌乱不堪,露出了见骨的血肉。三清寺的和尚急忙上前试探鼻息,还有气。
宣修大会规则就是不可动杀手,首阳自是不会现在杀了他败坏沐清月的名声。
修真者寿命还长,那老男人既然苟且偷生活了下来,他才不会这么轻易让那人死了投胎。他要留下那人,让那人亲身感受现在所拥有的修为功德被一点点夺去,他要养蛊一样等到了时候蚕食那人所拥有的一切。像那人百十年前养顾以沫一样。
云寂掌门看着擂台下三清寺的人和那年轻男子争论个不停,连忙起身前去圆场。
“普存道人可还安好?”
三清寺一位小和尚哭诉道:“云寂掌门,你看我们师叔这身上的伤,道道致命,只是正常的比试而已,何止于下如此狠手。这闲云谷的弟子实在岂有此理,我们师叔身上这伤,你们闲云谷要负责到底。”
云寂掌门一脸为难,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普存,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首阳,叹了口气。
无他,实在是这首阳的全身看着也是触目惊心,身上的伤口也见了骨,那伤口的血还在哗哗的往外流。就这还在那好好的站着,真是意志力惊人,云寂掌门多看了他一眼。
沐清月和玄玉在他们说话期间翻出了身上的冰元丹快步飞到首阳身前,还未站稳就举起右手把丹药塞进了首阳口中,首阳刚刚咽下,沐清月又连续给他塞了好几颗。
丹药拿在手上,首阳不可避免的咬到了沐清月的手指,他的眼睛一直静静的看着沐清月,牙齿小心的收着。待那身上的血不再往外流,沐清月才停止了投喂的动作。
旁边的云寂掌门没有了形象,嘴巴长的大大的,待那边的动作停止,他声音发抖惊讶问道:“冰元丹?!”
沐清月没搭理他,也没空搭理他,握着首阳的手掌,用灵力给他调息。
云寂掌门做好了表情管理,抬手躬身作揖:“敢问清月仙尊,刚才给这位小友吃的可是冰元丹?”
沐清月闭上了眼睛给首阳调息。玄玉在一旁微微一俯身,客气疏离地回道:“师尊所拿,是冰元丹。这冰元丹乃是我师尊所炼。”
地上的普存微微抽搐。
“仙尊会炼丹?还是冰元丹?”云寂掌门声音变大,随后反应过来尴尬的咳了一声,略想片刻,同沐清月开口。
“仙尊久不出谷,此番前来,可是看中什么东西?仙尊如有需求,尽可开口,我乃落阳宗掌门,落阳宗所有宝物灵药,我皆知晓。仙尊不妨说来听听,是为那件而来,我好前去准备。”
玄玉看了沐清月一眼,见她仍闭着眼睛,思索片刻,对云寂回道:“师尊此次前来是为了灵宝竹石,只是如今得了头名,怕是与其无缘了。”玄玉略感遗憾地轻轻叹息。
云寂掌门正要接话,远处一道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竹石我这有,照神山多的是。”
金黄色流光闪现,龙呈天尊来到了擂台旁边,远处的人们听到冰元丹三个字,不论门派大小,纷纷挤了过来。
“小美人会炼冰元丹?”
首阳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散发着寒气,
龙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沐清月的面纱。早在昨天刚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人了。
龙呈红颜无数,尽管沐清月遮着面纱,但观那眉眼,那身姿,那皮肤,龙呈肯定这面纱下的脸定是世间少有。还有沐清月那周身的气度,龙呈猜测她修为也绝对不俗。与之双修绝对可令他快速渡劫。这一堂真是没有白来!
“清月仙尊当真能炼成那稀世的冰元丹?”
“刚才这位公子所吃的可是那冰元丹?一次吃这么多?”
“我乃青竹门掌门,今日得见仙尊真容,多有仰慕。以后定多多上门与仙尊探讨交流。”
“是啊是啊!”
“多多上门啊!”
不顾三清寺那帮和尚地哀嚎,地上的普存被无情地抬到了旁边。
沐清月纤眉轻蹙,转身欲走。龙呈骤然出手相拦,沐清月旋疾闪身,沐清月杏眸微眯,瞪向龙呈。
龙呈勾唇一笑,再次出手,右手直击沐清月胸部,沐清月运转灵力,手指一弹银白亮光向他砸去,龙呈身形一偏,左手猛地扯下了沐清月的面纱。
寡噪的人们顿时噤声,全场寂然。
日头西斜,夕阳如火,染红了天际。
江子舒事不关己地坐在扶手椅上,听见冰元丹也没有情绪,淡定地喝着茶,眼神偷偷地瞥着闭目的崇兰。
琼花宗的人也没有随波逐流,一个个嘲讽地看着远处的闹剧。崇兰尊主闭眼休息,上次的伤她还没养好。
三清寺的普存被喂了止血丹和一些医内力的灵药。此时正虚弱的靠在椅背上。旁边站着一群脸色焦灼的小和尚。
玄玉拦着那些试图攀附的玄门人,首阳灵力几乎耗尽,被龙呈定在一旁。
沐清月的面纱掉落。
一瞬间,那些拦着她想攀交情的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保持着原本的样子,嘴巴大张,屏住了呼吸。
凌虚峰足有数千人,此刻却安静的万籁俱寂,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不知过了有多久,凌虚峰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众人好像都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着急丑态,在场之人无需言语,纷纷拂袖拍衣,不一会儿就整理好自己,风姿迤逦的站在了原地。
台上的江子舒愣神了片刻,崇兰尊主的视线轻轻扫过,他立马回过神来,坐直身体,眼神温柔造作地一直看着崇兰,不再移开,也不敢再移开。
龙呈天尊也跟着众人愣怔了,他见过的美女实在太多,少有能引起他特别关注的。但这沐清月实在太美了,绝色这个词放在她身上都觉得太俗套了。
还有她那身修为。虽然刚才只出手了一次,但她那反应速度和灵力的纯粹程度最少是化神期的修为。小小年纪,如此美貌,如此修为,恐怖如斯啊!
“本座刚才多有得罪。不过仙尊所需要的竹石本座府上确实是有很多。如不嫌弃,请仙尊移驾去本座府上,要多少给多少,怎样?”
龙呈天尊那双深邃的凤眼认真多情地注视着沐清月。
首阳用力冲破定身咒,“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马上倒地。沐清月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及时扶住了他,塞给他一枚丹药,回头对云寂掌门说道:“谷内弟子受伤严重,清月带他先行回去调理。”
说罢看了玄玉一眼,不等众人反应,口中念咒,两指并拢快速化出缩地阵,直接施展大乘期修为才有的灵力带着首阳回到了问天斋。
龙呈快速反应过来伸手去拦竟没能赶上她的速度。
周围众人又是齐齐愣住,随即哗然。
“这,这等修为,好生厉害。闲云谷原来是这样的!”
龙呈甩袖背在了身后,露出了意外的笑容。大乘期好啊,这次双修就选她了。看来很快就能渡劫飞升了。本来准备走的龙呈留在了落阳宗。
玄玉殿后处理剩余事宜。领了首阳赢的头名所得的奖赏。本来想跟三清寺换那竹石,六虚宗的段婳却抢先塞给她一块。
竹石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那大概是六虚宗仅有的一块。
玄玉懂事的和六虚宗定好了下次一定相聚,并给了段婳一颗冰元丹,玄玉解释。
“冰元丹虽然对师尊来说炼制容易,不算难事,但却极损耗修为灵力。师尊因此常年闭关,才少有出谷。”
其他想要的玄门纷纷熄了厚着脸皮白嫖的心思。本来看她们随便一拿就是那么多,还以为今日能捡个漏,没想到就算大乘期炼制也不简单。
损人修为,天打雷劈。玄门的人极其忌讳。纷纷告辞离去。心里却想以后定要与闲云谷多多打交道。没有冰元丹,别的也可以啊!
三清寺的人也息了讨要一枚给普存道人治伤的想法,拿了奖赏,架着普存也告辞离去。只是离开时普存看着沐清月那张脸久久不语,脸色愈发苍白。
留下的只有琼花宗、听仙楼、六虚宗以及龙呈天尊,众人皆有小心思。
问天斋。
首阳全身已经被沐清月的灵草灵药洗了个遍,短短几个时辰就已好了大半。
沐清月把他摁在床上,不让他起身。坐在圆凳上眼神一直看着首阳。首阳全身僵硬,手指攥着床单,不知道从那开口。
玄玉与玄门众人客套完后,拿着落阳宗给的伤药走进了屋内。看着首阳包扎好的身体,把伤药放在了桌子上。搬了个圆凳坐在了沐清月右侧,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沐清月咬了下下唇,声音带着火气。
“交不交待,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首阳抬头看着床顶,略微犹豫。
玄玉不明所以,开口询问:“这又是怎么了?首阳,你瞒着师尊什么事?”
首阳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扭头看着沐清月的眼睛老实交代。
“其实也不是大事。”
首阳顿了一下。
“那一年妖族突然攻城,无恶不作。那天我恰巧在府外,妖族之人太多,我艰难躲藏,两天后的晚上才勉强回府。回去后本想立刻寻你,路过主院,却听到了一些话,看到了一些事。”
玄玉在一旁呆了呆,小心翼翼地问道:“麒麟城?师尊是麒麟城的人?”
沐清月看着首阳,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麒麟城不是被魅族一脉所害。我…师尊…”玄玉握住了沐清月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冰凉。
沐清月回握住,视线转移,看着玄玉,温声说道:“不管你事。我是麒麟城顾府的大小姐,原名顾以沫。我母亲三岁时去世。八岁时我那父亲带着外室和一儿一女住了进来。那外室的儿女比我还大。我母亲就是被外室所害。”
“我三岁时捡到了首阳,那时他还没我高。”沐清月想到往事笑了一下。
“我们一直在一起,相处了十年,直到十二岁妖族攻城,我们两个被迫逃出麒麟城后,失散了。”
“失散百年,后在岐阴山偶然相遇。首阳那时候足有十丈长,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一眼就认出来了!”首阳郑重地强调。
玄玉的眼帘低垂,轻轻呢喃:“原来还有这等渊源。”突然抬头。
“那魅族一脉害了麒麟城,你怎么会收留我,我…”
沐清月把玄玉散落的碎发轻轻整理在了耳后。
“我那时就说了不管你事,麒麟城祸事乃是我那后娘惹出,魅族是来找她报仇的。不过城内百姓却是受了无妄之灾。”
“我被师尊悉心教导,有了实力后经常去城内画阵超度。这么久以来,城内冤魂大都投胎转世。因果循环,你又何辜?不要自责了。”
玄玉猛地抱紧了沐清月,低声轻泣。
“师尊,你怎么这么好。”
首阳忍了又忍,提高了音量,没好气地怒吼道:“抱够了没,还想不想听了!”
问天斋内。
玄玉没理首阳的言语,继续抱着沐清月不撒手,沐清月拍了拍她的背,示意首阳说话注意点,赶紧接着往下说,别吊她胃口。
首阳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声音带着戾气接着说道:“普存就是那老男人,你知道吧。”
“普存?普存道人?老男人?是说师尊的亲生父亲?普存是师尊的亲生父亲。”
玄玉完全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大吃一惊,声音都提高了几倍。
“那一年,妖族是打算屠城的。我本想去晋安院找清月,带她快些离开。路过主院的门口听到了那妇人的咒骂声。我本不当回事,正要游走时,那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女儿、顾以沫、要不是我、害死!”
“这些话传到了我耳朵里,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去看了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百年前顾府主院。
顾正原形态癫狂的在床上坐着,床边耷拉着一具尸体,地上躺着一具尸体。那尸体全身鲜红,血液还在往外哗哗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