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他们一群人在下面干着急,唯有高墙上的姜长宁还一副闲然自在，甚至还在墙和树之间来回游荡。
"小姐,不要乱动!不要乱动啊！"音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见姜长宁没有任何的反应，又说，"小姐,您这样会摔伤的！"
“我——不——会——摔的——”姜长宁坐在墙沿,扯长了声音回应,“这——也——没——多——高——的——”
说完之后,又响起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这孩子当真是喝醉了,墙高不高她哪会清楚？”李意诗焦急得落了泪,身子软得伏在了姜武的怀里,“老爷,快叫人想想法子,把宁儿救下来啊！”
姜武也是愁眉苦脸，但他的思维却比较敏捷,立刻想到了什么:“都是些不会武功的人去上面，只会连带着宁儿一块儿摔……若是有些功夫底子在身的人去,就可以利用轻功将宁儿带下。”
“可现在就是,府上没一个会武功的啊！”李意诗的眼角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心里也泛起懊悔之意,“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给宁儿请几名武师教授武艺,也省得如今这样被动。"
就在两人在这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阵呼喊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姜武和李意诗两人均朝声源望去。
在瞧见来人的那一霎那,二人的双眸顿时睁大:来人赫然是澹台承意以及漼云骁。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是澹台世子和漼将军!”
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两人立马迎了上去:"二位来得真是时……."话刚出口,两人又齐刷刷地闭了嘴，"不知世子与将军半夜来此,望二位恕我等有失远迎。"
“伯父、伯母别这般客气了,还是先把长宁救下来吧。”回家之后查阅医治病状古籍时,听侍卫那里得知消息的漼云骁立马赶往了这,“此事我听悟风说了,现在我去带长宁下来。”
同样是得知消息的澹台承意,也是二话不说就往姜府赶:“云骁身手不凡,相信长宁不会有什么磕碰的。”
听到二人这样的措辞,姜武夫妇心里的石头也算落地了。
此时还在上方的姜长宁,在这冰天雪地的环境下待的时间长了,人也‘清醒’了半星点:“你们别以为找来了四个模样俊俏的公子哥,我就会下来了！”只见她摘了一朵梅花,后又插入了发鬓,“四位公子,长宁这般可美？”
“小女这是喝多了，才说出这样的胡话。”姜武见状立马打圆场。
澹台承意低首轻笑:"伯父言重了,人一旦喝醉了,倒是只会说些不要紧的胡话罢了。"
漼云骁打趣道: “似乎只有长宁喝醉,才会如此的可爱。”
“要是让她知道，你这般调侃她喝醉时的样子,小心她非狠狠地揍你一顿。”澹台承意见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姜长宁所在的墙下走去,也是经不住说起了笑。
“是了,是了……等她嫁我为妻,想要如何‘处理’我都可以!”
漼云骁说得极为兴奋和大声,给旁人听了去也觉得这将来的姑爷对姜长宁很是宠溺,在岳父母心里也积增好感。
这句话,却是给澹台承意心里扎了根刺,隐隐作痛的同时也有自我的检讨和疑问：明明我与长宁也是青梅竹马,为何要嫁之人不是我？
那日,长宁问我心里可曾想过要娶她之意,我为何答不出？
自从知道她要嫁人了,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即便嫁的那个人是我多年的挚友。我该有嫉妒心理吗？我该为她和别人喜结连理、相守一生而吃醋吗？
或许是可以的又许是不该这样……
……
“长宁。”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还真是喝醉了啊！”
漼云骁挑眉一笑,随后纵身跃起,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旁边。
见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从平地跃到高墙,姜长宁顿时流露出了一种崇拜的目光:"哇,你这是什么功夫啊？好厉害！"她双目闪着亮光,看得出来十分兴奋,“要是我能有你这么一身功夫在身就好了！”
"那你想学吗？"
“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们得先从这里下去,我才好教你。"说罢,漼云骁便朝她伸出手去,“我们走吧，姜～小～姐～”
醉意汹涌的姜长宁自是没有拒绝,冲他甜甜一笑又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她站起身时，晕头转向的感觉让其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地面倒了去。
“长宁!”
“宁儿!”
“小姐!”
众人皆惊呼出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迅速掠了过去,接住了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姜长宁。
那人赫然是澹台承意。
“我是……”渐渐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他人的怀里,姜长宁缓缓抬头盯着眼前人,"你是谁？"
"长宁,是我。"熟悉的男音传进了姜长宁的耳内。
“你怎么……怎么有好几张脸啊？”她一边嘟囔着,还一边伸手摸上了澹台承意的脸庞,“看得我眼睛都花了……让我好好瞧、一瞧!”
“可……可瞧出什么了？”
“……”
“哎呀！明明只有两位俊俏公子哥儿,硬是将你我二人看成了四个人。就连这么近的距离也认不出我们,可见长宁醉的不轻啊！”见到姜长宁无事后,漼云骁也就从墙上跳了下来,“好在刚才有你及时接住了她,也才避免让她受伤。多谢你啊！”
“没什么,我还担心自己会赶不上呢！”澹台承意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歉疚,他不由自主地将姜长宁搂的更紧,"不过还好,我接住了。"
不管刚才离她的距离有多远,他也有足够接住她的把握。
自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任何事的,他说过会一直保护着她。
给予的承诺,就要遵守。
见到这一幕，姜武和李意诗惊慌的心才稍微安稳了些,毕竟刚才姜长宁摔落的情形，谁看了都会心惊胆战。
“幸亏世子及时出手相助,让宁儿免遭伤害,我和夫人在此多谢世子了。"姜武朝澹台承意和漼云骁作揖礼,"这么晚了,还惊驾将军与世子见到小女这般行径,实属是让二位见笑了。”
“哪里？”澹台承意温润谦和地对着他们笑了笑,在夜里看得不是非常清明之下用缱绻的眼神望向怀里的人,“反正我也不是一次两次看见她这般喝醉后的样子了。”
他说这话时极轻,其他人也自是没听进。
漼云骁也同是笑着回话:“小时候,也都是见过了彼此不少出糗的模样,自然是不会介意些什么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在揉一只毛茸茸的小猫,"不瞒您二位,从前我喝醉了，也同样是闹了笑话。"
他放声而笑,其他人也跟着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好困啊……”被他抱在怀里的姜长宁忽而开始撒娇,"这位玉树临风的俊公子,你可不可以抱我回房里啊？"
"这......"
见他不语，姜长宁的声音愈加娇憨:“可以还是不可以嘛！”
还没等澹台承意开口,漼云骁倒是很爽快地应下: “当然是可以的了!”
“现在也已是亥时初刻,音容、茯苓,你们两个搀扶小姐回她房里吧。”李意诗顺势也吩咐着其他人,“良伯,你去烧些热水等会给姐用,茯苓等会儿再去煮一碗醒酒汤。其余人就先散了吧,明日再把这庭院打整干净。”
“是,夫人。”
其他人纷纷退离庭院,音容和茯苓二人也上前要去搀姜长宁。
音容的手刚触碰到她的胳膊，姜长宁冷言拒绝:“我不要!我只要这位玉树临风的俊公子抱我回屋!”后双手抱住了澹台承意,和他贴的很紧,“他都答应我了!”
“夫人,这……”音容和茯苓皆犯了难,不由朝姜武和李意诗看去,等待他们接下去的指意。
“也不过一点的距离而已,就让承意抱回去就行了。”见他们也没有说些什么,漼云骁再次率先开了腔,"抱着她也要比两个人搀扶着她走快一点。"
“那就劳烦世子抱宁儿回房一趟了。”姜武拱了拱手,表达着自己对他的谢意,“音容,给世子领路。”
“无碍,举手之劳而已。"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还挂在他身上的女孩,便跟着音容往姜长宁的住房走去。
而漼云骁则说是到前厅等着他一块儿离开姜府。
大概离到姜长宁的住房还有□□步的距离，澹台承意渐渐发觉自己的身子因为和她贴靠得近和时间久的缘故也愈发的温热,直到怀里的人又将手攀上他的脖颈。
他一怔,下意识地低头望着她,只见姜长宁的眼眸紧闭,两颊泛着比胭脂还红的颜色。风微微地吹着，他嗅到了一丝梅花的香气,还有酒气。
但是她身上的酒气并不浓烈，反而是一股甘甜且馥郁的梅香,闻了去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迷醉。
……
等到了房内,澹台承意轻柔地将她放倒在了床榻上。
姜长宁虽是已然睡得很沉了,却丝毫没有松开抱着他脖子的手，仍旧紧紧地环着。
“世子,您先回侯府吧,剩下的交由奴婢来做就好。”音容还未发现自家小姐抱着别人不放,还在收拾着桌上的酒盏,"这大半夜的,若误了世子的休息可不好。”
“我……我再陪陪她,不碍事。”
“那奴婢先去看看醒酒汤煮好了没有。”
“嗯。”
因为被她一直环着脖子不放,澹台承意坐在床沿只得弯着腰。看着眼前醉意熏熏，睡得深沉的她,澹台承意不禁失笑,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长宁？长宁!”他唤了两声，见她仍是没什么反应,便换作叫她的小名,"梅娘,梅娘,手松一松。”
姜长宁依旧没个反应,但她的手倒是松开了而且翻了个身。
“你啊……”澹台承意舒了一口气,伸手去抚碰了一下她的脸，“怎么又喝成这幅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姜长宁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他有种莫名的担忧。
“想来也是为了借酒消愁吧……还好你没有摔着。”
正欲起身时,他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抓住,回头一看还真是姜长宁的手。
“不要走……”而她像是寻求什么依偎似的,嘴里还喃喃自语,“不要走……不要……”
"我不走。"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决定等到音容回来在离开也不迟。
“意哥哥……”
“我在。”澹台承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上,喉咙上下一动,终是忍住了想要去触碰唇的劲儿，“我永远都在。”
这时，音容和茯苓也各自端着热水、煮好的醒酒汤来了。
“世子，小姐没有吐酒吧？”音容想到喝醉的人大多都会呕吐，于是便问道。
“放心吧，她没有吐酒。”
“那便好。”
接着音容走至床边，澹台承意也从床边退开，让其给姜长宁褪下鞋袜和外袍。因为被子是早就被他拿过来姜长宁盖了，所以褪下衣裳鞋袜后，只要重新盖回去就好。
“奴婢要为小姐擦身，就请世子回避吧。”
“那你们好生照料她。”
“世子放心。”
回头又看了一会儿她，澹台承意才动身离开，茯苓也提了盏灯笼在跟前为他照亮路。
引至前厅，看见漼云骁正和姜长宁的爹娘还在交谈，有说有笑的。
“哟!承意!你终于来了!”漼云骁走上前揽着他的肩膀，一手握成拳头往他胸口轻撞，"我还以为你要留宿在姜府了。"
“你知道我是认床的。”澹台承意也一拳往他胸口碰，脸上的那抹笑意显露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坏，“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时间的确不早了，那伯父伯母，告辞。”漼云骁松开了揽着他肩膀的手，对姜武夫妇行了礼数。
"既如此，下回再盛邀二位在府上用膳了，另回府的路上切要注意安全。"姜武也回了揖礼。
“告辞。”
“告辞。”
“二位慢走。”
因为被婉拒了送他们到姜府门外，所以姜武和李意诗就在原地目送着二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