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shop&Rock,Part17
巴朵挑眉,指尖晃动,在陆何珊没有防备前,抬手掐住她的脖子。
堆积的肉箍成一团,渐渐由白变红,继而是整张脸。
陆何珊张大嘴巴,仿若砧板上的鱼,几次试图用长指甲去挠巴朵,又不得不在耳朵虎视眈眈的吼叫中偃旗息鼓。
要死了,她干嘛招惹巴朵,这人就是个疯子。
巴朵收拢手指,一字一顿,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试试?”
陆何珊疯狂摇头,“我,不试,对不起,对不起。”
她双腿抖得厉害,缺氧的大脑滑过一句“又菜又爱玩”。
也不知过了多久,鼻腔的空气开始重新流动,她重重地跌坐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小心翼翼地去摸,才发现眼泪糊了一脸。
一股委屈忽然涌上来,陆何珊不记打地质问:“为什么,我们以前明明最要好,高中大学里你和丘果根本没什么接触!你不是讨厌她吗?”
巴朵抿唇,烦躁得很,勾勾手指,“起来,去旁边,你不是要知道吗?老子今天空,找你解解闷,让你死得其所。”
初三暑假,秦孙一不告而别,单方面断掉所有的联系,巴朵也失去了唯一的朋友。
这时候,陆何珊出现了,小姑娘长得不算漂亮,但白白的皮肤,肥嘟嘟的肚子,看着特别可爱。
巴朵对陆何珊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加上小姑娘脾气好,愿意当她的小尾巴,时间一久,也处出了感情,自然而然的会在很多事上护着她,纵容她。
高中三年,她们俩几乎形影不离,巴朵那时候闭目塞听,不爱管事,浑浑噩噩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脾气极度暴躁,对这个操蛋的世界充满愤怒。
好不容易熬到成年,陆何珊怂恿巴朵去搞个成年纪念,巴朵想想觉得有点意思,于是两个人约好去北城罗刹巷纹身。
其实西城有很多高档的纹身店,巴朵也不明白陆何珊为什么非选北城,但对于这种不伤及她利益、只是费点时间的小要求,她向来得过且过,随遇而安。
罗刹巷附近有个中专,传闻是小混混的乐园。
巴朵了解不多,她没坐家里的车,选择乘公交车,这也是陆何珊的建议,希望她体验一把平民生活。
陆何珊迟到了,八月底,秋老虎凶得很,石头缝里都冒着丝丝的热气。
罗刹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的一条道直通到底,荒凉的令人咋舌,一点点带绿的东西都看不到。
巴朵呆站一秒,烟吸了一口,毫不犹豫地快步走向临街的奶茶店。
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只有两个半人高的圆桌,没有椅子,店家大概不想留客,希望点完赶紧滚,不要占他的地方。
巴朵不想滚,拿着奶茶站在窗边,旁若无人地对着街上的车出神。
她老娘算有点良心,人死了,手里的股份全给她了,但外公家那个小舅舅、唯一的继承人是个十足的废物,整天泡在温柔乡里,脑子都玩傻了。
巴钧凡让她出国,真他妈搞笑,她要是乖乖听话,待个几年回来,外公家直接团灭,她还搞个屁啊,是等私生子在她头上拉屎吗?
奶茶太甜,不好喝,巴朵看眼垃圾桶,总觉得丢进去,老板会立刻来赶人。
门帘掀开,五六个头发颜色各异的少年人走进来,为首的红毛直勾勾地盯着她,突然撅起嘴巴吹了声口哨,不是响亮的那种,而是一秒高亢,下一秒哑炮了。
巴朵忍住没笑出来,对方人多势众,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
好烦,陆何珊怎么那么慢,不会找不到地方吧,小混蛋迷糊死了。
一群人点了几杯果茶,红毛吊甩甩地走近巴朵,很阔气地在她面前放了三杯。
巴朵不明所以,后又恍然大悟,哦,他想泡她?可是她嫌贫爱富啊,他穷,还瞎,但勇气可嘉。
想到这,巴朵给了个笑容,“不好意思,谢谢。”
红毛挑眉,“美女,交个朋友?”
一嘴的烟味熏得巴朵翻白眼,她也抽烟,但刷牙勤,香水不离身,到现在也没人发现。
巴朵叹气,手有点痒,左右看一眼,桌上插花的啤酒瓶很趁手,“不交,感恩。”
红毛脸红了,少年总是气盛,一拍桌子,豪气干云,“我给你脸了是吧?”
再要一个,那是二皮脸,巴钧凡经常骂巴朵脸皮厚,油盐不进,所以她不想再要脸了。
巴朵后退一步,与红毛面对面,“hi,滚!”
还老娘一片安静的净土!
红毛又拍桌子,柜台后的店员目不斜视,明明没有客人,却假装非常忙碌。
好热,啊,所以才会这么暴躁吧,空调的温度应该再低一点,巴朵漫不经心地摘掉啤酒瓶里廉价的塑料花,抄起酒瓶子砸在红毛的脑袋上。
这一下,力度和角度均恰当至极,不会太重,也不会伤到根本,但会流血,非常吓人。
寂静,漫长的寂静后,红毛先叫起来,用力蹦哒两下,感觉不太晕,然而又觉得好像应该晕,犹豫不决之际被兄弟们团团围住,叫嚣声此起彼伏,却没一个人敢上来以牙还牙。
巴朵摸出钱包,不错,今天怕遇到意外,带了不少现金。
挂号算一百,拍片一千,包扎三百,营养费五百,精神补偿不给,抵消了,总共一千九百块。
巴朵数好钱放下,想了想,抽回两百,吃那么多,又出来惹事,饿一下,脑袋更清楚。
冷气不好吹了,她礼貌地拿走自己那杯奶茶,走过拐角,看到第二个垃圾桶,才把它丢掉。
陆何珊的短信来了:啊啊啊,堵车,等我一会。
巴朵叹口气:嗯
烈日,白灿灿的一个圆球,外边包着一圈光晕,向外扩散出一根根犀利的刺。
这刺狠狠地扎进巴朵的皮肤,不怎么疼,但真他妈热,火烧火燎的,烦躁,好烦!
她在好不容易找到的屋檐下挪步,阴凉没享受,汗倒是出了一身。
一抬眼,红毛又来了,这次他没能当老大,前面是几个很社会的大哥,其中一个短寸瞧着有点眼熟。
别叫我美女,谢谢!巴朵在心里吐槽。
但都是命运,短寸很绅士地停在一步外,油腻地用舌尖顶一下腮帮子,不知道是不是舌头太短了,那坨肉似乎没什么动静。
巴朵听到他叫,“hi,美女,聊聊?”
不聊行不行?靠!好像不行,一二……十个人,至于吗?她一个小女子,至于吗?
巴朵摸出手机,拨通“110”,“你好,罗刹巷,对方10个人,要杀我。”
最后三个字她本想高亢一点,谁知寸头先发制人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摁灭电话,恶狠狠地扔在地上。
小弟们冲上来,对着脆弱的液晶屏一阵狂踩,小体格根本扛不住,很快碎成一片片。
巴朵眼看天,所以说人还是要多读书啊,先关机,懂不懂啊,大哥,你踩得功夫,已经定位到具体位置啦!
不过有个问题,最近的派出所巴朵在公交车上看见过,离这里大概两站半的路,按照最快的出警速度,怎么也得十来分钟。
这段时间要怎么熬过去?对了,刚才那个抢手机,算是抢劫吧?入刑哦,好刺激。
巴朵清清嗓子,试图讲道理,“医药费我赔了,请问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呢?”
寸头阴着脸,“换个地方说话吧。”
这不是建议,是命令,巴朵向来不喜欢服从命令,只喜欢下达命令。
就在她要抬脚侧踢前,一个瘦弱的女孩冲进圈子,她没回头,软糯糯地问:“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寸头愣怔,拿出手机,像是在问什么人,随即脸色大变,“靠,真找错了!”
他想走,又觉得丢脸,停在原地,进退不得。
女孩肩膀放松,语调娇软,有浅浅的笑意,“大哥,我刚看你抢手机,这个是抢劫哦。”
她摆手打断对方的解释,“你看这样么,你现在走,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男人能抵抗得了软妹,寸头眼底的不甘没了,一个带风地转身,率先一步离开。
巴朵不咸不淡地哼笑,她认识女孩,同班同学丘果,黄鼠狼给鸡拜年,她可不会道谢。
她低头拿钱包,想用钱打发人,忽然想起丘果家也很有钱,唉,真烦,人情债最难还。
也就在这时,小小的人猛然扑到她身上,红毛拿着碎酒瓶冲回来,本来那玻璃该扎进她的腹部,现在刺进丘果的后背。
靠!这个蠢货,谁让她多事了!真蠢!她是忘了这三年的痛苦吗?救一个该恨之入骨的仇人,是不是有病!
回忆到这结束,陆何珊眼底尽是冷漠,“就因为这个?你不觉得很巧吗?”
巴朵嗤笑,“是很巧,你为什么迟到?你在哪里?”
陆何珊侧头,试图逃避,但对面的视线过于犀利,逼得她不得不面对,“我,我迟到……”
巴朵叹气,“啧啧”两声,“你在附近看热闹,对吧?你本来想让那些人堵丘果,没想到红毛惹到我,所以你想着干脆一石二鸟,反正我会觉得是意外,可惜你算错了一点,丘果当时失去了记忆,老老实实地把你怎么约她出来,愿意告诉她高中的经历,全部跟我说了,我再一调查,发现那寸头是你在网上撩骚的好哥哥,这也是我没有把他们供出来的原因,这也是果果息事宁人的原因,我们他妈的在保护你,臭傻逼!否则你早因为教唆罪进去了!”
陆何珊听到这些没有一点感动,只感觉后背发凉,“你们,你们居然瞒着我,还跟我做朋友,真是太可怕了!”
哇哦,这个脑回路,一句“我靠”根本不足以表达惊叹,巴朵不想说话了,闭眼点点头觉得自己是个蠢货,居然在一个没良心的王八蛋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关键是她的嗓子还没有恢复!
幸好果果不知道,要不一定得骂她。
巴朵牵起两条狗往家走,散步的心情没了,但好在事情解决了。
哈哈……她干笑两声,直到走进家门,爬进花房,那股支撑她的力气才彻底散掉。
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呢?她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底气!
初三暑假,秦家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车祸去世,秦孙一那个混账抛下同样伤心欲绝的她跑去国外,他从来不知道秦家对她有多么重要。
巴钧凡是个混蛋,他老婆也是个混蛋,两个人政治联姻,但都有真爱,生下她后,一人一个小家庭,日子过得格外舒心。
巴家是个大家族,伯伯、叔叔、哥哥、姐姐,继承人一大堆,女性本就不占优势,更何况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孤儿。
好在有秦孙一和秦家,秦阿姨身体不好,没办法再生孩子,又一直想要个女儿,所以把巴朵当女儿宠。
巴朵在秦家快快乐乐的长大,一家人为她的未来操碎了心,秦爷爷和秦叔叔教她为人处世,做局下棋,迎来送往。秦奶奶和秦阿姨教她如何成为一个受巴家老爷子喜爱的孙女。
天翻地覆的变化发生在初三暑假,一场车祸夺走了巴朵最爱的四个人,也带走了她唯一的朋友秦孙一。
一腔的愤怒无处发泄,满心的恨意不知道该丢给谁?
好不容易熬过三年,她遇到了一个新的丘果。
巴朵读金融,大学四年和丘果相处时间不多,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发生任何事都会第一时间去找丘果,同样的,丘果对她也是如此。
丘果的话不多,非常的善于倾听,但不会纵容她,劝诫的言辞总是很犀利。
可是,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场,无论对错,丘果都会站在她身边,丘果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巴朵知道丘果有时会利用她对她的感情,利用巴家的资源去办事。
但巴朵不在乎,因为自始至终,丘果都是克制的,她严苛地遵守着“不伤害”的原则。
在此之上,丘果问她要什么,好像都没那么困难。毕竟,若是她问丘果要,丘果也从来没有犹豫过。
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如丘果这样,让巴朵能够卸下伪装,敞开心扉,永远不用担心被背刺。
巴朵很孤独,丘果也很孤独,她们是彼此的唯一,是没有血缘的姐妹。
她没办法想象失去丘果,而且,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东西了。
秦孙一闯入花房,浓重的酒味熏得他眼睛生疼,想念的人躺在地板上,醉得不省人事。
他小心地靠近,地上的人突然有了动静,以一种僵硬的古怪方式爬起来,仰起头裂开嘴巴冲他傻笑。
秦孙一的手一顿,一时不知道该把人扶起来,还是等一会再说,“朵朵?”
巴朵抽抽鼻尖,嗓音嘶哑,“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似乎觉得音量太低,扯着嗓子开吼,“你为什么丢下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我一个人,真的好难过!”
秦孙一眼眶红了,嗫嚅着道歉,“对不起。”
巴朵用拳头捶地板,“我不要两个,三个……好多个秦孙一,我只要一个,丘果,我也只要一个,为什么,不能早一点,为什么要拿走,我什么都没有,只要两个,还贪心吗?”
秦孙一跪下来,桃花眼润了水渍,深情的仿佛能将人吞进去,“我回来了,朵朵,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巴朵看他,呆愣许久,抬手摸摸那张重影的脸,“果果让我睡你,你好睡吗?”
秦孙一张嘴结舌,“那个,还行,我没试过。”
巴朵“哦”一声,“嘿嘿”地笑,“那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