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
喝醉
这个冬天很冷。在李时和余意没见面的那段日子,李时还在北京的时候,两人不过是靠着电话里的声音维系,甚至连对方现在的样子都不知道。
可是在余意心里,这反而是她最快乐最幸福的一段日子。每天回家她知道有个人在等她,她全心全意地相信李时,把他当成最信赖的哥哥,向他吐露一切心声。李时就像在另一个时空里守护她的哥哥,他不会离开,他一直在,他可以接受余意的幼稚、自私、愚蠢,乃至平凡,她的欲念,她的龃龉,李时用一个大袋子统统打包,埋在他心底的泥土里。
余意想见他,又不想见他。余意害怕打破这种平衡,害怕李时不喜欢现实中的自己,害怕现实世界的困难阻隔。她爱的,只是李时。只是李时的心,李时的思想,不要掺杂任何其他东西。
余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她想,李时现在怎么样了,他伤心了吗?烦闷的思绪裹挟了她,余意忍不住推开窗,冬日的冷风灌入室内,余意发抖着看向人影稀疏的街道。她忽然想到,在他们没见面的那些日子,李时不是站在宿舍的阳台,就是走廊,甚至是室外,给她打电话。有一次下雪了,李时就那样在外面站了几个小时,和她说话,哄着落泪的她。
余意想哭,想见他,想扑进他怀里。但是余意也害怕,害怕未知,也害怕他。
不知道从何时起,在余意心里,已经没有人可以代替李时。
余意其实心中明明知道,自己有时在舍弃学习的时间去和李时消磨时光,但是那些时光是快乐的。那样的日子,在外人眼里可能是把人生最青春的时光浪费在谈恋爱里,余意不可避免地受这样的社会评价体系所影响,但是有时候余意又想,纵使身在高位,如果独自一人又有何乐趣呢?如果没有一个值得让你为之奋斗,为之努力的人,那最后的喜悦真的会让人开心吗?
余意这样想着,手机忽然响了,是李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余意没说话。
“你生我气了?还是不喜欢我?”李时口齿不清地说。
“你怎么了,在哪?”余意问。
“我和丁耀在外面吃饭。”李时声音含糊。
“你喝酒了?”余意问。
“没有……”李时声音逐渐变小。
“你把电话给丁耀,我有话跟他说。”
不一会儿,丁耀那油嘴滑舌的腔调从手机那头传来。余意问:“他怎么了?”
“你问我?我倒是要问你把他怎么了,平常不喝酒的人现在连喝了几杯了。”丁耀倒是一副贼喊捉贼的模样。余意也不想和他攀扯,只道:“那你到时候把他送回去。”
“我送不了,你来接他。”丁耀回。
“我在家呢,出不来。再说……”余意正要辩解几句就被丁耀打断,“那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余意被他这副不要脸的样子气得语塞,只好说:“我又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丁耀忽地拔高声音,说:“他不喜欢你喜欢谁,你是没看到他把手机给我了之后坐立难安的样子。”丁耀见余意没说话,就道:“你只管说,你见到他之后,喜欢他吗,是或不是?其他的你别管。”
丁耀各种逼问,余意无奈,吐了个“是”字。丁耀好似得逞般大笑,“这不就得了。”
“但是我不喜欢他今天这样子做……我害怕。”余意话还没说完,丁耀就轻狂地笑起来,估摸和李时推打在一块,“你对人家做什么了,人家都害怕……”余意听得心烦,干脆挂了电话。
晚上,李时打来电话。
余意没好气地问:“回家了?”
李时:“嗯——”
“喝酒了?”
“嗯——”
“你要说什么?”余意拉长声音。
“你—不—喜—欢—我—”李时也拉长声音。
余意被他逗笑了,笑了几下,又严肃起来,说:“我不喜欢你动手动脚。”
“你是我的。”李时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我自己的。”余意反驳他。
“你是我的,我的,你就是我的——”李时说着说着甚至唱起来。
余意拿他没办法,索性不理他,没一会儿他估计醉了,也睡过去了。
余意能想象醉酒的李时的模样,就像他今天蹲在她面前一样。她恍惚感到,李时有些时候像个小孩儿,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小时候在冬天两边脸颊冻出两坨红,挂着一条鼻涕,余意想着就笑出声。但是有时候的他又像个侵略者,毫无顾忌地闯入她的生活,她拦不住他,他就是个疯子。但是这样一个人,也会为她落泪,也会保护她不被欺负,也会卑微地怕她讨厌。
有一瞬间,余意很想疯狂地爱他。在他的生命里,落下最深刻的痕迹。
后来,她疯狂地爱了,却也只有痕迹。
那些她爱过的痕迹,在他的时光里逐渐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