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夜晚的街上热热闹闹的，灯红酒绿，恍若白日。
林眠在外面随处逛了逛，看到一家小商店的门口有两个小孩打闹着玩摇摇车。
她停下来看了会儿，盯的出神。
小时候的沈听白是个瘦瘦白白的小土豆丁，不知道现在多高了。
林眠大致在空中比划了下。
沈听白小时候并不算特别高，比现在的她高不了多少。
或者说，那个时候的沈听白和现在的她差不多高。
林眠记得那时候她还打趣过沈听白，故意没叫他哥哥，给他取了外号叫“小土豆”。
被打趣之后的小土豆沈听白，开始攒钱买牛奶，平时没事就跑去做拉伸。
林眠恍惚回过神，那边玩摇摇车的两个小孩子已经不见了。
她走入那家小商店，买了几根棒棒糖。
林眠付完钱，从商店走出来，低着头认真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
门外飞奔的黑影一闪而过，撞得林眠头晕眼花，手中的糖果抛飞到空中，洒了一地。
醉醺醺的老男人呼出一个大大的酒嗝，伸出满是老茧的手，上来要捉林眠的衣领。
林眠年纪小，没碰到过这种事，一瞬间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眼前画面自动开启慢放。
她要挨揍了吗。
林眠心脏跳的很快，两腿灌了铅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巨大的惊愕之后，她用力闭上眼睛，抬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弯腰蜷缩起自己的脖子。
那样子，像是沙漠里遇到危险，听来有些傻乎乎只会把脑袋藏进沙子里的鸵鸟。
那一秒钟，世界都沉寂无声。
下一秒钟，林眠感觉自己后颈衣领被人拽住，她跟被提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被人拉到了身后位置。
林眠抽空看了一眼，瞥见提着她衣领的人长得高大，身着一身黑色，脸上包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截到肩膀的发尾。
那人站在林眠身旁，面对面和那个醉汉无声对峙。
在这个视角，林眠看不清那人的正脸。
醉汉大概看林眠边上的这人长得高，看起来不好惹，抬手抹了抹鼻子，悻悻然走了。
醉汉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表示不屑的“嘁”。
林眠看见醉汉的远去，小心张望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后面商店老板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正集中精神往林眠这边看，打算一有什么情况就采取相应的措施。
拽住林眠后衣领的人慢慢把手松了，没再把林眠当小鸡仔护着。
林庭轩之前没事就给林眠科普安全问题，林眠得他一遍遍教育，有点忌惮“连环欺骗”的圈套。
林眠舔了舔嘴唇，抬眼看那个自始至终没正眼看过她，现在正在低头摆弄手机的人，两手放于身前搭在一起，紧张弯了弯腰道谢：“谢谢姐姐。”
林眠打算在这里等她哥林庭轩过来。
商店有监控和其他人，也算是多个保障。
低头沉默不语摆弄手机的那人一听见林眠的话，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字眼的手指一顿，视线斜扫过来，瞥了一眼林眠。
那人的头发长，商店门口的这处光线暗，那人又包裹的跟个大明星一样严实，林眠没怎么看清楚那人的眼睛。
林眠一脸严谨的小学生样子，目光落在那位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多的姐姐的至肩发尾，不忘礼貌性夸赞一句：“谢谢姐姐刚才帮我，你的头发养的真好看。”
那人保持着垂眸看向林眠的姿势两秒钟，安静把手机收回了口袋，期间一直沉默不语，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然后丝毫不留恋，扭头走了。
林眠目送那人远去的背影，拿出手机给林庭轩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等林庭轩来的那点时间，林眠弯腰蹲下，一颗一颗认真捡起掉在地上的糖果。
冷不丁感觉到什么，林眠顺着余光抬头，发现刚才帮了自己一把的那位姐姐，正站在马路边的一处红绿灯口幽幽朝自己这边看。
那人包裹严实，从头到脚一身的黑色，刚才也一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只是沉沉盯着她看。
林眠咽了咽口水，剩下的糖果也不捡了，抓紧手里剩余的糖果就跑进了边上的商店。
等林庭轩来接她。
商店来往的客人不是特别多，林眠找了个小角落坐着，给林庭轩发消息：哥，我好像碰见坏人了。
林庭轩来的还算快，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握着一个肉松面包。
林眠等到林庭轩的第一眼，赶忙站起身来朝人挥挥手，“哥，我在这里。”
林庭轩喘了口气缓缓，手里的肉松面包被他握的皱巴巴的，沉着脸一走近了就开始嘲讽模式：“没事叫我大名，有事才叫哥是吧。”
林眠来不及开口解释，就被林庭轩猝不及防用肉松面包塞了一嘴巴。
肉松面包的外面还包着一层塑料纸，林眠差点没直接呕出来：“干嘛啊！”
她急切把那个肉松面包拿出来，“你都碰过包装纸的外面了！”
林庭轩有时候和林眠挺像的，会突然懒得搭理人。
不过林庭轩表示方法的程度更深一点。
林庭轩转身往外走，冷哼着抬手摆了摆，“回家之前不吃完这个肉松面包，我就让爸妈来收拾你。”
林眠底气不足，撇着嘴跟上去，边走边拆开肉松面包的包装袋开始咬着吃。
快要到车站等车的地方了，林眠实在有点吃不下了，光吃面包也噎得慌，走几步就停下来拍拍胸口缓缓。
“我不是也没走丢吗。”林眠小声嘟囔，“虽然可能碰见坏人了，但他又没成功带走我。”
前面离她几步远负责带路的林庭轩忽停下步子，停在了原地。
林眠还在专心完成自己的任务，走到林庭轩身边提议：“我们去买瓶水吧，这个好干，吃的我口渴。”
向来做事酷酷的林庭轩两手踹在兜里一言不发。
林眠转头认真看了看，才发现林庭轩情绪好像有点不对。
林眠皱紧眉头，严肃拿出了手机，打开相机开启了闪光灯模式，咔嚓按下快门，给林庭轩拍了一张照片。
接着严谨拿给林庭轩本人，和他一起分析，“哥，你哭出水晶吊坠了。”
林庭轩看着自己那张鼻涕老长的新黑历史照，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用力一口气吸了吸鼻涕，带着苦涩的鼻音说林眠，“今天要不是……”
林庭轩说到一半摇摇头，把话憋了回去，“算了。回去就该换你了。”
林眠以为他还是要告状，着急往自己嘴里塞剩下的肉松面包，争取在回家前把这个肉松面包吃完。
林眠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说话声音含含糊糊，“别啊各，窝马上就哧完。”
林庭轩扫她一眼，接着又垂头叹气，似在帮她惋惜什么。
林眠瞧见了，努力加快了吃面包的速度，嘴巴塞得像只小仓鼠
林庭轩上公交车前睨她，揶揄她，“小老鼠吃东西。”
林眠不在意这个，在公交车上找了位置坐下，伸手在林庭轩的衣服上蹭了蹭面包碎屑，问他：“爸妈托你买的那些东西呢？”
林庭轩到这时候了也不装了，选择实话实说：“没什么必要买的东西，都是因为我想吃。下次再去买也来得及。”
林眠：“……”
车程不算特别长。
这个点，车上的人也不是特别多。
林眠坐在车窗边吹着车窗缝透进来的冷风，耳机连了手机的蓝牙听歌，脑中思绪迟钝，慢了好久好久。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又记起了什么。
到家。
林庭轩率先开门进去，林眠则慢慢跟在身后。
换鞋的期间，她竖起耳朵听家里面的动静，仔细听爸妈是不是回来了，沈听白是不是过来了。
林庭轩动作很快，三两下踢掉脚上的鞋子，然后踩了双棉拖鞋就跑到客厅去找吃的。
林眠心跳的很快，动作磨蹭，换鞋子换了很久。
直到林庭轩在里面催促：“林眠你八爪鱼啊，这么多脚要穿鞋子？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肯进来，杵在玄关不冷？”
面对林庭轩的阴阳怪气，林眠不卑不亢，一本正经回复：“你跟我一个姓的，如果我是八爪鱼，那你也是八爪鱼。”
林庭轩抿唇，压下心头的哭笑不得：“……幼稚。”
林眠确认家里没什么其他的动静后，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果汁。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家里除了林庭轩和林眠自己，就没有别的人了。
林眠都有点怀疑，林庭轩说的沈听白今天要回来到底是不是真的。
对于沈听白回不回来这件事，林眠自己也说不好是什么感觉。
有点期待，有点忐忑，也有点不想他回来，不敢见他。
挺矛盾。
林眠啜了口冰凉凉的橙汁，在冰箱和装零食的柜子翻翻找找好一阵子，认真的头都半贴进柜子中，“哥，你除了那个面包没买什么别的吃的了吗，我好饿。”
林庭轩在沙发翘起二郎腿看着电视吃果盘，说话语调懒懒洋洋：“你问问买面包的。”
林庭轩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
林眠已经习惯了林庭轩的这种说话方式，乖乖闭了嘴，打消问林庭轩的念头，自己在家里找吃的。
找来找去，林眠有点累，干脆盘腿在柜子前坐了下来。
柜子开着，林眠拆了一包魔芋爽，慢慢咀嚼着，抬手伸到柜子上摸自己放着的橙汁，开启填饱肚子模式。
林眠处在放空状态，摸到杯子便拿来喝。
——“噗！！”
杯中饮料浸透林眠味蕾的那瞬间，林眠苦的面部表情扭曲，一口气把嘴里的咖啡全都喷到了地板上。
“这什么啊！”林眠蹙紧了眉梢，以为谁不小心把酱油或是什么东西摆到了这里，她不小心拿错了。
“五倍浓缩的热美式。”
脑袋上方陡然响起的声线不咸不淡，声音轻闲，像冬日落下的雪，冰冰凉凉不带情感。
林眠愣了一下，脑子当机。
抬眼瞬间，她止不住的咳嗽，以这副狼狈样子和几年未见的沈听白不偏不倚对视。
沈听白一只手揣在口袋，一只手摘了鸭舌帽，撩了一把有段时间没打理的过长的刘海，扩宽眼前的视野，足够看清楚林眠此刻的模样。
他目光清澈平静，清清冷冷盯住林眠的眼睛，狐狸眼侵略勾人，眼下的泪痣点缀凌厉感。
看起来不好接近，凶巴巴的。
林眠脑中空白一片，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东西，可惜都没能成功捕捉住。
她眨了一下眼，抱着必死的决心上下打量沈听白的这身穿搭。
……完完全全和商店门口碰见的那位“坏人姐姐”对上了。
沈听白长高了，声音变成熟了，皮肤变白了，五官长开了。
与小时候相比，整个人都变化了好多。
林眠逆着灯光凝视沈听白的模样。
后知后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从前的小土豆丁沈听白已经长大了，真真正正的称得上是哥哥的身份了。
林眠垂下脑袋，捧着那杯五倍浓缩的热美式，小心翼翼将沈听白的杯子放到桌上。
然后很想找个地缝狠狠钻进去，逃避这场躲不开的现实经历。
沈听白回来了。
而且她恍惚过来一件事，林庭轩刚才说的那句“你问问买面包的”是什么意思。
面包是沈听白买的。
气是沈听白在生。
沈听白在生气。
生气林眠不光没认出帮了她一把的他，而且把他认成了女生，叫他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