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林庭轩。”
楼下人来人往的广场，林眠站在林庭轩身后拉着他衣角，小心翼翼叫他名字，“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林眠的视线往广场上踩着滑板、戴着帽子的沈听白那瞟，又时不时看向林庭轩手里正开着录像的手机。
林庭轩见怪不怪，拍拍林眠的手让她安心，“你听白哥的社团作业——花式滑板。”
林眠：“他们学校还有这种作业需要做？”
林庭轩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甚至向下撇的嘴角有嘲笑的成分，“不是他们学校，是我们学校新开的社团。他来得晚，只能参加滑板社团了。”
林眠眉头紧皱，抬头盯着林庭轩的下颌线：“他要转来我们学校？”
林庭轩忙着在人群中跟随沈听白的身影帮沈听白录像，回答的漫不经心，视线集中在手机屏幕上：“嗯嗯，对。”
林眠拽他胳膊：“他什么时候转来的，我为什么不知道？滑板社团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沈听白戴着帽子，穿了一件黑色冲锋衣，熟稔踩着滑板穿过人群，右脚一踩滑板后端接住了抛向空中的滑板，不偏不倚站到了林庭轩和林眠面前。
“辛苦了。”沈听白嗓音带了冬日的寒意，沙沙哑哑的，掺杂鼻音。
林庭轩结束手机录像，把手机递还给沈听白。
林眠往林庭轩身后缩了缩，试图用林庭轩遮挡住自己的身体不让沈听白看见，处在一种尴尬氛围中。
手机交接的那瞬间。
林眠听见沈听白的手机震动了几声，屏幕的最上方跳出了好多条消息。
貌似都是同一个人的。
离得太远，林眠没看见对方发了什么。
也没看清其他的。
只看到了有人给沈听白发了好多消息。
这个点的广场热闹，有不少出来散步约会的小年轻们，也有不少过来跳广场舞和坐着闲聊的中老年人们。
林庭轩和沈听白并肩走在一起，聊得火热。
多数时候，是林庭轩单方面一直叭叭叭，沈听白偶尔点头或者嗯一声给个回应。
太久没见，林庭轩憋了好多话想和沈听白讲。
同样很久没见沈听白的林眠像个活在阴影中的胆小鬼，慢步跟在两个男生后面，低着脑袋偶尔用余光扫一眼前方的两个人，心里藏了事情，不知不觉落了他们好一段距离。
沈听白长得高，比林庭轩都高了。
他行事作风比小时候还要酷，看起来始终态度冷冷的。
林眠长呼一口气，百无聊赖踢着地上的一块小石子走，两只手放在口袋里轻轻握成拳头，半分不知道该和沈听白说什么。
他们长大之后，好像变得很陌生。
沈听白又是突然重新出现在她世界的，突然的让她感到恍惚没来得及反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对于一个很久没见的儿时玩伴兼哥哥，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
只知道跟在林庭轩身边，附和着林庭轩的话，礼貌性客套对沈听白笑笑。
男生步子大，聊得欢了走得快。
林眠一抬头，前面的林庭轩和沈听白已经不见踪影。
林眠环顾周围一圈，没着急找人。
她认识回去的路。
她猜两个男生或许先回去了，或许去哪里自己玩去了，跟着个女生可能不太能放开玩。
林眠换了条路线，打算去小区内的小卖部买几瓶酸奶和果汁回去。
不小心喝了一口沈听白那杯五倍浓缩的热美式，她的舌头现在还像是被中药攻击过，发苦的难受。
走着走着，林眠看见前面有个人影很熟悉。
小区内小卖部的规模不是很大，门口挂了彩灯，红红绿绿的很夺目，不少小孩子扎堆在门口坐摇摇车玩，大人们则聚在边上打牌闲聊。
彩灯的光芒洒在人们身上，说不出来的感觉。
林眠站在原地，盯着小卖部买单出来的那个人会儿。
那人穿了一身黑白色，外套被他夹在臂弯，过长的头发被他用了小夹子扎了一个小揪揪。
林眠站在路灯不远处，路灯的暖橙色照亮眼前的一圈暮色。
那人闲庭信步往这处走来，一点一点走入林眠的视野，踩着林眠的目光走到她面前。
林眠还没太熟悉长大后的沈听白的脸，但熟悉沈听白用来夹了小揪揪的草莓发卡。
那发卡是沈听白小时候送她的，她一直戴到现在，已经用的有些褪色了。
路灯下，沈听白整个人被橙色拢着，发丝也带了橘橙色的意味。
他压下黑色眼睫，在林眠心间飘落一片鸦羽，抬起手，凉薄淡漠的眼神望向她，却做着贴心的事。
沈听白的手举在这半空，递给林眠一瓶酸奶和几颗不同口味的棒棒糖。
棒棒糖的纸壳上残留着沈听白手心的温度。
林眠抓着那把糖果，拿着那瓶酸奶，目光在半空躲闪，好久才从喉底挤出一句干涩的道谢，“谢谢。”
沈听白没接受没拒绝。
他安静望着林眠，唇角似有一瞬间的松懈，泄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长高了啊，妹妹。”
林眠听见沈听白在他回到她身边的第一个冬夜，这么对她说。
路灯下的灰暗影子躇步跐蹈，尚未察觉的心事幽秘存在，悄然生长。
林眠站在那，抓紧了手中的糖果抬起眼，望向沈听白的眼睛，将他眼下泪痣收入眼底：“欢迎回来。”
林眠怯懦，却也勇敢，声带干涩的宛若落了尘土，好艰难才成功发出那两个字音，“小哥。”
沈听白扯了一下唇，面部表情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他将外套拿在手中，一只手插在裤兜，折身和林眠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出言像在解释，“林庭轩先回去了。”
“噢。”林眠还不习惯和沈听白独处，慢了半步跟在他身后侧的位置，手指攥紧了衣摆，默默垂眸观察他脚上那双白色的球鞋。
两个人一起走了一段路，没人主动开口打破这种缄默。
林眠想了很久，纠结了很久，心里演算再演算。
可直到两个人到了家门口，她还是没勇气问沈听白别的问题。
例如他是什么时候转学到他们学校的，他这次会在这里待多久，他今晚是自己回来的吗——
好多问题，缺少勇气迈出第一步的话，就很难得到想要的答案。
两个人先后推门换了鞋子进去。
林眠老远就看见她哥林庭轩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女式裙子，里面再套了一件白色的打底衫，在放着音乐的客厅里转圈来转圈去，快乐的跟只傻鸭子似。
“你在干嘛。”林眠第一反应是自己哪条裙子又被林庭轩拿来糟蹋了。
沈听白在，林眠咬牙切齿收敛情绪，一步步走过去。
林庭轩无所谓且大大方方地在林眠和沈听白面前转了个大圈，裙摆漾起好看的弧度。
光看脖子以下的话，林庭轩穿着真挺像个美女。
……
“还给我。”林眠气恼，“还给我。这是妈妈新买给我的，我都还没穿过呢。”
林庭轩大着舌头，灵活躲闪林眠的追杀，扭着屁股摇晃身子犯欠，古里古怪捏着嗓子学林眠说话，“还给我~还给我~这是妈妈新买给我的，我都还没穿过呢~”
林眠追得鞋子都掉了，穿着双白袜子踩在地板上，努力追上蹿下跳的野猴子林庭轩：“还给我，林庭轩！”
林庭轩丝毫不怜惜自家妹，古里古怪继续学她讲话：“嘤嘤嘤还给我~还给我~这是妈妈新买给我的，我都还没穿过呢~”
没注意到的地方，沈听白走至沙发处，上下打量了一遍沙发上摊着的自己的新校服。
林庭轩边逃跑着和林眠打闹，边转头通知沈听白：“我妈忽然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走不开，今晚托我和眠眠照顾你。新校服我妈已经给你熨烫好了，你明天直接穿就好了。”
听到林庭轩话里的“明天”两个字，林眠步伐不稳，脚踝一扭，朝地毯摔去。
林庭轩傻乐着小跑往茶几那里躲，听到林眠无意识发出的一声尖叫回过头，才发现她要摔了。
林眠双手抱住脑袋，口袋中放着的糖果因为身子倾斜在半空洒落，比她先掉到地毯上。
纯白的地毯上铺开亮晶晶不同颜色包装纸的棒棒糖，出奇的好看。
这个念头在彼时的林眠脑中荒谬的一闪而过。
林眠挣扎中不小心咬到舌头，吃痛的闭上眼睛，等待下一次身子亲密接触地面。
大脑在无比紧急的时候，潜意识会给出反应。
林眠眉头紧皱，五官委屈拧在了一起，小声而快速，“妈妈。”
世界的安静在瞬息而已。
林眠感觉鼻息多了急促，腰间被有力的臂弯掠过，最终跌撞进那人温暖的怀抱。
她慢慢将眼睛眯开条缝隙，率先看到了不远处张大嘴，以奔跑姿势停驻在原地的林庭轩。
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林眠还处在蒙圈中。
她愣愣保持住双手护在身前保护自己的姿势，慢慢吞吞停滞着动作想抬起头颅，看看接住她的人是谁。
林眠清晰感觉到那人胸膛的起伏，两个人离得近，对方湿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扑出一阵痒意。
只要稍微抬头，林眠就能看到那人的下巴，看到他脸庞清晰的下颌线。
沈听白用来扎起刘海的草莓发卡，因为刚才的动乱松了力度，直直往下掉落，砸在地毯上，和那些好看的糖果混杂在一起。
难分彼此，甘愿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