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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格与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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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学吧。”

“这件事如果被搞到警察局,学校会很难……什么?”

十一楼会议室的大落地窗前,两个身影交错而站。

辅导员看着眼前的女生明明面对着她,却又好像穿过她的头顶,看向别的什么东西,内心突然感到一阵寒颤。

“沈,沈同学?”

沈葳之眨了下眼,神情沉稳甚至可以称得上淡漠。

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嗓音,清冷沉寂中又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钱照赔,我要休学。”

……

九月初四,凌晨五点。

通往问道镇的火车还有不到两个小四完成使命。

上一秒还被远处重重的山遮挡住的黑,隐隐约约透出一丝鸦青色。起初只有此起彼伏呼噜声存在的车厢,被一首突然响起的俄罗斯军乐震的粉碎,很快掀起了一阵不满的浪潮。

声音来源是一个长相粗狂的外国中年男人。

他蹙着眉,厚重的身材十分僵硬地偎在铁皮硬座上,即使平日动人的歌谣在此时响起的不伦不类,也不愿睁开眼睛。

周围人都在小声地骂骂咧咧,却又都畏缩着,一副既烦又不敢对国际友人动手的焦灼。

突然对面伸出一只绿白相间的帆布鞋,从升起到降落毫不犹豫,一脚踹在了男人腿上。

安德烈终于动了,眼下青黑色全是无法隐藏的疲态,他晃了晃神,似乎在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视线微顿,神色复杂。

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短发姑娘,年纪看上去不大。从上车起,她的视线只在窗外和画纸之间移动,从未分给周围一个眼神。

就像是一个被隐形操控的小机器人。

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宽大的黑色圆框眼镜,但在光下并没有镜片反射。

只是刘海有些长了,稍微仔细看还会发现印在眼角处,小小一块浅红色的扇形胎记,不深不浅,好似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时间。

几张凌乱的画稿上,到处都是做着各种姿势卡通形象,长得不难看只是很奇怪——小小的蓝色身体,尖尖的牙,向上翘起的耳朵只觉得眼熟,他思绪跑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究竟是哪个动画里的。

安德烈盯着看了足足一分钟,那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虽然他知道,但还是为此感到遗憾。

因为那个女生再也没抬起眼,也没对踹他那一脚做出任何回应。

一路掠过深山隧道,火车轰鸣声终于停了。

沈葳之只背了个黑色书包,身上简单的鹅黄色运动服,好像刚从夏令营旅行回来。

车站外唯一的出口附近,有一圈固定人群。看见每一个出站的人都凑上前,能拉一个是一个,恨不得赶紧将你即刻摁进他的出租车里。

只是夹杂其中的难免有一些不经过正常程序的黑车。

沈葳之一边走一边收拾画稿的手突然一顿,在出站之前终于意识到什么。

门口眼尖的几个男人立马看到了她,眼神发光,给沈葳之一种好像自己穿着一身红衣,变身成为斗牛士的错觉。

安德烈是最后一个从车厢上下来的,他对着半空的太阳,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地提了提裤子,似乎闻到了一股烤鸡翅的味道,咂咂嘴。

虽然刚刚初秋,他里面什么也没穿,外面只套了一件非常宽大的破洞毛衣。

——就好像哈利波特里面那位傻大个海格。

这是沈葳之目光逮到他时,脑子里第一个想法。

安德烈顺着鸡腿的香味儿走,却离出站的位置越来越远。

“你不出去吗?”旁边的女生突然叫住了他。

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姑娘好像一直都在跟着自己。

安德烈皱着眉头,后退一步,

女生没懂,只是歪着头抬眼看他。

“你,你跟我?”男人普通话有些蹩脚,但能看出来是会说的。

沈葳之松了口气,浅浅地露出了个诚恳的笑意,

“门口人太多,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和你一起?”

殊不知安德烈内心也松了一口气。

这姑娘是个纯正的人,大概只是因为本身胆小害怕人多。

不然他真以为,这是什么中国的民间道术,还有人在暗地里操控着。

但安德烈却露出一副不耐,“可是我要去吃东西。”

沈葳之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理由,安德烈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点好笑,但还是皱着鼻子,伪装性地哼了一声。

沈葳之扫视了眼周围,除了一些卖瓜子零嘴糖葫芦的小摊,就只剩下一个热气腾腾的地方。

她顿时了然,斩钉截铁道,

“我请!”

当沈葳之再此出现在门口,门外等候多时的几个人突然朝这边涌过来,脸上堆满了光泽,嘴里一句“去哪”还没等喊出来,突然全被堵在了嗓子眼。

沈葳之出来时面色沉静,手里全是零食,甚至背包旁边放水杯的空隙里,还夹了两个糖葫芦。

刚要继续往前走,身后突然一双大手拽住了她的书包带,沈葳之面色一沉,下意识地缩脖子,胳膊一收,整个人从书包里转了个身,向后退了一米的距离。

安德烈愣在原地,嘴里嚼着半个鸡腿,一手维持着将背包拎在半空的姿势,一手还端着包鸡腿后剩下的油纸。

他只是想让沈葳之慢点走,他也看到了那几个人。

没想到女孩的应激反应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沈葳之快速褪去眼里的警惕。俩人相顾无言,女生最后推了推镜框,晦涩的情绪在镜片下一闪而过。

“不,不好意思,条件反射了。”

安德烈没什么反应,“嗯”了一声就站到了她前面。

“走吧。”

那边几个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神里进行着“你上,你先上”的回合后逐渐退缩。

进城镇的路之前有一段空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前后交错着走,像是中世纪的蘑菇公主,和身边守护的石像巨人。

俩人没再说话,这种还不如一个人走的氛围,搞得沈葳之脖子上的筋痒痒的,心里生出一股熟悉的烦躁。

还不如自己走了。

她又开始不安,不知道还有多少次机会,才能填上日记里剩下的空白。

问道镇不算大,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先进村民改造的乡镇,又和所属城市挨得很近,逐渐融合为一所发展中的文明城镇。

由于政府的重视,现在的问道镇和十几年前比起来,全然换了一个面貌,比较明显的,是和城市一般灯火通明的夜市。

进了城里,安德烈从女生后面拿走一个糖葫芦,俩人就说了再见,分道扬镳。

沈葳之也忘了道谢。

女生漫无目的地穿梭在烟火气中,还没等感受和大城市里不一样的气息,身材瘦弱的沈葳之就被路边一群张牙舞爪的初中生骂骂咧咧地撞了一趔趄。

刚刚没舍得吃几口,一直端在手里的烤冷面瞬间仰头栽楞了下去,沈葳之低头的速度倒不慢,但也就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瞬间,眼里的世界都变慢了。

它降落的弧度,甚至连没有多少重量的塑料盒扣在水泥地上发出微弱至极的响声都仿佛近在耳边,敲在沈葳之的神经上。

她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握拳,却还是慢了半怕。

这点反应都跟不上,看起来,真是要废了。

本来想维持正常药量的。

沈葳之神色紧绷,只是手指微微颤抖,包里的药翻来覆去找不到最新的那瓶。

她只好开始深呼吸,脆弱的神经维持着手上的惯性,随后吃药,喝水,吞咽,发呆,一气呵成。

过了一两分钟,整个人周遭像换了气息般,沈葳之看了眼时间,突然望向天边。

六点五十二分。

在她的世界里,这时候的景色是最美的。

落日余晖撒给人间最后一抹橘黄色的暖意,还未点燃一丝光亮的交叉巷口,被一旁的墙壁遮挡,夜色潜入的一瞬间仿佛引进一片昏暗的荒芜。

长长的时间里,周围不断有人潮涌来,总会不经意与她擦肩而过。

沈葳之对着手机里的备忘录敲敲打打,无意识地朝更昏暗的地方挪动。

初秋的晚风卷起巷子口被人随意丢弃的包装纸,沈葳之突然被一股悄无声息溜进肺管子的烟味儿险些呛个半死。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闯入了个临时规划的私人地带。

巷子再往里一点的地方,刚好是路过人的视觉盲区,正有几团黑影懒懒散散地站成一排,若不是城镇橘黄色的光,三人早就和这夜色融为了一体。

其中靠墙的男人好像已经注视了她许久,沈葳之刚刚拽回的思绪明显感受到,自己被一双乌亮的眼睛牢牢锁住。

那人像一只融入夜色懒散又随性的黑猫,柔顺乌黑的毛发下是紧绷弓起的背,周身懒洋洋下的危险暗涌。

他暴露在昏暗中半张俊美又棱角分明的侧脸,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沈葳之似乎都能感受到暖风与烈酒相结合的气息。

但率先移开的眼神里明晃晃的,是来自暴风雨前的平和。

这不会是什么□□碰头吧?

沈葳之不太清醒的头脑中涌进了第一个想法。

“就你那胆子,老实在家待着别过来了。梁陈安他爸门口那群保镖,都是外国来的。”

季鹤鸣刚放下电话,不经意一瞥,就看见了一个长得像蘑菇似的的姑娘。

她充满倦色的眼神正平静地朝他们的方向望着,没有任何动作。

夏久下意识感觉到这个人的不对劲,和旁边高个子身形更单薄的男生低声道,

“会不会是梁陈安那狗派来偷袭咱们的?”

对面的男人闻言轻笑道,“派一个小姑娘来,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们了”

陆路沉默了几秒,皱着眉,语气格外认真,

“看不起别人等于已经失败的一大半。”

“……”

季鹤鸣有些嫌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身前这俩人的样子,突然又想到什么有点好笑,但又不敢出声,只好垂下头装头疼。

陆路看着他的眼神,又低头瞥了瞥旁边,抿起嘴。

一个借着月色顶着一张木讷的脸,个子太高看上去又缺乏运动的缘故,从侧面看显得身形格外单薄,就像个纸片人。

另外下面那个就更不用提了,低头和他说话都费劲,甚至比靠墙的那人都要矮了整整一个头……沈葳之目测,但有点远,看不太清,或许要矮得多。

那个小个子闻言,立马就知道面前这俩人在想什么,用脚背狠狠踢了下旁边人的屁股,呸呸了几声,

“露露,我可是接下来的重要环节,你们这时候还敢嫌弃我??”

陆路立马脸一黑,伸长胳膊就锁住他的喉,

“今天已经警告第三次了,最后一遍,你再喊这个名字我就干死你!”“别人都能喊,凭什么我不能!!”“你脑袋里想啥我用屁股想都知道!”

季鹤鸣终于直起身,把自己从墙上撕了下来。

沈葳之略微发沉的眼皮一挑,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看来腿长不一定个高。

那个“长腿黑猫”一脸认真地拉开锁住夏久的胳膊,脸色低沉道,

“你要用胸把他憋死了,谁来给我当诱饵?”

“……”

“……卧槽,你们!”

……

虽然他们看上去不是很在意,但沈葳之觉得她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莫名的,她一步也迈不动。

就像发病时无法控制的自己。

但是,这次似乎又不太一样。

突然,一声鬼哭狼嚎从巷子口钻了进来。

季鹤鸣笑声一顿,转头看向那边。

男生如同一条灰色的泥鳅,看也不看飞快地擦过那边的女生,一个不稳直直地跪在仨人面前。

夏久反应很快,“嘿”得乐出声,“挺喜庆哈。”

“……”

季鹤鸣神色复杂地拽着他起身,“怎么了?”

陈落宇满脸都是泪痕,鼻涕还差一点就能尝出味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但沈葳之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砸了、糖葫芦、外国人、破布烂衫,晕倒”这几个关键字眼。

……

安德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头上肆无忌惮地跳舞。

太吵了。

“嘿!有种别躲啊!之前不是挺神气的吗啊!”

太吵了。

“安安!上啊!跳啊!跳起来揍他!”

怎么能这么吵。

“别打死就行!”

“哎呦我的鸣哥,心软咯哟哟哟哟!”

最清晰的喊声好像是从自己上面传来的,有种直达天灵盖的冲感,最后那一段,格外娇俏又做作的尾音更是直接让安德烈灵魂归位。

他睁开眼的瞬间,被封闭的五感突然劈天盖地般撕扯回了这具身体里。

安德烈怔怔地感受到耳边竟然不止一个声音,而是几倍的声音四面八方从全场震着天响。

大概是睡了一觉,除了后脑勺连着脖子后面这条筋都疼,在火车上被磨牙放屁折磨的精神却变好了。

突然整个人一愣,好像被什么吸引,蓝色的瞳孔里仿佛多出了一道光柱,直直打在了最中间的一片圆形场地上。

那是一个典型的拳击台,正方形的,用绳子围起来的台子。

选手出场的两侧分别高高地挂着两个长方形不小的大屏幕,此时却是暗的,看着还蛮先进。

这个特殊的地方勾起了安德烈灵魂深处最不敢轻易触碰的回忆。

他想看得更仔细一点,却猛然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斜躺着的状态。

安德烈“腾”得一下起身。

后脑勺瞬间有一股撕裂的感觉,他“啧”了一声捂住脑袋,迎面撞上一双平静的眼睛。

“……是你?”

安德烈看着才分开不久的女生出现在眼前,惊讶地瞪着他那双淡蓝色的大眼睛。

沈葳之忽然发现,这个人两个瞳孔的颜色不太一样。一个是透着深海的蓝,另一个……说不上来,两者相比,就犹如立体和平面的感觉。

她收回目光,语气平平,却夹杂着一丝烦躁,

“腿麻了。”

“……”发现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躺在人家小姑娘的腿上那么久,安德烈人也麻了。

还没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葳之突然“嘘”得一声,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

“先看比赛。”

沈葳之也没想到。

这么个小地方竟然“别有洞天”。

台上最后一场比赛刚开始没多久,就似乎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男生刚才被白色卫衣挡住的肩膀,此时换了件无袖的黑色背心,流畅又坚韧的肌肉线条顿时显露无疑。

最后一拳抛弃了所有技巧,季鹤鸣好似松了口气一样,咧嘴冷笑,动作顺着手部延展开来,目光聚焦之处,所有力量汇集,直接硬生生地挥了上去!

对面的人仰头到地的瞬间,季鹤鸣侧头,面无表情地躲开了从对面喷射出来的液体,连带着两颗白色的东西。

台上刚才在巷子口还笑得一脸懒散,现在下手却稳准狠,带着一股隐忍的冲劲,朝着对面的人挥去最后一拳。

沈葳之死水般的褐色瞳孔晃动着微光。

台上的胜负早已定下,只是前排的嘈杂声不减,人越聚越多,好像有比胜负更重要的事情在叫嚣着解决。

“我去看看这帮孙子还吵个屁!”

夏久专注地和旁边人露胳膊挽袖子,突然场上声音骤降,他转头看向前面的场景,飞也似地把住前面的椅子,跳了好几个座位,直奔台前。

沈葳之站了起来,把一边小心翼翼触碰自己后脑勺,一边骂骂咧咧的安德烈都吓一跳。

和季鹤鸣对打的男生此刻,正拽着他的衣领,表情狰狞地不知道嘴里念叨些什么,想来也不太好听。

季鹤鸣被拽住被迫低下头,看着对方满脸的血,眼神里带着一丝轻巧的蔑视。

一旁的男人突然开口道,

“这小子有点东西,但不多。”

沈葳之抿嘴,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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