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我消息？”
.......
沈榆的语气明明应该是质问，却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似乎也在怕对方又不理自己。
“我.......”夏淮栀咬咬唇，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眼神飘忽不定，“现在回？”
沈榆蹙眉，看着她一副紧张到不行的小脸，疑惑她前几日那股高傲劲怎么就不见了，接着看她低头在手机屏幕点了两下，自己口袋的手机也随即震动了下。
夏淮栀回复完，抬头睁着有些无辜的眼睛，冲对方迫切答道：“我回了。”
沈榆眉毛轻佻，换了只手拿伞，拿出手机，看到了对方回复的一个“好”字，内心一怔，眼神里透着无奈，关掉了手机，把伞轻挪了点过去，“送你回家。”
嗯？
夏淮栀有丝错愕，看了眼挪过来的伞，再看看伞下少年的脸，总觉得对方在努力压抑住自己的不满。
她扯了扯书包带，走进了沈榆给她撑的伞下。
两人在雨中走了一会，夏淮栀率先打破了沉寂。
“沈榆，对不起。”
今天的雨没有那天她独自撑伞的大，绵密的细雨随风扑面而来，有点冰凉地停留在夏淮栀的那由于紧张而变得微烫的脸上，偷瞄了眼旁边的人，只是没料到对方恰好也看向她。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把伞下，对视着。
“我不应该强要求你告诉我你不愿意说的事情...”夏淮栀低着头，声音软软的，“然后莫名其妙不回消息，不理人......”
夏淮栀或许真的很害怕对方会觉得自己是那样不懂事理的人，产生厌恶，也有可能是这阴雨天的原因，鼻子莫名开始发酸，眼睛也变得湿润了起来。
“.......”沈榆垂着眼眸，心早已被她弄得一团乱，看着她有些乱了的头发，下意识就想伸手去帮她理理，对方蓦然抬首，带着轻微的鼻音，还有些委屈：“但这是你说有什么就直接问，不要自己瞎猜的.......”
“我没有不愿意告诉你。”沈榆语速比平常要慢，格外清晰地传进夏淮栀的耳朵，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毫不遮掩地直视着对方。
“叶欣的病是她从小......”沈榆正说着，就被夏淮栀着急忙慌地打断，“停停停，我可以不知道，这是叶欣的隐私，我不应该......”
“她说没关系。”
“啊？”夏淮栀表情一怔。
“我征求她意见了，可以告诉你......”
叶欣的病是她初三某节体育课上意外晕倒发现的，诊断心脏瓣膜关闭不全，当时只做了闭式扩张术，并没有进行瓣膜的替换手术，前段时间在参加艺术大赛决赛途中出现了心绞痛的情况，医生建议她尽快进行瓣膜的替换手术。
叶爸爸在叶欣很小的时候就意外离世了，她住院的那几天，叶妈妈又不在宜德，只好打电话拜托沈榆帮忙，所以基本都是沈榆和潘右禾去陪床的，他们一块长大的，彼此父母也是认识，沈妈妈知道后也让自家阿姨多做份饭，每天都让沈榆带去。
夏淮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知道她叶欣生病了，但不知道这么严重，她和叶欣不算太熟，可能是她的问题，总介怀于沈榆喜欢对方，他们关系又这般好的缘故。
“那她...现在情况稳定了吗？”夏淮栀轻声询问。
“嗯，算稳定了，她说要学期结束才去手术。”
“为什么？心脏，不应该尽快手术比较好吗？”
“她的病症有些特殊，手术需要分成两次，要一年时间，医生不建议她两次手术期间有返校的情况。”
“哦，是这样啊......”夏淮栀有些惋惜地抿了抿嘴，这样的话，叶欣可能参加不了明年的高考了吧。
“叶欣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生病，所以一开始我没有告诉你......”沈榆看着夏淮栀的脸，似乎有些担心对方不接受自己的解释。
夏淮栀抬眸看了一眼沈榆，又垂下眼帘，像是有个声音在她耳朵边上说：所以他为了给自己解释，特地去征求了叶欣的同意？
“沈榆，如果...以后，我也有暂时不能告诉你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像我一样，不回消息...”夏淮栀有些心虚地顿了顿，“不理人......”
沈榆有些意外她这样问，弯了弯唇，心情就豁然好了许多，故意逗她：“不能。”
？
“为什么？”夏淮栀猛地看向他。
“让你换位感受一下。”
“不用感受！你要是不理我，我肯定会疯掉的！”
话音刚落，夏淮栀一愣，后知后觉这句话就没差赤裸裸告诉对方“我喜欢你”，脸不由自主染上一层红晕。
她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离开，却发现下着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变大了些，尴尬地在原地挪了两步，丝毫不敢抬头去看沈榆。
“我...我要回家了。”
沈榆虽然不想承认，但真的被她可爱到，收了收挂在唇角半天的笑意，轻咳了一声，抬手提着她的书包，将有点挪出伞外的人朝自己这边扯了扯。
“过来点，走吧。”
- -
期中考的时间定下来后，五月就过得格外快。
因为这次考试过后就是家长会，班上的学习氛围出奇地好，就连平日里上课睡觉自习聊天的潘右禾都认真了不少。
夏淮栀这几天的理综做得不太好，所以和沈榆打学习视频的时间稍微变长了点，这也导致她的睡眠不太够，上课铃响完好一会后她睁开了眼，有些模糊地看见正低头写着物理题的沈榆。
她勉强抬起头来，边揉着眼睛边故意嘟囔：“你怎么不叫我......”
沈榆听到，偏头看向她，懒懒地开口：“自习课。”
“哦......”夏淮栀刚放下揉眼睛的手，余光看见转过身朝她这边看的叶欣。
她视线投了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叶欣犹豫了一下，夏淮栀瞥见她手里的物理练习册，大概猜出来了，“你想过来问沈榆问题吗？”
“嗯嗯。”叶欣点点头。
“你来我这坐，晓晓不在，我坐她那。”莫晓晓有点感冒请了假，夏淮栀拿着理综错题本和笔袋朝过道旁的另一个位置挪了过去。
沈榆写卷子的手停顿了几秒，喉结不经意间上下滑动了两下，皱眉疑惑地看向夏淮栀，“你干嘛？”
“嗯？”夏淮栀坐好，转身正想回答，叶欣已经坐在了她的位置上，挡住了视线，只好算了，低头开始复习错题。
叶欣问完题，夏淮栀善解人意地跟她说：“没事，你坐着吧，待会有不会的方便问。”
沈榆手里的笔直接停在了试卷上，笔水直接在上面晕开，而握笔的人却任由它越晕越晕多，像在宣泄着什么似的。
“好，谢谢。”叶欣起身到一半，又坐了下去。
照惯，沈榆将夏淮栀送到了小区门口。
夏淮栀向前蹦跶了两下，转过身跟沈榆道别。
“拜拜，明天见！”
“夏淮栀。”
沈榆突然这样郑重其事地叫她名字，夏淮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问：“怎么了？”
“你又在生什么气？”
“什么？”夏淮栀以为自己听错了，扯着书包带子，朝对方靠近了两步。
“自习课。”沈榆逐字逐个，盯着她的双眼，“你没生气？”
自习课，生气？
夏淮栀一脸懵，“我为什么生气？”
“叶欣坐你位置。”
“是我让她坐的呀。”
“可你后面没坐回来。”
“那是......”夏淮栀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沈榆垂着眼看着她。
“沈榆...”夏淮栀笑了一会，停了下来，认真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叶欣之前生病请假，肯定落下挺多东西，让她坐我那，你也好帮她啊。”
听到到她这么说，沈榆心里绷着的某根弦终于松了下来，语气突然就变得漫不经心了起来，“你倒是善解人意......”大方至极得很。
嗯？怎么这话里有话似的。
“她又不像我......”夏淮栀瞄了瞄沈榆的表情，“有问题可以晚上再问你。”
“......”沈榆的唇抿成了条线，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好不容易压抑住内心欣喜的某人忍不住逗他。
“所以，你以为叶欣坐我位置问你问题，我不高兴了？”
沈榆像是被戳穿了心思，偏头掩饰地轻咳了两声，“没有。”
夏淮栀追着他的眼睛，歪头笑着，“你骗人。”
沈榆又将头偏向了另一边，她依旧跟着，眉眼笑意渐盛：“你脸红了！”
“快回家。”
“再等等嘛......”
中考的题目是学校出的，稍微难了点，大部分人考得都没上次好，至于个别本来就稳定发挥的人另当别论了，比如莫晓晓，考得比上次还好，都直接冲进了年级前三十，相当于之前1班的水平。
夏淮栀的英语跟上次考得差不多，但数学又卡回了及格线，她丧着脸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桌子，一字一句地说着：“我和数学这辈子注定是宿敌。”说完还猛地歪头看向沈榆，“你英语是怎做到跟上次分数丝毫不差的？”
沈榆散漫地睨了她一眼，“算好的。”
“鬼才信。”夏淮栀挺直腰坐好，继续研究她的数学卷子。
虽然这次考得没上次好，但排名却没怎么变动，夏淮栀总觉得自己是真的挺笨的，沈榆都这么卖力教她了，她怎么还一点进步都没有，照这样下去，她和沈榆的差距肯定会越来越大。
“老沈，看来你英语是稳定了啊。”潘右禾烦心完他的卷子，转头找沈榆闲聊。
“嗯，恭喜你化学在高中首次及格了。”沈榆自顾整理着卷子，敷衍道。
“嘿嘿，说真，这还得感谢我许公子...”潘右禾说着，朝夏淮栀抬了抬下巴，“对吧，小栀栀，你这次化学也进步了吧？”
“嗯，确实，许迪不愧是化学课代表。”虽然夏淮栀的理综都是沈榆教的，但还下意识就认同地点点头，拍了拍前面的人，“许迪，你这次化学应该很高吧？”
在看试卷的许迪转过头来，挠了挠后脑勺，还有点不好意思，“95，不算我考过最高的。”
“我去，许公子，别在这搞什么谦虚这套......”潘右禾转过去找到他试卷，“你怕不是以后就是实验室搞科研的......”
“老沈，你看看你看看......”
“......”
沈榆冷淡地扫了一眼潘右禾怼过来的试卷，没说话。
“干嘛？羡慕啊？”潘右禾见他不爽的样子，不忍笑道：“你知足吧，你个理综大神，单科状元就给别人当当啦......”
“你挡我收东西了。”
“......”潘右禾一时哽住。
叶欣前段时间几乎都在请假，成绩多少不太理想，一直没怎么说话，潘右禾下课的时候逗了她半天，她心情才稍微好点。
“沈榆，你今天有时间吗？”叶欣转过头来问。
“怎么?”沈榆视线掠过趴在那的夏淮栀，看向叶欣，声音不轻不重。
“我妈想让你和潘仔到我家吃个晚饭，就谢谢你们前段时间......”
夏淮栀没有睡，只是闭着眼睛，所以两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猜，沈榆也会去的吧。
“伯母该不会又要大做特做了吧......”潘右禾笑道，“主要每次去吃饭，老沈菜没吃全就饱了。”
“可能不行。”沈榆看了看突然皱眉的潘右禾，“晚上补课。”
“诶，不是，你这课要补到什么时候？”潘右禾狐疑地看向对方，“而且，你最近补课真的很积极啊......”
沈榆波澜不惊地答道：“之前落下的。”
“行吧，那只能我去大饱口福了。”
叶欣有些失落，“好吧。”
沈榆思索了一会，开口：“放学我跟你们走，我去跟和伯母说一声。”
听到对方这么说，叶欣脸色好多了，骤然一笑：“嗯嗯，好的。”
放学，夏淮栀边收书包边假装不在意地说：“那我先走了。”
沈榆陡然开口：“一起走。”
“嗯？”
夏淮栀动作停顿了半拍，看向他，有些茫然道：“可你不是要和叶欣他们一块吗？”
“一起走，送完叶欣再和你回家。”沈榆耐心地再说了一遍。
夏淮栀微愣，成吟片刻，眉眼一笑，“好。”
她觉得，“一起走”这三个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