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请教
自从耳朵幻听之后，颜言总会陷入自我怀疑，到底是真的幻听了，还是有人在放音乐。
对着小周和张灵，颜言还能直接问，但对着俞韵舟，她真没那个胆子。
她犹豫要不要先出去，就算打招呼俞韵舟不理她，那也只是尴尬一会儿，总比一直在这边晾着强。
颜言清了清嗓子，刚开口喊了声俞老师，就见俞韵舟回过头，扫了颜言一眼，道：“回来了？没事吧。”
俞韵舟还穿着戏服，一件淡灰色的旗袍，头发是齐耳短发，妆容很淡，气质淡雅，很像从那个时代走来的人。
戏里俞韵舟是男主的老师，颜言跟她还有几场对手戏。
俞韵舟这样问，颜言突然有种被老师提问的错觉。
颜言：“没事没事，都好了！”
耳边还响着拔萝卜的音乐，颜言觉得俞韵舟现在又亲人又和蔼，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笑，话也跟着多了。
“就是好了才进组的，章导说明天先拍第十三条，几天没我的戏份。”想了想，颜言又道，“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了大家的进度。”
她在戏里饰演的角色叫苏倩晚，是男主程安辰的未婚妻。
程安辰赴洋留学，苏倩晚是苏州富商的女儿，和程安辰不一样，她上的是旧式私塾。
两人没有俗套的感情纠葛，程安辰也没有因为留洋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也打算今年年底结婚。
只不过程安辰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次任务中，苏倩晚为了掩护程安辰，不幸牺牲。整部电影是围绕程安辰讲述的，战火硝烟中，未婚妻这个角色给程安辰添了几分血肉。
饰演男主的演员叫季濯，比颜言大两岁。资历上不算前辈，因为比颜言出道晚两年，但长江后浪拍前浪，他演技极好，有好几部拿得出手的作品，去年还提名了金鸡奖最佳男主角，虽然最后失之交臂，但跟着评选的都是老戏骨，输的并不难看。
业内都说，季濯拿影帝是早晚的事。
颜言和他有对手戏，在爆炸戏拍摄之前就拍完了，面对面更能体会到那种压迫感。
俞韵舟淡淡道：“你要是少NG几条，进度就能追上来。”
颜言干笑两声，她演偶像剧多，按章程彬的说法就是，演戏太浮于表面，不入戏，太假。
要不是颜言长得太好看，他绝不可能用这样的演员。
章导觉得颜言很适合苏倩晚这个角色，眼睛里带着坚韧，人站在那儿，会让人相信，这是程安辰一辈子念念不忘为之终身不娶的人。
有时候合适比演技更好，有人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
颜言昨晚还看了剧本，下面要拍的是苏倩晚偶然替程安辰传递了消息，自此之后，跟着程安辰做了不少任务，成为一个很重要的线人。
跟她接头的人就是俞韵舟饰演的徐芸老师。
颜言和季濯没有对手戏了，但是和俞韵舟还有。
拔萝卜的声音很可爱，章导那边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本来想出去的颜言壮着胆子问：“俞老师，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见俞韵舟点头了，颜言才道：“苏倩晚第一次见您时，是不是还有惊艳的成分在。”
俞韵舟挑了下眉，“惊艳？”
颜言道：“应该会欣赏的，虽然这部片子围绕着程安辰，但苏倩晚并不是他的附庸品。她愿意参加任务不全是因为喜欢程安辰，她读的是私塾，先生没教这些，唯一教过她这些的是您。苏倩晚跟着叫您老师，我猜，她心里也是想叫您老师的。”
她住院那阵子，也常看剧本，演得不好，就把台词背熟，至少态度上是有的。
俞韵舟眼中划过淡淡的笑意，“这说得通，不过得问章导。苏倩晚最开始只是上旧式私塾的女学生，你在不谙世事、善上良把握好就差不多了。章导快好了，你去吧。”
颜言说了声谢谢，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出了屋子，拔萝卜的声音还在，也不知道到底是音乐还是和小周他们一样。
走出一段，声音消失，颜言去剧场等章导。
剧组出事是道具组的原因，人已经辞退了，但章导因为道具爆炸的事心怀愧疚，对着颜言和颜悦色的，“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说，戏上不懂的问谁都行。”
颜言：“多谢您。”
章导打量了颜言一眼，“气色不错，回去好好休息，明早的戏七点钟。”
气色不错？胖了吗？
七点的戏得提前一个半小时化妆，颜言点了点头，“好的导演。”
从剧组出来颜言直接回酒店了，她对张灵道：“晚上减脂餐，我去健身房待俩小时。”
张灵：“啊？你才刚出院。”
颜言：“……可章导说我气色不错。”
只是没明说变胖而已。
张灵摊开手，“行吧。”
酒店的健身房私密性很高，一个晚上颜言都没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回到房间，周围安安静静，一觉睡到了早上五点钟。
起来简单吃个早饭就去化妆间，《庐衫》剧组分AB两个组，这样能加快进度。
拍戏也并非按电影的时间线拍的，就像后面战火纷飞死亡戏份已经拍完了，现在却要拍最开始程安辰回来重逢戏份。
而重逢的戏份和季濯并不在一个组里，远景和特写中只要有颜言一个人就够了。
章导担心的是颜言状态，剧组里就她最年轻，吃ng最多，要不是这张脸无可替换，他早就换人了。
颜言很好看，天生就吃这碗饭，相貌明艳大气，骨相好，可塑性极高。上妆之后就是苏倩晚，低眉时温婉，抬头时坚毅，哪怕演技差，也是苏倩晚。
章导对剧本最熟悉，也是最先进入状态，“就按照昨天你说的来，注意走位，ACTION。”
颜言看了眼俞韵舟，俞韵舟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开了。
这段戏很简单，老师带着消息躲避追查，恰巧遇见苏倩晚，因听学生提起过，所以情急之下问她是不是程安辰的未婚妻，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把消息递给了她。
苏倩晚是富商苏镇的女儿，那些官兵对她礼遇有加，消息就这样被带走了。
这是苏倩晚第一次接触这些，带着强装镇定的恐慌和不自在，把士兵蒙骗了过去。
章导坐在监视器前，他觉得颜言今天表现还不错。
从最开始的疑惑惊慌，到后面的镇定欣赏，只是，为什么一看见俞韵舟眼中就多了亲昵？
欣赏说得通，亲昵可不该有啊。
章导拿起对讲机，“cut，颜言怎么回事？状态不对。”
颜言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开始还好好的，但一看见俞老师她就能听见儿歌。
昨天是拔萝卜，今天是找朋友。
——找朋友，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一听这歌她就觉得俞老师很可爱，就忍不住亲近。
剧场本来就杂音重，不可能有人放音乐的，难道又来了？
颜言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导演我状态不太对，再来一条吧。”
她深吸一口气，好在跟张灵小周在一起久，勉强能做到面不改色，调整一下能把这段拍完。
俞韵舟皱着眉看着颜言，就在这时，颜言耳边的音乐突然消失，一条过，后面又补拍了几条，看两人状态越来越差，章导只能作罢。
间歇时间会补妆，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一个上午颜言累得腿软，下午没她的戏份，因为章导说的气色不错这句话又泡了两个小时健身房。
从健身房出来还早，她又忍不住翻了翻剧本，有个地方不太懂，最后决定去酒店的书房好好看看。
酒店位置很好，里面设施一应俱全。平时俞韵舟下戏就在这儿看书喝茶，跟天上仙人一样，颜言一直不敢打扰亵渎。
但有找朋友这声音，她脚步一拐就过去了，“俞老师，看书呐？”
俞韵舟：“有事？”
颜言抱着剧本道：“您有空吗，有个地方不太懂，过来问问。”
俞韵舟把书合上，戴上了眼镜，“问吧。”
俞韵舟经验丰富，对戏剧处理的惊艳更多，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让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颜言问的简单，俞韵舟解答得也快，说完，她多说了两句，“多选些好片子看，电影和电视剧不一样，一条条磨出来，现在拍摄很多条都是费的，这也给了你机会。”
俞韵舟道：“你还年轻，该把精力放在打磨演技上，少喝那些乱七八糟不健康的东西，对皮肤也不好。”
颜言惊讶地张大嘴，俞韵舟把视线移开，“后头的话当我多嘴。”
颜言记着，以前她是总和剧组的场务年轻演员一块儿喝奶茶打游戏，毕竟不能总工作，得找点乐子，俞韵舟看见之后总是像现在这样。
俞韵舟那时看她，扫一眼就走，神色尤为冷淡。
原来因为这个，不是真的讨厌她。
颜言：“俞老师，我不总喝的，而且，真的很好喝，比您这个好喝一百倍，不，一千倍。”
俞韵舟身前的茶还冒着热气，茶香袅袅。
颜言拿出手机叫了个奶茶外卖，一杯芋泥加珍珠，一杯芋泥加红豆，加钱换了纯牛奶，又把七分糖改成五分糖。
直接下单。
颜言：“俞老师，您尝尝就知道了，真的很好喝，这当我给您的谢礼，多谢您帮我解答问题。”
俞韵舟身体往后靠了一点，“这东西我可不喝，我和你说，你是年轻，但得抗糖，吃饭也是，少油少盐。”
颜言：“一会儿可以再去健身房，大不了您就尝一口呗，点都点了。”
外卖很快，但上不来，得颜言下去拿。
她点的热奶茶，芋泥珍珠的给了俞韵舟，红豆的自己喝。
给插好吸管，又递到俞韵舟嘴边，颜言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您尝尝，不喜欢我喝。”
俞韵舟看了眼左边，又看了眼右边，低头吸了一口。
然后又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