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只兔子
“你胡说!”提到齐妃,太子再度情绪失控,手下握着的匕首也失了力,几次划破苏涂涂的脖颈。
顾浔站在不远处,眼见苏涂涂受伤,焦急万分,却总是无能为力。
“我母妃和那个人,自始至终,清清白白,毫无沾染!是先帝!先帝他多疑!他不明事理,越到老年,越疑神疑鬼!我母妃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从来没有!”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她!凭什么!我母妃一世清誉,全都毁在你们手里!”
“你既知道齐妃是被冤枉的,她遭受的都是空穴来风和流言蜚语,那你为何又要将同样的恶行加诸在其他女子身上?”
“屡次三番污我清誉,践踏尊严,对安和与刘亭之间的情感,也是极尽羞辱。安和即便与你争位,却从未在女子清名上做过一点手脚。”
“因为她同是女子,所以更清楚女子在这世道的不易。可你不懂,你为齐妃伸张正义,只是因为齐妃是你母妃,换了别家人,你就原形毕露了。”
“这权既争了,有什么是不能拿来利用的?苏涂涂,你以为就你清高吗?你还不是和安和合起伙来算计我,但又对安和对你的算计耿耿于怀!”
“帝王家,谁比谁干净啊?”
“但我从不会对困境中的女子下手,谋略心计是重要,可有些东西,太脏。”
废太子听到苏涂涂这般说,不屑的朝地下啐了一口,眼睛干裂得都没有一点晶莹。
“算了,事已至此,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
“这些,我就当是你最后遗言了。”
“我会向陛下和安和请旨,重审当年齐妃案,还齐妃娘娘清白。”苏涂涂的话说得很坚定,饶是废太子算计如此多,他也没能听出半分虚假。
太子的刀刃明显顿了下,虽然没觉出虚假,但还是难以置信:“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说过,绝对不会背刺同性,相比嘲笑和落井下石,我更希望她们每个人过得好,齐妃娘娘亦是。”
“她对先帝用情至深,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看着太子还在犹豫,苏涂涂又补了些话:“你知道我得陛下宠信,得公主信任,只要我提出重理此案,她们应该会考虑。”
“怎么可能?如果我母妃确认没罪,那群臣攻击我德不配位的佐证不是又少了一条吗?我不再是罪人之后,她们的皇位,恐怕更不安稳了。”
废太子虽然德行欠佳,能力也不出众,但如果当真翻案,还了齐妃清誉,他所说的,确实有所可能。
原先攻击太子的,有很多也是集中在他出身上,觉得他身有污点,不配为君。如果这层污点都洗掉了,那无疑是为太子又加了个夺位的筹码。
更何况,当时在先帝面前,除了得宠的赵蔷外,就是不遑多让的齐妃,当年事发之时,已经有人在怀疑是赵蔷陷害。
此番重审,是旧事重提,对赵蔷和安和,只怕百害而无一利。
苏涂涂知道这样的道理,自然太子也懂。
太子犹豫一下后,最终还是叹了句:“所以算了吧,这件事根本无计可施。”
“相比给母妃翻案,我觉得不如让你陪葬实际一些。”
随后很快的,不等苏涂涂再说,废太子立刻抬起匕首,朝着苏涂涂的方向刺了过去。
但他举起刀刃,无疑就给了顾浔可趁之机。
顾浔时刻注意局势,趁着太子晃神,暗器断然出手,猛地打在太子手腕上,匕首应声落地。
周围侍卫当机立断,围攻废太子,将所有刀剑齐齐架在了他脖颈之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苏涂涂对他所说的齐妃之事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他自觉失去所有,无心坚持,之所以故意扬起匕首暴露弱点,就是想要顾浔直接解决自己。
他求得是个一了百了,顺带顾浔私自处死太子之名,无论如何也会让他受人非议,不得清净。
顾浔早早看出废太子的想法,不可能遂了他的愿掉进陷阱。扣押太子,交予圣上处置,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苏涂涂见顾浔没有中计,跟着放下心来,一直紧张蜷缩起来的掌心终于一点点松开,指尖都在苍白的发凉。
乱局已定,连苏涂涂肩膀上的血迹都开始趋于干涸,她终于彻底安心,想要离开去和安和复命。
没想到苏涂涂刚走出两步,顾浔就大步流星而来,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他想用力的抱住她,但又怕弄疼她的伤口,只能抱紧一边,另只手垂落在身侧。
“幸好,幸好你没事,幸好你还在……”
顾浔连着说了几个“幸好”,头伏在苏涂涂肩膀上,一刻都不舍得放松。
他并不是不善言辞,只是真的到了性命攸关,惊魂落定的时候,竟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是枉然,因为他只想好好地抱着她,好好地确认,她真的平安无事。
苏涂涂大难不死,本来还心有余悸,身上沁着寒意,但感受着顾浔炙热的温度,不知怎的,竟也莫名跟着心安起来。
她伸出手,轻而缓的微微抱了下顾浔:“没事,我们回去吧。”
“好。”
顾浔并不舍得放开她,但碍于还有废太子的事情要交代,陛下也至今未醒,两人都必须先处理好悬而未决之事,最后也只能依依不舍的放开苏涂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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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浔和苏涂涂走在甬道上,还因为方才的话,有些担忧。
可他知道苏涂涂还有伤在身,不宜忧虑,所以纠结着要不要说出口。
苏涂涂看出他吞吞吐吐,直接开口:“什么事,直接说吧。”
“齐妃……你真的要为她翻案吗?”
“太子已存了必死之心,他自己都不做奢想了。”
“但我已经答应了他,”苏涂涂主意已定,“何况,我自己心里,也确实想为齐妃娘娘争到公道。”
“我们虽然素不相识,我也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但我大概也能体会到,当时的齐妃,会有多无助。”
苏涂涂看向顾浔,扯出一个平淡的笑:“你还记得程橙橙吧?事已至此,也许我们没办法为她们还活着的时候做什么,但至少现在知道了,总不能无动于衷。何况,在咱们正处在的古代环境里,声名清誉可能会是齐妃一生之憾。”
“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不被自己影响,不因自己被指摘,才会选择就死。”
“先帝主导,流言不善,都一步步把她,逼向了绝境。”
“嗯,我明白你的想法,但……赵蔷和安和会同意吗?”
“这是涉及先帝之事,最相关的,大概就是赵蔷,赵蔷昏迷未醒,我们要回去先看看情况。至于安和,我相信她能明白我的用心,因为她也是女子。”
“好,我会一起进言。”
“谢谢。”
“你跟我的客气,什么时候能改啊?”顾浔听着苏涂涂道谢,无奈笑了下。
“我也不知道。”这句,倒是实话。
“大概,等不用客气的时候就不客气了吧。”
废话文学,也是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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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涂涂和顾浔回到赵蔷寝宫的时候,安和还在屋里着急的打圈圈。
看到二人回来,她好像立刻有了主心骨,赶紧迎上来。
“如何了?”
“废太子已顺利被擒,交往宗室待审,请公主放心。”
苏涂涂向安和言明情况,二人规矩行礼。
“这就好,”安和放下心来,却明显注意到苏涂涂身上的血迹,“涂涂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
“这么多血,怎么能叫不碍事呢?本宫这就传御医。”
“谢过公主,真的不用了。”苏涂涂的伤口确实还在隐隐作痛,只是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殿下,太子意图谋害公主,谋夺皇位之事已经坐实,我帮公主永无后顾之忧,不知公主可愿高抬贵手,登临帝位后,放我与顾浔离开都城?”
苏涂涂的请求在安和意料之中,可安和心底却实在不想放人:“涂涂,你一定要走吗?”
“涂涂,我先前利用你是我不对,我后来不肯信任你还是我不对,但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也没有二心。你还要走吗?”
“你走了,我就一个人了……我……”
安和虽然有所才能,也完全配得上九五至尊的位置,但她自从遇到苏涂涂后,很多事情都是两人之间的牵绊。
苏涂涂骤然要走,她终究还是不舍。
“你在,我就不会是孤身一人。这不仅是情感上,包括政事上,就像你在宫里制服太子,顾大人宫外用调虎离山之计拿下刘亭,有你们在,我总能安心些。”
苏涂涂听着安和的话,感受到她央求的目光,还是不由得动容:“我知道殿下害怕,怕孤单,怕将来的担子太沉,更怕以后面对不好这江山万民。但是殿下,人之一生,孤独才是常态,我们都是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没有例外。”
“我可以陪你一段路,但不可能陪你一直走下去。”
苏涂涂说到这儿,也有些感慨,毕竟,这么多时日来,她对安和的感情是真的,可自己不属于这儿,更是真的。
“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真心的。”
苏涂涂拉住安和的手,些许时日来,她对安和,终于再度露出真诚而坦然的笑。
安和明白此事已经不能强求,只好应了:“好吧,那希望你们一路顺风。”
“母皇刚才醒了一下,还喊了你的名字,你在这儿陪陪她吧,我去看看哥哥。”
“好。”
赵蔷的心结还没抓到,就意味着苏涂涂和顾浔还出不去,而此时的赵蔷半梦半醒间,倒是比先前戒备的时候好接近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