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只兔子
苏涂涂听着凤女的话,万分惊愕:“洪水?为什么会有洪水?”
凤女似乎对活下去并没什么执拗,反而轻轻笑了下:“你们来这里,差不多三四日了,难道从没发现过,外出捕鱼的人,收获越来越多了吗?”
“因为那些鱼,根本不是他们抓上来的,而是自己跳上来的。”
“就像天上成群飞过的鸟一样,都不合时宜。”
“你是说,这里会地震?”在苏涂涂的认知里,对这些外在力量的影响,要么是依靠现代发达的科技,要么是轻易不会动用的玄学。
依靠真正自然现象去判断,还是第一次经历。
凤女点了点头,她对这样的灾害没有恐惧,更多是乐见其成:“这次的地震加水灾,也许并不足以摧毁整座岛。”
“真正让他们自取灭亡的,会是族长的自私与暴|政。”
苏涂涂听得凤女这般说,慢慢跟着理出头绪:“大灾之后,往往会面临大乱,以族长的处事能力,确实很难控制住局面。”
“你不打算提前提醒一下他吗?”
“他那样薄情寡性又刚愎自用的人,怎会听我的?”
兴许这座岛对她而言,并无多少存在的必要,更没有丝毫留恋,凤女是打定了主意,要眼睁睁看着大家一同走向灭亡。
可在凤女刚才的话里,苏涂涂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
族长自私自利,刚愎自用,也是苏涂涂认定的事实。
可薄情寡性,又是从何说起?
凤女和族长的关系?苏涂涂忽然内心升腾起一个巨大的猜测。
苏涂涂看向凤女,凤女没有回应,但她的目光,似乎也没有否认,反而更像是印证了苏涂涂的猜测。
苏涂涂默然许久,都没有再说出话来,直到凤女握上她的手,她才将将回神。
“你会帮我善待蔷儿的,对吗?”
苏涂涂看着凤女祈求的目光,禁不住跟着红了眼眶,回握住她的手:“嗯,你放心。”
听到苏涂涂答允下来,凤女终于安心的笑了笑。
直到苏涂涂离开,凤女都还在摇晃着怀里的婴孩,眸中无限眷恋的温柔。
“蔷儿,我的好蔷儿,往后,就剩你一个人了,一定会好好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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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涂涂回到自己的屋子,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凤女最后的嘱托。
看苏涂涂出神,顾浔并不知道她们都谈了些什么:“怎么了?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苏涂涂合上屋门,听着顾浔熟悉的关心,终于无法再忍耐,泪水不争气的从眼角滴落。
顾浔看她泪流满面,可还是担心哭声传出去,紧紧咬住下唇的样子,赶忙走上前。
“你们,说什么了?”
苏涂涂没有回答,只有无声落泪。
见她不说,顾浔也没有着急,只是微微握住她的手臂:“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没事的,好吗?”
苏涂涂一直没说话,她本以为顾浔会着急,甚至追问,但她从未想到,顾浔始终没有强行问出,只是静静看着她,平和的语气,似乎在真正对她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紧,只要他还在,就总能逢凶化吉。
苏涂涂抬起眼,定定的看着顾浔。
顾浔回望向她,没有逼问,只有恳切的回应了她的目光。
苏涂涂泪水止不住落下,看着面前的顾浔,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他,瞬间哭得更加伤心。
“我来人界之前,曾经以为我什么都能做到,任何事都会随心所欲,可是……可是,对不起,我还是帮不了她,帮不了她们……”
苏涂涂情急之下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没有章法。
顾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本能回应了她的拥抱,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慢慢说,好吗?”
苏涂涂听着他坚实的话语缓缓传来,心底终究是定了一分,点了点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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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未来几日,注定是三人一同的行动,所以征得凤女同意后,苏涂涂也就按照原样告知了顾浔。
此时的苏涂涂虽然不像方才哭得那般厉害,但还在红着眼。
“我才发现,我居然还有这么多事,一点都做不到。”
“我不想她有事,不想她死,可是我没办法……”
顾浔知晓了前因后果,心下跟着不舒服。
“族规重压下,凤女无用的处境,只会比寻常女子更难过。”
“这个地方,我比凤女更想杀了族长那群恶人。”
看着苏涂涂愤慨,顾浔拉住她的手:“我明白,但就像凤女说的,长久以来的所谓传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但你看我们在赵蔷和安和的那个时候,已经在慢慢变好了,不是吗?”
苏涂涂无奈叹了口气:“这里,就像个最原始的村落,没有法律,没有道德,有的,只是族长的一言堂。”
“我们既然是被怨灵卷入到这里,那想必附着在赵蔷身上的它,真正的心结就不是帝位,而是来源于无数被抛弃,被溺毙,被杀掉的女婴。那团黑雾把我带到这儿来,要我亲眼见证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顾浔听着苏涂涂的分析,跟着思索:“在你见识了这些事情之后,会因为发现自己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而哭泣,而自责,那它,会不会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努力,现实都不会改变,从而让你放弃参与寻回怨灵的事情?”
苏涂涂摇了摇头:“说不清楚,但确实有可能。”
“它好像真的时刻会知道我在想什么,会知道,我可能因为什么而放弃。”
顾浔听着苏涂涂的话,认真看向她:“那你,想放弃吗?”
苏涂涂鲜有的没有坚定回答,看向顾浔的目光,满是迷茫与困惑。
顾浔眼见她摇摆,即便在这般情境下,还是勉力扯出一个笑容:“我来跟你讲一个我朋友的故事吧。”
“嗯?”苏涂涂应了声,看向他。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家里非常有钱,他自己也很争气,从小学习就很好,待人接物也很是妥当,在外人看来,就是天之骄子,是‘别人家的孩子’。”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之所以拼命努力学习,小小年纪就开始学着大人生活,是因为家里从来没给过他应有的关爱。他的父母,一心都在弟弟身上。他的弟弟,什么都不用做,就会得来所有人的夸赞,而他,做得再好,也会被训斥。”
“家里那些钱财,那些人情关系,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分都不会属于自己。无论他要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去赚,去赢。”
苏涂涂将顾浔所有话都听得真切:“那他,就没反抗过吗?”
“反抗过啊,可有什么用呢?不过只能换来小时候的毒打,与长大后的歇斯底里。”
“然后呢?他离开他的家了吗?他自己过得好吗?”
“嗯,”顾浔点了点头,“最开始的时候,也很难,但好在从小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虚与委蛇,最终还是挺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可如果一个人小时候没有得到过家庭的关爱,没有见过这世界上的光亮,兴许他以后,就不会再信任任何人,甚至,冷血绝情。”
顾浔听到苏涂涂的话,看着她疑问的目光,却忽然笑了起来:“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如此。但后来,他很幸运,找到了他的光。”
“哦?原来还是个美强惨的爱情故事啊?”苏涂涂听他如此说,渐渐跟着笑了下,“顾总,好好的搞事业爽文,落入俗套了诶!”
“但那个朋友不觉得啊,反而是乐在其中。”顾浔应着,重新抓紧苏涂涂的手。
“其实,我跟你讲这个故事,只是想说,我们生来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无法决定自己的生长环境,也许还会因年少不得之物困于一生,但只要我们还存有信念,还相信这世上的美好,也许终有一日,你所期待的一切,就都会奔你而来。”
“就像……在新竹的幻境里,你对我说过的山谷里的星星,只要坚信它在,它会来,那么那些渴求已久的光亮,没准儿就真的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击中你的心。”
“所以,涂涂,你所期许的,所盼望的,总有一天,一定会实现。”
“你先前所做的,不是已经改变了吗?你已经帮过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怨念,只是这些变化,日积月累,天长日久,才会让你忽略,以为一点都没有变过。”
苏涂涂听着顾浔坚定的话语,嘴角不禁微微弯了弯,旋即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你说得对,我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过,黑雾想让我半途而废,想彻底击垮我的意志,我才不能让它得逞!”
“我会像你那个朋友一样,一次次坚强站起来,不被打倒。”
“嗯。”顾浔见苏涂涂心情好起来,也跟着放心,点头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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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正如凤女预料的那样,虽然这次地震和洪水并没有一下让整个岛屿倾覆,但随后爆发的饥荒和混乱,才是真正将整座岛带入深渊的真正原因。
因为族长的自私与专权,只顾自己物资充足,丝毫不管岛上的其他百姓。
岛上瞬间燥乱,争抢粮食与钱财,各家各户都恨不得自己囤的东西越多越好,并不肯顾忌他人死活。
灾乱之时,谁都不能幸免。
眼见底下人要开始夺权,族长彻夜冥思,最终决定将凤女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