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人并非机器，凡是人的记忆都是不完整的，甚至有些人的记忆是不符合现实世界的。记忆永远是过去式，而人需要不断回忆，美化，虚构和遗忘一些记忆才能继续向前走。

但是石膏脸的记忆，如果真的是石膏脸本人的记忆，虚构与实际的连接太过自然，仅仅依靠现有的事件无法确定从哪一刻是他本人，从哪一刻又是他在扮演谁。

石膏脸，纯人，附生前未接受过任何机械植入。一年前接受附生。南三开始回溯，如果此时监督恰好看向装置中的南三会发现她的左眼，虽然闭着，但正在急速地震颤。

纯人，

“一年前，新历11年，附生法令正式更新的那一年！”作为巡察官的那段记忆显得遥远且逐渐模糊，但是因此熟稔于心的法令，南三却未曾遗忘。

旧历法令规定，凡是精神异常者，即未通过安全总署第七号精神测试者不允许接受附生，并禁止接受复杂的机械植入。但新历之后，附生法令更新，不再采用“精神异常者”而是精神高危人群，并且放宽了精神测试的强度。精神高危人群在取得监护人或者直系亲属同意后，同样能够接受附生和任何机械植入。

石膏脸，很有可能是旧历规定中的精神异常者。

南三的思绪慢慢收回，女人依旧木讷地，微笑着夹菜，石膏脸一会作为男孩一会又作为父亲吃着菜，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桌子上的菜被吃完。

“好了，回房间休息吧。”母亲终于发话了。

南三的视线此时正对着母亲，“妈妈，我来帮你吧”，稚嫩的声音里，南三却听出了一丝疲惫。

“不用，好孩子，你爸爸会帮我的。”母亲又笑了，这次笑容里多了一些甜蜜。

“好的，妈妈。”男孩说完这句话后，跳下了过高的椅子。

南三的视线变矮，能够勉强看到母亲的脸。母亲维持着拿起碗筷的姿势，又不动了。

南三屏息等待着男孩再次转换成父亲的角色，但是男孩转身朝着刚才睡觉的房间走去。整个屋子只有餐桌上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一盏橙黄色的暖灯，其余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男孩走到一半，回头深深地朝着餐桌望了一眼。下一秒，灯灭了，南三的视线重归黑暗。

“醒醒，醒醒。”南三睁开眼，或者说男孩，父亲，石膏脸睁开眼睛。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一阵呢喃。

“苏醒的时间推迟了，还不确定是否陷入循环。”南三有些不详的预感。记忆循环，是导致下潜者意识迷失的最主要因素。在一些情况下，记忆循环伴随着清醒时间的缩短，最后下潜者与记忆主体都会陷入昏迷以致脑死亡的状态。

“循环开始过早”南三的意识强度已是中等以上，能够维持至少两天不陷入记忆循环，推算一下时间，记忆下潜中不过过了半日，实际时间不超过3小时。排除了自身的因素，只有一个可能，石膏脸的意识开始崩溃了。但是角色扮演的双方，孩子亦或者是父亲，行为模式都十分简单，不需要过高的意识强度和能力

“需要加快速度，你究竟是父亲还是孩子。”南三想到了一种最危险的情况。

不是父亲，也不是孩子，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