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一水，相去几许

巧月初七，乞巧节。少年少女难免有些许藏不住的心动。

晴朗的夜间，星空都清晰了几分。牛郎与织女隔了迢迢银河，盈盈一水间，相去几许？人也总会执著于第一眼见到就喜欢的东西，感情也一样。但那只是刹那的美，在这漫漫一生中，有多少刹那的美，看不清，弄不明，殊不知明智的放弃胜过盲目的执著。

沈君初终于有一天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为那个心上人编手环，红黄蓝白绿五色的线，认认真真，欢欢喜喜。她不知晓陈淮安是否会喜欢，她也只想让他知晓自己的心意。更何况，他的香囊还在自己手中，如此一来，算是互换了定情信物吧。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思春的少女，脸颊都是满满的暖意。

妹妹君生也学着姐姐的样子编着手环，但是却不尽人意，线都纠缠在了一起。她还小，小的不知道自己那是心动还是情动。

秦蒹葭在院子里放了盏孔明灯，阖眼许了愿。她也还未遇到心上人，倚在栏杆上望着灯飘远，灯光在天际中一点点黯淡，直至融入墨色。

“阿姊，许的什么愿？”周南踱步到她身后，笑着问道。她很少见到秦蒹葭这般认真，像是这个愿望真能实现一般。周南不会许愿，她不信这些有的没的。与其静下心来许愿，不如大大方方的去把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

“许愿啊，你能早些找个心上人，然后嫁过去，也能让我省心一些。”秦蒹葭白了她一眼，打趣到。同周南对视了一刹，却是秦蒹葭先羞红了脸。周南笑了笑，她不许愿，自然要去文茗馆。

于凡在跟着于小山剪纸，璞阳人是不会剪纸的。剪好的要贴在窗棂上，红红的纸，上面是鸳鸯、同心结等图案。正在忙活的于凡隐隐听见周南在门外，便起身相迎。

“凡儿姑娘手当真是巧，这些可是要送与我的？”周南进了屋眼前一亮，桌上尽是些她未曾见过的物件，便走过去拿起来细细端详。偶尔看见有几张已破损了，想必是媚娘闲不住，用爪子挠的。

于凡没有回话，抱着媚娘坐回床上。她知道周南只是觉得新鲜，随口一说罢了。

“下去，我都没同她这般亲热过。”周南拍了拍媚娘，把它从于凡腿上赶下去，拉起于凡的手自己坐过去道：“不知日后谁有这福气，能娶了凡儿姑娘为妻。”

“不知是谁，偏偏不能是你。”于凡低声笑着，她只当是玩笑话，却不见周南眸子淡了些许。世上的玩笑话，最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得不到也不见得有多痛苦，因为她不经意说的每句话，都会在你的心中开出漫山遍野的花。

“凡儿姑娘，你想过要在这里待一辈子吗？”周南没了平日里的活泛，声音有些哑。其实这个问题是她在问自己，她也想给自己找个借口，留在璞阳的借口。

于凡摇了摇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一辈子还太长，孤鹜断霞，疏梅筛月，一生的事，总是无迹可查。可她知道自己总归是要走的，说书人，走到哪，埋到哪。

柳依依吃过晚饭便去找沈君初，两个姑娘凑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沈君生在一旁听她们说说笑笑，自己在昏黄的灯光下继续鼓捣那串手环。她也有心仪的人，也有想送的东西。

沈君生，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陈淮安心思全然不在棋盘上，几手转换下来，扶龙无功，治孤不成，颓势已定，免不了又要挨一顿骂。他不喜欢下棋，他只喜欢于凡，喜欢的可以给她漫天的烟火，满池的红鲤。

徐江偃坐在河边乘凉，夏夜连风也是暖的，不比白日里凉快。恰逢碰见于凡送周南出来，连忙起身打了招呼。他心怀忐忑，站在岸边望着于凡。他自然是喜欢于凡的，但此时却胆怯了，不仅仅是因为周南在场，更是因为自己心乱了。

于凡将周南送到桥上，自己也隔了河看向徐江偃，任由发梢凌乱了双眸。风动了，心也就动了，说什么身不由己，却依然甘之如饴。

周南在桥上踟躇，桥下的水清冽的很。她本就是个匆匆的旅人，只不过自打见到于凡那一刻起，便收起了那颗放荡四海的浪心。可这天下虽大，何处才是安身的家？她已无归处，亦无归路，更无归宿。

“回吧，早些歇息。”于凡挥挥手，轻轻开口，打碎了短暂的平静。她也想多停一会儿，多看一会儿，却又怕自己陷进去。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样都可以，但只要徐江偃看她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那，晚安。”

一人恍恍惚惚中给了回应，一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谁回应了，谁沉默着，声音太小，于凡听不真切。

于凡笑了，这也还是安稳的日子，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也很抱歉，冒犯了许多人将就的人生。

乞巧节不会为了几个人的多愁善感多停留一刻。不知何时，少年已不再年少，视线所及，只剩生活的无奈。可他们仍然会在风平浪静的生活中找到些许的波澜，这也是生存之意义。谁都会有暗中喜欢的人，可是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便喜欢的累了，那时才会放手吧。

站在窗前，映着未歇的灯光，秦少荣的脸愈发坚毅。从他懂事的那一天起，便知道了自己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更要为了整个秦家。一个家族的兴衰远远大于一个人的荣辱。

乱世，无人得以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