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伏水，昼晓飘风

有人给于小山来了一封信，却未署名。于小山并未像往常那样递给于凡，让她念给自己听，而是自己一人关上了屋门，在里面拆开来看。

于凡有些担心，她的直觉告诉她信上所讲的似乎并不是好事，便在门外焦急地等候。她很少见到爷爷这般的反常，整整一天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里，若不是出了大事绝不至于如此的。

“凡儿，我要出去几天，这些时日茶馆的生意就托付给你了。”晚饭时于小山才开了房门，望着站在门外的于凡说。有些事，他知道会来，但不曾料到来的这么早，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了。

“可是爷爷的病……”于凡是怕于小山的肺病尚未痊愈，还需要静养些时日，这段时间自然不应远行舟车劳顿的。

“无妨，你先去把周南叫来，我有事同那个妮子讲。”于小山咳了两声，显然是情绪有些激动。于凡见状也不敢怠慢，连忙去秦家将周南带了来。

“凡儿姑娘这可是第一次来见我，是有何要紧的事吗？”周南见到于凡，心下欢喜的紧，可听于凡说明来意之后便有些落寞，原来不是她想见自己，而是于老先生要见自己。

周南心里发慌，却仍要装出一副不打紧的样子。她也不知于老先生为何要见自己，此前她可是从没同于小山打过招呼有过交情。难不成……

夜路还算好走，时不时传来鸟叫虫鸣，于凡在前头领路，周南跟在后面。晚间的风也是燥热的，还好有她在身边。

“于爷爷，这……当真？”周南捏着信的手有些发抖，看了一眼于凡，脸色有些难看，似乎难以置信。转过去想要将信递给于凡，她觉得于凡应该知道这件事。

“这封信不是她该看的，”于小山摆了摆手，示意周南坐下，接过信道：“周南，你且过来。”

于凡心中琢磨不透，为何周南能看那封信自己却不能？

“于爷爷，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好了。”周南极少见到于小山，但在她看来，这个和蔼的老人心地还是不坏的，便移步过去正色道。

“好一句于爷爷，让人叫惯了先生，我也听烦了，倒不如你的一句爷爷讨巧，”于小山仔细端详着她，缓缓开口：“我出门的这些日子里你要多照顾于凡一些，她身子弱，经不起太多。”

“不知是要谁来照顾谁。”于凡有些羞怯，小声嘀咕道，她怎么有种爷爷把自己许配给了周南的感觉。

“这是自然的。”周南看了看于凡，笑着答应下来。

于小山抚了抚于凡的头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继续说道：“只是有一条，女孩子舞刀弄枪终归是不好的，日后还是要收敛一些。”

“我记住了。”周南神色有些慌张，脸上不见了刚刚的戏谑。她爱着于凡，是的，是爱，不是单单的喜欢了，所以她见了信上的内容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于凡平日睡得早，起的也早，你也是要慢慢习惯的，还有她对芹菜是忌口的，记得提醒她，平时没事做便帮她一起做做家务……”于小山将琐琐碎碎的事一一娓娓道来，周南也都一一记下了。

“凡儿，我连夜便走，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于小山拿起床头的行囊，眼神中有些不舍。他会回来的，但他怕自己不在于凡会出什么意外，所以才嘱咐了周南这些事情。

“爷爷，我们去送送你也好。”于凡也舍不得于小山，这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要同爷爷分开，哪有轻易便说离别的话？

于小山只是知会了曹芝一人自己要短暂出门的消息，曹芝也有点担心，但是没有多问。

于凡同周南最终还是亲自把于小山送上了船，临行之前于小山交代给了周南一句话，刻意躲着于凡。扁舟趁着夜色，渐行渐远，直到船消失在了黑茫茫的轮廓中。

水面上灯影柔曼，佳人与垂柳做伴，于凡不知爷爷几时还，更不知这月几时圆。

两人呆立在原地许久。于凡想开口问周南那信上的内容，可是她忍住了，她怕那封信上的事，尽管只是一封信。

“月嫣，回去歇息吧。”周南从于凡身后将她搂在怀里，嗅着她的香气轻声道。她心疼于凡，便想护在怀里，容易的不能再容易了。

太喧嚣的风吹不干眼眸，太喧嚣的夜容不下温柔。

于凡不等周南径自上了床，今天她实在是太累了，身上，心下，累的一团糟。屋里的媚娘听见响动便醒了过来，周南抱着它揉捏了半天它才肯老老实实的跑去床下睡觉。

周南怕吵醒了于凡，小心翼翼的上了床，手下意识的环住了于凡。

她护着于凡，就像护着那支竹萧一般。

“醒了？”周南一夜未睡，见到于凡睁眼便笑着问道。确实有些早，因为她还不曾看够怀中的人儿。

“嗯，梳洗一下我便去煮饭。”于凡也浅浅的笑着，她自然知道周南是要睡场回笼觉的，也就不央求周南同自己一道起床。

周南这一次深深地吻了她，不像上一次那般蜻蜓点水。她知道，这是一场一触即破的喜欢，欲盖弥彰。也许这种喜欢，就是身不由己，明知爱于凡像深陷泥泞，却依旧甘之如饴，既使她欢喜，也使她落寞，可周南还总是生出无限的勇气，去体会一次又一次的心动和心痛。

“你也……早些起来罢。”于凡推开了她，有些用力，她的脸早已红的不堪。她不知周南会如此大胆，更不知自己为何不拒绝。

周南望着于凡忙碌的身影，想着于小山同她说的那句话：夜溅伏水六奇里，昼晓飘风八卦中。

于凡也是愚凡，总是为情伤，为情困，缘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