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桥洞下
云洛循着香味走到一家小炒店前，现在是正午刚过，店里还有不少人吃饭，看上去十分忙碌。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有店员来招呼：“你好，想吃些什么？”
“请问你们这里招工吗？”云洛指着门外贴的纸问道。
店员瞥了眼那张红纸，上面写着【招服务员，月薪2500元】。
云洛不知道2500元是多少，不过按照饭馆墙上挂着的菜单推断，满足温饱应该没有问题。
“招人是招人。”店员上下打量了眼云洛，皱了皱眉。
个子还算高挑，虽然瘦，但是胳膊腿也还算健美，就是这人的衣服怎么这么脏呢？
云洛见他神情中带了丝嫌弃，连忙道：“我刚刚去爬山，不小心摔了一跤，蹭到衣服了，不碍事的。”
店员看了眼忙碌的屋内，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不过我先跟你说好了，虽然纸上没写，但是招来的员工是要搬货干重活的，老板的意思是想找个男生，你这……”
“我力气很大的！”云洛自信道，“这个桌子我自己就能抬起来，搬货也没问题。”
店员看了眼她指的那张桌子，不置可否。
开玩笑！这可是实木桌，他自己一个人都不好搬动，这个小姑娘却说能抬起来，这不是说大话嘛！
现在每桌都有客人，也没法让她抬一个试试，算了，面试这种事还是让老板操心去吧。
“服务员，麻烦把这里收一下。”
“好嘞，这就来！”店员应了声，随即跟云洛道，“跟我来吧，带你去见老板。”
其实他巴不得老板现在就让她上岗，实在是太忙了啊！他都有点吃不消了。
云洛连忙跟上店员，顺便搭把手清理了一个桌子。
两人还没走到后厨，那位店员又被唤去点餐了。云洛便按他的指示，独自端着两手油腻腻的碗盘，往后厨走。
*
云洛到了后厨，瞄了眼入口旁的一排洗碗池，里头堆积的碗盘满满当当。
厨房内有三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干活，没人注意到她。
“您好，请问脏的碗盘放这里吗？”
陌生女孩的声音引起了众人注意，后厨里三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一个看起来丰腴干练的女人应道：“对，就放那。你是？”
“你好，我是云洛，来应聘的。”
“应聘的呀？你先等一会儿，我忙完这里再跟你谈。”女人照着下好的单子，用盘子端了菜就要出去。
“我来帮忙吧！”云洛举起手。
女人看了她一眼，便道：“行，那你先把洗碗池里的碗都洗了。我也不让你白干活儿，今天就当试工半天。不过说好了啊，试工的这半天，按时薪5元来算。”
这一天天的实在是太忙了，尤其是今天周末，到了这个点还有这么多人来吃饭！
“好的老板！”云洛也不嫌钱少，站在水池边便洗洗刷刷起来。
这个小店生意十分火爆，碗盘碟盆洗了一批又一批。大概过了两个小时，要洗的东西才少了下来。
云洛动作利落，餐具洗得清爽锃亮，全部按照老板的指示，放在专用的消毒柜里。
一抬头，后厨墙上挂的钟竟然已经指向三点多了。
云洛洗完碗，又主动收拾了堆满的垃圾，趁着那位服务员大哥倒垃圾的功夫，迅速地把桌子都清洁干净。
老板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点头。
等所有活儿都干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把云洛叫到了厅里。
*
“那个云……”
“老板，我叫云洛。”云洛笑眯眯的，连续工作了两个多小时，一会儿都没歇，也没看出疲惫。
“好，云洛啊，你叫我李大姐就行，不用老板老板的叫。”李大姐拿纸杯给云洛接了杯水，递给她，“刚才没注意，你这衣服是怎么弄的。”
云洛咕嘟咕嘟猛喝水，这几个小时她都没休息过，现在拿到水才觉得渴坏了。
“李大姐，这是去爬山不小心摔的。这不是回去路上看到这里招工，就赶紧来问一下。”云洛握着水杯，“您看，我今天试工表现怎么样？”
“还行。”李大姐点点头。
这姑娘勤劳肯干，不摸鱼偷闲，干活利落，身体也好。
这不，摔了都能站着干这么久，都不带喘口气的。
“那我这是能给您店里打工了？”云洛笑眯眯。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哈，我们这里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间呢，月薪2000，转正后才有2500。有分早晚班，具体上什么时间段看排班决定。每个星期能休息一天，不过节假日都得上班。咱们这是饮食业嘛，节假日的时候生意最好，可能会早晚班连上。不过放心，我们餐馆能包两餐，好吃管饱……”李大姐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这招聘信息她早已烂熟于胸。
云洛在一旁连连点头，其实李大姐说的很多东西她不太明白，但是点头就对了。
“差不多就这样，工作内容不难，就是比较杂。如果你愿意做呢，我等会儿让小吴给你讲一下有哪些内容，你就跟着他打下手就行。”李大姐又喝了一大口水。
她心里也拿不准，他们店之前也招过不少人，但是都嫌工资开得太少，干不久就跑了。
“没问题！”云洛点头。
李大姐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有些狐疑：“你没有什么问题吗？”
“没……”云洛话锋一转，“有问题！咱这包住宿吗？”
“想要包住宿？你现在没地方住？”李大姐皱眉。
云洛生怕说错话，连忙找补：“不不不，我就是问问。”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工作，有了工作才有这里的货币，才能填饱肚子！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拿下，可不能因为说错话搞砸了。
李大姐摇头：“不包住，包住可就不是这个工资了。”
“也行，有吃的就行。”云洛忙说道。
她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不包住也没关系，大不了她自己再想办法找个地方住。
李大姐又问了云洛几个问题，云洛都想办法回答了。
*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上系统登记雇佣信息了，然后你明天……不，后天吧，明天有点忙。后天抽空去医院，再办个健康证就行。”李大姐挺满意这新员工的，当即便放下水杯，到一旁的仪器前操作。
“好。”云洛不太明白李大姐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应了。
李大姐一边操作仪器，一边道：“我问啥，你就答啥哈。姓名？”
“云洛。”
“性别？”
“女。”
云洛一边回答一边看，面前是一个屏幕，上面显示了一些需要填写的空格。李大姐动作很慢，显然她也不太熟悉这个仪器。
“身份ID报一下。”
“身份ID？”云洛觉得这个名词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就是你的身份ID。”
李大姐见她久久没有回答，便转头看她，“你不会没有成年吧？”
“成年了！”其实云洛也不记得自己多大，但是李大姐这么问，想必是不想找个未成年人。
为了转移李大姐在年龄上的注意力，云洛问道：“这身份ID是什么？”
身份ID是人的通行证，一出生就有，不论是上学，还是找工作、出远门，都需要这东西。
像大米一样家喻户晓的东西，若是说不知道，那多半是不想暴露身份的人。
李大姐没回话，只是问：“你当真报不了自己的身份ID？”
云洛迟疑着摇了摇头：“我……忘了。”
连小学生都能把自己身份ID记清楚，怎么可能有人会忘记自己的身份ID呢！
看来是还真是不想暴露。
在找工作的时候不想暴露身份ID的人只有两种，一是还没成年，二是偷渡客。
这小姑娘不像是偷渡客，倒像是还没成年。
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不能在这工作。
“云洛，不是李大姐不想招你。如果你不能提供身份ID的话，那就没办法在这工作了。”李大姐严肃道。
云洛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只是问了李大姐，忘记身份ID得去哪里找。
“去图书馆就能查，你这孩子……”李大姐抿唇，看来这干活儿麻利的小姑娘招不了了。
就是有点可惜了，这么踏实肯干又不计较的员工，她得去哪里找呀！
云洛点点头，问道：“李大姐，我能先在这里工作不？等我查到身份ID以后再登记。”
“不行。”李大姐严词拒绝，“雇佣没有身份ID的员工是犯法的，一旦被发现，那就是你我都保不住。”
他们家铺子隔壁，先前有家饭馆，生意还蛮红火，就是不小心雇了个没有身份ID的员工，隔天就被治安局找上门。
现在店都没了，这才轮到他们家生意兴旺，她可不能重蹈覆辙！
云洛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李大姐，欲言又止。
李大姐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愧疚，她把视线移到别处，轻轻摇头，硬着头皮说：“真的不行。”
正当气氛尴尬之际，门外传来一声：“请问这里招工吗？”
“招！”李大姐仿若遇到救星，连忙站起身，招呼人进来。
“李大姐。”云洛连忙道，“那我今天下午试工的工钱，麻烦给我结一下吧。”
李大姐顿住，扯着笑容道：“行。”
随即又对刚来应聘的人道：“你坐那等一下吧。”
*
现在才下午四点出头，云洛在这工作的时间，算起来还不到四个小时。
李大姐只愿意给她算三个小时的工钱。
云洛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拿着15元工钱，和一塑料袋的干米饭出了小餐馆。
“啧，连一袋子米饭都要，真是要饭的……”李大姐等她走远了，在店里吐槽道。
还没到晚饭时间，云洛的肚子开始唱“空城计”，她按了按瘪瘪的肚皮，看向手中的大米饭。
若是一餐只吃米饭，袋中的只够她吃个一两顿，不过好歹晚饭算是有着落了。
心情轻松的云洛捏了一小团米饭放入口中，垫了肚子，然后把剩下的塑料袋子扎紧，放进自己的大裤兜中。
她的裤子口袋很大，放入一整袋的米饭，外面看着也不明显。
补充了体力的云洛，打起精神，进进出出数十个铺子，四处问有没有要招工的，有的话则问需不需要身份ID。
显然，云洛最后得出的答案一致——没有身份ID的不招。
但她也没白费功夫，一路顺便把物价摸清了七七八八。
然后寻到了附近的一个集市，这里的东西果然比大部分超市和铺子都要便宜。
夜幕降临前，云洛从集市出来，身上多了一小包盐、一个打火机、一小瓶矿泉水和几根小葱，少了些存款。
她买的盐量很少，约有250克，在集市花了2元购得，是店家用密封袋自己分装的，小小一袋，还有点可爱。
小葱是集市一个好心的摊主送的，摊主见她只要几根小葱，便干脆送她了。
打火机是生活用的工具，是她货比三家，买了最便宜的，只用了1元。
矿泉水2元一瓶，600ml规格。
结余10元。
除了刚醒来时的公园，云洛在这个城市里找不到别的干净的取水处，她这处离公园太远，所以干脆就买了一瓶应急。
她身上把所有东西装在塑料袋中，看了眼黑压压的天，视线梭巡着遮风挡雨的歇脚之处。
*
街上处处繁华，路灯接连亮起，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热闹归热闹，但总觉得莫名凄凉。
云洛走了老远，也没发现哪里适合过夜。这座城市人太多，似乎处处都是人，处处都有眼睛。
云洛只好按照脑海中的地图路线往城郊走，走到一半，天上就突然下起了细雨。
橙色的路灯灯光下飘着雨帘，雨点越来越多，雨滴越来越大。
云洛看了看四周，随意躲进了一个桥洞下。
刚躲好，外边的雨势更大起来，哗啦哗啦，有倾盆之势。
“运气真好呀！”云洛看着密集的雨帘，由衷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