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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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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昕晨没有吃早饭,她去到电话亭,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号码。

那个令室友们痛恨的人,通过她来帮助自己平定这次事件,最迅速,效果最好。

尽管昕晨已经从噩梦中脱身,但在复述整个事件时,依旧带上了哭腔。电话那头的母亲语气倒十分平静,仿佛只是一点小事儿:“你别管她们那么多,你自己搞你的学习,我去给于老师说,你别管。”昕晨将垂的泪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于老师找到她,昕晨递给他那张被偷拿走的民意调查,雨忆也帮着作证,说明了昨天晚上室友们的所作所为。

肖老师也找到昕晨,为昨天自己的愤怒感到抱歉,令昕晨印象最深的一句话:“道不同者不相为谋。”

于老师和肖老师当天都在班上大发雷霆,昕晨的那几个室友都僵直在座位上,丝毫不敢动弹。

晚一时,于老师在班上宣读了对李栥菡的警告处分决定。

昕晨清楚地看到贺彦棠、黄瑜町、黄思芯看李栥菡时冷漠的神情。呵,借刀杀人,可真是苦了成绩最差劲的李栥菡了。

回寝后,一切都如几天前那般,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就寝前,昕晨紧紧地拥抱了雨忆,但拥抱并没能驱散昕晨的不安。

她觉得有什么将自己的心轰开了,其实每一次霸凌都不会有真正“存活”下来的受害者,都或多或少地被剥夺了些什么。

正如她们将曾经的昕晨击毙了,拿炮火轰开了她干净的世界。

她们终究还是毁灭了她们最想毁灭的东西。

周五晚,于老师宣布了纪律周周清的名单,有三人以上检举的人被留下,当听到自己寝室的7个人都有四五个人举报时,昕晨哑然失笑,真是好笑。唯一走读的何泫杫讶异地望着自己的室友们,幸叹自己是局外人,她只有两个人检举。

周六早晨放假后,她们都被纪律周周清留下。

每个星期周周清的名单都会在周五晚公布在家长群。颜母已经和严老师约好,今后昕晨如果要留下来,就在周周清结束后直接到他办公室,微信通知她来接。

其他同学都自顾自地学习,等待着一个小时的结束,昕晨则琢磨着笔记本上的解剖图,精雕细刻。

于老师坐在讲台上守着,忽然起身走到教室外,没多久就又回到教室,径直走到颜昕晨座位旁,敲了敲她桌子,示意她出去。

她不舍地放笔,走出教室,看到站在门口等她的严老师时,她愣了一下,不知怎的,鼻子突然就酸了,瞬间转头,揉了下,回去拿物理笔记。

“不必了,”严老师仿佛知道她要干什么,制止到:“过来。”他朝她挥挥手。

他将她带到办公室。老师都走光了,想必是回家了,或是在班上守周周清。

严老师坐到座位上,抽出一旁的板凳,让昕晨坐下来。他并没有问她有什么问题没有弄懂,他不说话,昕晨也不说话。

她这星期以来的愤怒、仇恨都融化在这寂静中流走了,那些防御的壁垒和进攻的铠甲,那些流于表面的东西。

她的心豁了道口,被灌进源源不断的悲伤。

“能跟我说说吗?你想说的,什么都好。”严老师终于说话了,温和地。

昕晨眼里已噙着点泪,埋怨到:“你是怎么知道的啊?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

严老师凝神看她,有点难过,但又有点好笑,昕晨看到严老师笑了,眼泪就刷刷地开始流,委屈道:“什么啊,你还笑我。”说着,吸了吸鼻涕,更加肆无忌惮地哭起来了起来:“你说啊,你怎么知道的?”

严老师只好说:“她不是被处分了吗?周三我在你们班的晚自习,我看到讲台上的处分决定了,听别人说是你们寝室的,然后就知道了呗。怎么?你什么都不想让我知道啊?”

昕晨揩了揩脸上的泪水,低声说到:“才没有,就是……只是觉得被欺负了很丑人,我都这么大了,还在被别人欺负。”听昕晨这么说,他更加觉得好笑了,低下头,拼命地憋住笑容。

他感觉眼前的昕晨都快要嚎啕大哭了,连忙安慰,嘴角还残留着些许笑意。昕晨实在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旁的严老师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她嘴里还振振有词:“凭什么嘛!她们不都告了寝室里的人吗?凭什么针对我啊?我为什么那么傻啊?都不反过去质问她们,只知道为自己辩解……为什么这种事情都没人教我啊?我怎么自己就知道民意调查不能写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

严老师从她的哭诉中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昕晨实在是哭不下去了,也说不下去了,她突然笑了起来,看到这一幕的严老师有些许惊恐。

昕晨的笑容越咧越大,她急忙解释道:“没有,我就是笑话自己太幼稚了而已。”的确,就她刚刚说的那些,分明像是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在狡辩、耍赖皮。

严老师本来还没有听出丝毫的异常,直到听昕晨这么一讲,转念间才发现原来真的这么幼稚,自己居然还聚精会神地听了这么久。

他终于明朗地笑起来,昕晨抬眼,碰上了他亲和的目光。他试探性地问她:“哭够了?不难过了?”

“嗯嗯。”昕晨点头应道,转而破涕为笑,哭红了的脸上还挂着颗颗泪珠。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他接着问,温和地注视着她。

昕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其实,我觉得李栥菡挺可怜的,就是那个受了处分的。”

她抬头对上严老师有些震惊的眼神,然后接着说:“我和她不过是有点矛盾,寝室里的其他几个人才是真正的想整我,她们就利用李栥菡的冲动,自己却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再说了,李栥菡的成绩又不那么好,老师给处分,不记到她头上才怪呢,关键是她还不分黑白,依旧和寝室里其他几个好,觉得是我害得她受处分,估计她今后还要吃亏的吧。”

看着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再也不像刚刚那个三岁小孩儿,严老师有些愣住了,说她幼稚吧,好像还挺通透,说她聪明吧,感觉又傻不过,怎么会有像这样的人呢?

她眸光明净清澈,令人怜惜。此时严老师的脑海中只剩一句话盘旋:“今后还会吃亏的吧。”

但他对这赤子般的脸庞,也再说不出什么,今后自然会好的,他安慰自己。

他想给她一个拥抱,但碍于身份,碍于场合,只淡淡地说了句:“今后在学校,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是你们的老师,我不能——至少不能在其他学生面前,独独照顾到你。换句话说,我很难帮你这些。”

昕晨点点头,可能理解,可能不解。他目送她离开。

一个身影晃过教室门口,进了去,在昕晨没注意的时候。

是雨忆。一个小时的周周清早已结束,同学们纷纷告辞,她鬼使神差地来到物理办公室门口,看见了昕晨。他俩的对话他听了个大概。她觉得,若只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怕不是太亲近了点,也不真正是像个长辈在教导后辈……

昕晨回到教室,雨忆正收拾书包,柔声问她去了哪里。昕晨只答:“哦,我找老师。”含糊其辞。雨忆心一沉,没再追问。

严老师早在周三那天就问了雨忆那个被处分的女生是否是她们寝室的。老师们总能敏锐地察觉每个学生的走神,严老师看出了那几日里昕晨的混沌、凌乱、呆滞,自然觉得出了什么事情,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他心里也不安宁了,直到现在,依旧不安宁,仿佛某种强烈的预感。

不一会儿,颜母出现在教室门口,昕晨四下张望,没看见爸爸。

“爸爸呢?”昕晨问到。

“他今天开会。我们搭沈维妈妈的车回去。”昕晨和沈维不熟,但他俩妈妈熟,这就够了。

回家路上昕晨没一句话,沈维也一句话没说,只有两人的妈妈聊得热火朝天。

颜母对昕晨说的还是那几句:

“这星期学了什么?”

“有没有没搞懂的?”

“问老师了吗?”

“要不要我帮你约个时间?”

……

好不容易找到的安稳感顿时间荡然无存,落寞将昕晨席卷。

“颜宏腾!你不想在单位上待了?你让我和颜昕晨两个怎么过日子!”

“覃黎立!你把娃儿管好,老子的事你少管!我该怎样怎样,用不着你在这儿多嘴!”

“你他妈的不听,你给老子等到起,以为自己好了不起,岁数大了屁的单位要你,你滚到哪里去老子都不得管,滚!”颜母歇斯底里地叫骂。

昕晨躲在自己的卧室里,楼下父母的争吵声不绝于耳。

玻璃破碎的声音吓得她一颤。

父亲自从开会回来后就眉头紧锁,面目阴沉,母亲一再追问,颜父才承认自己再会上当面顶撞了领导,会才开了一半,就被领导赶了回来。

他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勤勤恳恳,他看不惯那些高高在上的领导干部成天吃喝玩乐,却拿着比自己高得多的薪水,耀武扬威。

颜母激动了,破口大骂,颜父摔了手里的碗,饭、菜溅得到处都是,桌上、地上、天花板上,尽是油渍,仿佛一只只昏黄的眼睛,冷冷地嘲笑着他们一家人。

昕晨被命令待到楼上去,楼下的两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怒骂,这样的争吵虽不少见,但昕晨的确已经许久没见过了,大部分时候她都在学校,也没法知道。

突然,卧室门被人狠狠地踢开,颜父指着昕晨的鼻子骂道:“你今后学不学都不关我的事,不想学了就不考高中了,玩去,天天玩,我不管了,你就跟着你妈越学越差,我看你混成什么样子!”他的脸被怒气冲得赤红,转身甩门。

昕晨听到又一次摔门声,她知道父亲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呆坐在原地,欲哭无泪,她细想着父亲对她说的话,觉得她和母亲受到了某种侮辱。

这下子她已全然不想学习了,既然都那样说了,干嘛还学习?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真的生气了。

她猛地回想起在学校里发生的种种,觉得非常可笑,像这样的家庭,莫非真的是大家羡慕嫉妒的对象?像自己这样无能又卑怯的人,为何在别人眼里如此自妄自大?甚至前几天她自己也要这么以为了。

但今天又让她意识到完完全全不是这么回事。

她只是习惯了别人无条件的付出,习惯了追求无上限的目标。

人们都只看到自己能看到的,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追求光鲜,看不见华丽之下的蠹虫。

不学习终究是不行的,至少妈妈还在家,装也得装。

昕晨走出卧室,掏出包里的书在桌上放好,刚刚拿出笔,妈妈徐步走上了楼梯。

“爸爸到哪里去了?”

“别管他。你好好搞学习,一定要学好,”妈妈乌黑的瞳孔直勾勾地对着昕晨:“我真的求求你了,把学习搞好,好不好?争口气……”

昕晨简直不敢直视妈妈,她的话令她不含而栗,她不敢答应。

妈妈像是在和空气说话,无神的双眼,无神地离去,仿佛有一团乌云将她整个地包裹。昕晨似乎已看不清自己的母亲。

争口气,为谁呢?

当自己成绩好的时候,自己就还是爸爸妈妈两个人的宝贝,当成绩下滑之时,却成了妈妈一个人的累赘。

成绩好的时候,爸爸妈妈在外面说到自己女儿时多么神采奕奕,成绩一旦退步了,爸爸在外人面前没了面子,妈妈则更惨,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都抬不起头。

虽然自己的父母常说,老师们常说,其他人都说:“学习是为自己学的”,但昕晨总觉得有那么部分还是为了父母学,特别是为了妈妈。

昕晨的成绩从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整个家庭都在为之牵挂。

于老师每周五晚发布周考成绩时,但凡昕晨的成绩差了一点,哪怕一点,那将换来父母两人的彻夜难眠。

昕晨的成绩绝不只是为了她一个人将来的生活,还深刻影响着这一家人如今的生活。

成绩连接着两个极端,笑容、愁容;夸赞、怒骂;轻松、压抑;愉悦、苦痛……昕晨踩着其间的钢丝,惶惶不可终日。

她有时会想,若有那么一天,自己的成绩真的差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那她们家的日子是不是就再也无法过下去了?她们家是不是也会分崩离析了?

她完全不敢细想。

外边儿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由湛蓝到群青,最后暮色如黛。昕晨书桌的台灯发出泛黄的白光,对面的玻璃窗倒映出她的脸庞,她望着那个自己,呆呆地。

她听着家旁边的小吃街逐渐嘈杂,不时传来一些人极大声的谈话。晚饭的时候到了。

学校门前的小吃街,严老师和尹老师约着一起吃晚饭。

他们之间的话题,不过是之前的同学和老师、现在的学生和领导。其中聊得最多的,就是颜昕晨。

严老师今天的话少了许多,一直愁着。

“你怎么了,感觉这个星期一直愁眉不展的?”尹老师关切地问,温柔地打量着他,仿佛能窥探到他的内心。

严老师并不打算搪塞过去,他直说真话:“颜昕晨,她没和你说过吗?”

尹老师疑惑起来:“什么?”

他忽地又难开口,这是昕晨的隐私吧。

“说吧,我不会给别人说的。”尹老师明白他的顾虑,语气轻柔。

他思衬再三,觉得她是信得过,低声吐出四个字,还是疑问语气:“校园暴力?”

尹老师呆住了,迅速抬眼,问:“她被?”

严老师点头。

“严重吗?”

“当然没有那种新闻报道里那么严重,但这种事情……严不严重不是我们觉得。”

“其实这种事情,主要看人吧。”昕晨的形象在尹老师脑海中显现,她接着说:“她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吧,但事实是,就是她自己导致了整个事件。这么想吧,为什么是她?”尹老师凝视着严老师的眼睛,见他眉头逐渐皱起,几分困惑与责怪从眸中闪过。

“不是她的错。”他开口道,尹老师摇头。

“我们要找到这个问题的根源,如果想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的话,”尹老师的语气中有了点激动,她略微调整,接着说:“就我个人看来,应该是别人嫉妒她。”

“那按照你这么说,优秀也是种错误?”严老师立刻反驳。

尹老师再次摇头,也皱起了眉头,解释道:“优秀当然不是一种错误,但招人嫉妒是。”她只见严老师听了一愣,便继续道:“世界上优秀的人多得是,但真正被嫉妒的少很多吧?再退一步说,优秀且被嫉妒的人多吧,但真正遭遇过这种事情的,又占多少呢?”

严老师也不讲话了,静静地等她继续讲,于是尹老师接着分析:“她为什么招人嫉妒?因为她不懂得收敛,虽然她毫不张扬,但平心而论,就她周身的那种美好气质像是时刻都快溢出来了一样。另一方面,她也并没有优秀到令其他人可望而不可即,据我所知,她的成绩是最好的一批中最差的那个,但若放在中上层,她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她很适合被作为竞争对手来比较。就好比,一个是教学能力比你强,更受上级重视的年轻老师,还有一个是位高权重的主任乃至校长,你想想看你嫉妒哪一个?”

“当然是前者,对吧?跳一跳就能够到的那个。而且偏偏那个人又和你关系不错,平时和你一起聊天,陪你一起说自己不行,但你心里清楚,他比你强,他瞄准的目标令你望而却步,那么你敢保证你不讨厌他、嫉妒他?”尹老师停顿片刻,此时的严老师已经陷入沉思。

半晌,尹老师又开口了:“但是这些都还不足以,一个被人嫉妒的优秀者不一定会遭遇暴力,人是欺软怕硬的,一个被欺负的人本来就是脆弱的,甚至懦弱,没谁敢欺负真正的强者。”

尹老师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便没再说话,他望着眼前这张同样年轻的脸庞,瞳孔不经意间微微一缩,有些失神,脸上浮现一丝浅笑,难以察觉。

这星期严老师心里萌生的那一丝不安感现在犹如张开的藤蔓,肆意延展,爬满内心光滑的内壁,马上就可以从嘴里被吐出来一样。

尹老师真是厉害,严老师已经在心里感叹了无数次。

是啊,尹老师她说得一点儿没错,昕晨啊,用一个俗套的比喻,就是温室里的花儿,鲜妍、娇嫩、惹眼,她的美丽是从温室里长出来的,她本身是那么不堪一击。而且,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那温室,她是否还如此美丽呢?

其实尹老师为什么明白这些,因为她一直也是引人注目的人,如今的她经得起日晒雨淋,是生活的强者,但没有人生来就是强者。

餐桌上的菜动得很少。沉默之中,两人各自吃几口,起身结了账,AA 。

他们在餐馆门口告别。

严老师没有直接回教工小区,他在灯火阑珊的夜里走走,一种疏离感在他心间散布开来。

尹老师心里倒是舒畅了许多,当年的那个男孩,仿佛,终于又有了在乎的人了。他长大了,尽管仍不那么成熟。他其实从未喜欢过尹宁霖这个人,尹老师对这一点十分笃定,早在六年前他向她表白后,她就如此肯定。

曾经是他的妹妹,而如今便是……答案在尹老师心中逐渐明晰,莫非真的是她?之前仅仅是猜疑,但现在猜疑转向肯定——就是颜昕晨呐。

你见过哪个老师天天牵挂着一个学生,张口闭口都是她?说是喜欢怕都是不够了,他的感情还要浓烈。

尹老师闷笑一声,五味杂陈,他也是二十岁的人了,真的意识不到吗?

非要等着自己把他甩掉?她一笑嫣然,会如他所愿的。

晚风吹得严老师心里空落落的,他还在细细思索。

其实有一点他们都想错了,颜昕晨的温室,怕不是那么舒服的,当保护演变为禁锢,想摧毁掉它的,不仅是外边眼红的人,还有里边的昕晨。

她正在压迫中蓄力、等待。某个昕晨。

但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夜依旧似墨色,泼洒每一寸土地。

夜晚在秋日的进攻下披上了冰冷的披风,晚间的秋风一吹,萧瑟就大败了炙热。

严老师被迎面的凉风吹出了个喷嚏,到家时已经快10点。

一个人的夜总适合遐想。他已独自一人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夜晚,80平的居室在此时显得格外空荡。他摆出日记本。

严老师有写日记的习惯,从小学起。

他的日记,从童年的青山白云,到成年的灯红酒绿,有妹妹柔软的面颊,有尹宁霖温柔的话语,有颜昕晨粲然的笑容。

俊逸的字在纸上排开,消遣去了夜的孤寂与闲愁。

他笔下的主人公正在想他。

昕晨痴痴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她只敢想,不敢写,思想的活动是不留痕迹的,却能给予人真切的慰藉。

没有父亲在的夜晚又安静了几分。父亲是去了哪里呢?没搬家以前的老屋,还是奶奶那里?

她想睡觉,洗完澡上床,却怎么也睡不着。闭好眼睛,不要睁开,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她终于还是放弃了,睁开眼,掀开被子,舒展四肢,眼珠子开始漫游,周围好空。

直到楼下终于传来开门声,她才明白过来,自己一直在等爸爸回来。她把被子盖好,重新蜷缩起来,等爸爸进房间来看自己。

但浴室里传来了水声,昕晨不死心,继续等,又过了十几分钟,终于听到他上楼,可父亲的脚步并没有踏入她的卧室。

昕晨好委屈,她本打算原谅他的。

她终于还是放弃了,忽然意识到上一次父亲进她卧室看她,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小时候形成的条件反射,到现在了都还没消退么?

在家里的她头一次想去上学。

明天就会好的。仿佛太阳再度升起之时,一切就都是新的,一切都能重新开始,睡一觉就好了。

第二天家里面真的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只有一点,不知道父母有没有发现,要出发去学校时,昕晨没再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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