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夜色渐深，只有天边的一轮明月在晴夜之下格外明朗。
湛抒清坐在街边公园的长椅上，把玩着手机，目光定定地盯着那轮明月，思绪渐渐放空。
“现在上大学还挺麻烦，钟概打来电话说昨天晚上忘记返校了，他父母好像去学校找了老师。”小陶慢悠悠地晃到湛抒清身边坐下，嘀嘀咕咕说道。
湛抒清微微侧头，问道：“处理好了吗？”
小陶点头，把手机收起来，长长叹了口气：“钟概挺有才的一个小孩，繁姐都动心了，想试试看能不能签下来，所以约了跟他父母见面详谈。”
湛抒清静静听着，脑子里却冒出另一张脸。他的手摩挲着手机边缘，重新仰头看着月亮。
耳边响起女孩委屈控诉的声音：“他这不是喜欢我吗？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等我发现，湛阿姨已经带着他转走，我走不出来了。”
她说话向来半真半假，理智告诉湛抒清，这只是她随口扯谎，却还是难以控制心脏的阵阵悸动。
“你自己是只黄鼠狼就算了，还带着小陶一起做黄鼠狼？”
苏繁一出练习室，就看见湛抒清和小陶坐成一排对着月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是看这几个月没人拍到你半夜拜月的证据了，所以专程来提供素材吗？”苏繁说完，忍不住笑起来。
别的艺人各种发酒疯、谈恋爱的新闻能让经纪人头大到无语，她家这位倒是好，每次上新闻几乎都是休息日，半夜坐在马路牙子上看月亮，从出道到现在，十年如一日的专注，丝毫不给狗仔们添麻烦。
湛抒清把手边的水递给苏繁，没说话。
苏繁却不打算放过他，点了几下手机，开始播放视频，一边看一边问：“你最近练习不在状态，失恋了？”
小陶没忍住笑出声：“我湛哥如果有本事谈恋爱，还能等到今天吗？”
湛抒清任由他们奚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他们：“我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出道？”
苏繁和小陶对视一眼，小陶起身：“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凌晨的郊外，冬日的风也略显喧嚣。
湛抒清想起离开那天，似乎也是一个秋夜。
他又低声道：“明明是很容易就能说出来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嘴边就无法继续下去。”
苏繁拍拍他的肩，安慰道：“近乡情怯吧，不过我猜，她应该在等你的答案。”
任谁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一声不吭消失，都会忍不住耿耿于怀吧？
尽管苏繁对湛抒清和他的小青梅的事知道得不多，光是看他的态度，也能猜到一些。
湛抒清其实心里无比清楚，说不出的原因有些难以启齿。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无比忮忌舒郁，和睦的家庭，活泼外向的性格，没有人不喜欢她。
他抗拒不了舒郁伸过来的手，但又单方面地不希望舒郁的目光放在别人身上。
这让离开的理由变得怎么都不充分。所谓的“为你好”，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推脱罢了。
他又拿出手机，点开消息列表里被置顶的对话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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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雪天总是浑然天成的阴沉沉的灰白色，天地之间的分界线变得模糊不清，像是白天黑夜也没了明确的界限。
家门口的松树枝桠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雪，背对着房子的男孩穿了白色羽绒服，如果不是一颗黝黑的后脑勺，根本看不出是个小孩。
他的手冻得通红，可是在他前面的雪人几乎和他等高。雪人的脑袋圆滚滚，如同从模具里拿出来的一般。
舒郁趴在玻璃上看着他，眼里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她咳嗽两声，在不远处看报纸的张先生发出冷酷无情的声音：“不要想着出门玩，你发烧还没好，只能看着抒清玩。”
舒郁晃了晃脑袋，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决定和湛抒清同归于尽：“外面很冷，湛抒清不冷吗？”
张先生果然被说动了，起身披上羽绒服，在雪地里如同一个球，艰难地往湛抒清的方向移动。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湛抒清突然回头望向趴在窗户上的舒郁，朝着她扬起一个笑容。
心跳骤然加快，舒郁猜测，多半是发烧后遗症。发烧时心跳会加快，她还是个病号，心跳不受控制才是正常的。
舒郁睁眼，捂着心口，定定地盯着天花板。
多久没见过湛抒清笑着的样子了？
她翻了个身，看见拼命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
点开手机，舒郁收到深夜时谷茫发来的吐槽。
【看新闻了吗姐妹？大明星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癖好啊？半夜不睡觉去晒月亮？】
舒郁好奇地点进谷茫发来的链接，是湛抒清独自一人坐在马路边的一组照片。
照片里的人低着头，冲锋衣敞着口，露出里面的短袖。领口处颜色很深，多半是刚结束练习不久。他脸上只戴了口罩，头发被吹得乱糟糟。
他显然没有注意到对准他的镜头，过了一会儿又抬头看月亮，优越的眉骨露出来，长长的睫毛也弯成一把小扇子。
舒郁往下滑，看见评论区：
【所以湛抒清一定是黄鼠狼成精吧，不然怎么这么喜欢月亮？】
【楼上是想笑死我吗，每次只要zsq半夜出门，都会被怀疑是黄鼠狼精哈哈哈哈】
【崽下次能不能把衣服穿好，领口敞这么大是等着让我埋胸吗】
【每次都感觉他很孤独，演唱会也差不多是这样，需要我陪他睡觉5555】
舒郁又把照片划回来，湛抒清身后是空无一人的马路，他垂着眉眼，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寂寥。
她退出链接，看着早已被冲到最下面的对话框。
湛抒清的头像还是那个简笔画小男孩，看起来极为活泼，和他现在的形象完全不符。
舒郁没忍住点开湛抒清的头像，却发现他凌晨居然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照片里是被咬了一口的月亮，又大又黄，多半就是被怀疑是黄鼠狼精时拍下的。
舒郁点了个赞。
心里暗暗数了数现在的湛抒清和以前的许多不同，除了口味，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从作息规律变得昼伏夜出。
最近听见湛抒清名字的频率真的变得很高。
舒郁走在校园里，听见学生的小声议论。
“湛抒清走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想他。咱们学校能不能免费给他场地啊，活的招生简章。”
“就是说，而且他随便大家看，我还收到过他发给我们这群吃瓜群众的水，活该他火。”
到了办公室，舒郁又听见熟悉的歌声，湛抒清的低声吟唱在空气中飘荡。
她坐下，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圈，偷偷打开听歌识曲，身子微微侧向正在播放音乐的电脑。
湛抒清的声线很独特，但是舒郁偶尔又觉得自己对他滤镜太厚，所以才会觉得他的歌声独一无二。
“师姐？”方畔溪如同一只土拨鼠，突然出现在舒郁身后。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到舒郁亮起的手机屏幕，情不自禁地推推眼镜，神秘兮兮地靠近：“师姐终于get了湛抒清吗？”
舒郁默默按灭了手机屏幕。
方畔溪笑眯眯道：“我抢到了湛抒清s市演唱会的门票，不过只有一张，给你现场直播演唱会气氛呀。”
她关了音乐，继续道：“我也是无意间听见湛抒清唱歌才被他狠狠拿捏住耳朵的，这也是第一次去看现场，他舞台都做得不错，之前还有粉丝东西掉了，回去找东西时发现湛抒清忙完了坐在舞台上，狠狠戳中了……”
舒郁知道方畔溪闲暇之余有好几个小爱豆，因为她的钥匙上挂了一串长相不同的男明星。
这还是舒郁第一次被她按头安利。
方畔溪给她看的视频就是她口中演唱会结束后粉丝返回场地遇见湛抒清的那一幕。
偌大的舞台上，坐在边缘的湛抒清并不显眼。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脸上的妆还没卸，只是静静坐着。
四周的光源暗下去，粉丝吓得尖叫一声。
看见返回的粉丝，湛抒清也被吓得一个激灵。他望着粉丝，一双杏眼微微睁大，惊愕的表情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知道她来找东西，还发动身边的工作人员一起找。得知她是特意赶来看演唱会的粉丝，又让工作人员帮忙安排了车送她回酒店。
舒郁忍不住道：“那他没什么黑料吗？”
方畔溪点头，声音明显低了下去：“有的，比如耍大牌，还有之前被说抄袭，造谣一张嘴，后来证明清白了，但还是有人只记得抄袭这件事。”
舒郁一愣，目光落在屏幕上静止的湛抒清。
他刚好看着镜头，舒郁不知为何，仿佛感受到两人隔着时空遥遥对视。
“舒老师！”
钟概站在办公室门口，喘着气叫舒郁。
舒郁朝他招手，示意他进来。
钟概却摇头拒绝，脸上的笑更灿烂：“来跟您说一声，我老板跟我妈沟通过了，他们同意我继续唱歌，不过不会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了。”
“我赶着上课，感觉这个好消息要当面告诉您，我走啦！”
年轻男孩来去如风，舒郁被他感染，给钟概发了条消息打听他去兼职的时间，好给学生捧场。
钟概很快回消息，拒绝了舒郁的热情：
【在学校咱们是师生，所以麻烦舒老师认清自己的身份，在校外和学生保持社交距离！！！】
舒郁失笑，只好答应下来。
手机里又跳出一条消息，头像是她闭着眼都能临摹出来的线条小男孩。
【S：要不要来演唱会？】
舒郁下意识按灭屏幕，歪头看向方畔溪：“你的演唱会是几号？”
“这周末……”方畔溪警觉道，“演唱会强实名，师姐千万不要相信黄牛，进不去的。”
舒郁点头，又问：“你跟李导说了吗？”
方畔溪点头如捣蒜：“说过了，这周没什么事，而且我这两天能交稿，算是提前完成任务，导也建议我可以出门适当放松。”
等方畔溪进入工作状态，舒郁这才收回视线，默默打开搜索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