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露天演唱会散场后更加寂寥，空荡荡的舞台边上站着一个不怎么显眼的人。
脚步声渐重，湛抒清终于回头盯着声源处。
是小陶。
“哥，该走了。”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次演唱会结束都要发生一次，湛抒清点点头，接过小陶给他带的外套。
“最近天气很冷了，不要老是散场了不穿外套乱跑，现在流感高发期……”
湛抒清跟在小陶身后，低头看着台阶，并不反驳他的话。
“总感觉你说的话我好像在哪听过……”湛抒清小声嘀咕，耷拉下来的额发遮住他精致的眉眼，连同眼里的失落一起挡住。
和舒郁一起度过的那些冬天里，负责养生的向来是他。
小陶还在喋喋不休，湛抒清脚步一顿。
后台的说话声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清晰，湛抒清对于声音格外敏感，尤其是舒郁的声音。
“今天有别人来吗？”湛抒清越过小陶，问他。
小陶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湛抒清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化妆间。
化妆间里灯光明亮，年轻的女孩侧对着他，头发扎成简单的丸子头，后脑勺看起来圆润饱满。
她对面的苏繁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她前仰后合，手里不忘紧紧握住纸杯。
几根手指白嫩莹润，指尖粉白，手上只戴了块表。
苏繁最先发现他们进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朝着对面的舒郁扬了扬下巴：“等的人来了。”
舒郁侧头，眼里含着笑意，还有几分羞窘。
她原本打算偷偷买湛抒清演唱会的门票来看，好巧不巧，游翩然送来了票，说是朋友给的，她临时加班，想把票送了。
舒郁简单问了问，得知是非实名的友情票，决定自己来一趟。
湛抒清的演唱会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如果有人告诉10年前的她，好静的湛抒清能够在台上蹦蹦跳跳一个小时，她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可是当活力满满的湛抒清出现在台上，舒郁觉得心神被他紧紧攥住了。
湛抒清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只有一些慢节奏的情歌。反而还有燃炸现场的舞台，坐在她旁边的年轻男孩跟唱了整个演唱会，到安可时已经成功变成了公鸭嗓。
现在的年轻人很有活力，舒郁看着前后左右纷纷拿出A4纸跟唱，震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她这种空手来的观众，像是误入天鹅群的小鸭子。
舒郁避开湛抒清的视线，小声道：“不是故意拒绝你，之前没有确定日程，我们刚好来s市出差，朋友给了票。”
整个化妆间里都是跟湛抒清较为亲近的工作人员，彼此眼睛里的八卦即将滴出来。
所有人都看见湛抒清努力压着嘴角，却没能成功。一双平时丧丧的狗狗眼弯成月牙，他终于往前走了几步：“以后想来随时告诉我，给你留座位。”
化妆师太过激动，小陶眼疾手快地扶住衣架，避免剧烈的碰撞。
他朝着湛抒清抛媚眼，企图让老板感受到打工人想加工资的迫切心情。
可惜湛抒清根本没工夫注意他，又迈着小碎步往舒郁身边蹭了蹭：“等下要不要来跟着我们一起参加庆功宴？”
舒郁原本是想等着演唱会结束就离开，却因为留到最后意外碰上了打量她的苏繁。
苏繁就坐在舒郁前面一排，早在演唱会开始时就注意到了舒郁。
一开始她还不确定，看着舒郁努力躲避周围年轻男女挥动的应援棒，后来居然成功融入，和邻座的女孩共用一份A4纸，她就基本确定了是舒郁。
刚刚结束演唱会的湛抒清很忙，手机不停响起，他捡了几个接起，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好心情。
“等下吃饭江杭也在，就是给我做嘉宾的那位，介意吗？”
湛抒清从镜子里看着舒郁，小声问她。
舒郁摇头。
“除了他之外，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湛抒清补充道。
演唱会时镜头捕捉到了好几个娱乐圈的人，有舒郁叫得上名字的歌星，也有几个她根本不认识的明星。
舒郁不由得露出几分犹豫。
“这种场合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适？”舒郁斟酌道。
素人和明星有壁，倒不是颜值上的壁，而是舒郁没跟娱乐圈的明星相处过，也不清楚湛抒清和他们是不是会说一些不适合她听的话题。
“没事的，他们也有带着家属一起的。”湛抒清眨眨眼，面不改色道。
舒郁有些犹豫，苏繁按住她的肩膀：“不用担心，等下跟着我一起。”
“大家都是湛抒清的朋友，有他在，什么话题是不能聊的？”
舒郁狐疑地看着湛抒清，有他这个锯嘴葫芦在，气氛能活跃起来也是不容易吧？
雅致的包厢里，三三两两地坐着五六个人，男女都有，看见湛抒清身后出现了张陌生面孔，都好奇地望过去。
湛抒清大大方方地拉着舒郁介绍，苏繁更是干脆，把舒郁安排到湛抒清旁边的位置，另一侧是个半大的男孩。
刚好是舒郁认识的知名演员的儿子，打游戏之余好奇地瞥她一眼。
舒郁体贴道：“放错技能了，先放e再放q。”
男孩抬眼看她，目光里充满了怀疑。
舒郁最擅长对付小朋友，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不信你试试，先切辅助放增伤，再开大。”
男孩将信将疑，还是顺着舒郁教的方法动手。
一分钟过去，看着屏幕上的分数，男孩惊呆了。
小男孩的星星眼望着舒郁，犹豫了一会儿，才羞答答地问：“这个活动我怎么都打不上两万，姐姐也玩这个游戏吗？”
舒郁接过手机，靠游戏和未成年人快速成了忘年交。
湛抒清歪头看了他们一眼，发现舒郁像是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和小朋友头抵着头，兴致盎然。
明明不久前还担心自己来了无法融入，来了之后却成功和最难搞的小朋友交上了朋友，湛抒清忍着笑，给舒郁倒了杯水。
“童童带着姐姐多喝点水，不要只顾着玩游戏。”
湛抒清侧身靠近舒郁，偏偏对着和他隔了一个座位的小男孩说话。
清爽的香味扑面而来，舒郁缩了缩脖子，想让开，却被湛抒清按住肩膀：“不要只顾着玩游戏。”
舒郁这人很神奇，她能够快速沉浸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里。
跟她做邻居的那些年，湛抒清没少因为舒郁这个毛病被鸽。
她沉迷玩魔方时就是这样，凌晨两点，屋子里的灯光还亮着，湛抒清给她发的消息却久久得不到回应。
后来打游戏也是，舒郁能整个假期除了上辅导班，其余时间都用来打游戏，哪怕他去了家里也丝毫不记得给口吃的，反而都是湛抒清自行收拾好水果投喂舒郁。
舒郁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小声嗔他：“我不是小孩子了。”
湛抒清从嗓子里微微挤出一个音节，嘲讽拉满。
两人的互动并不起眼，湛抒清和她说了几句就起身去沙发那边，反而得到一圈人意味深长的注目礼。
“刚就想问了，还是第一次见你带女孩一起出来。”江杭看了一眼亮起来的手机，问他，“能拍照发给老宋吗？他要急死了。”
他摊开手，一圈人都看见光速蹦出来的消息通知，显示的备注是宋一弛的名字。
“不可以。”湛抒清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润喉糖塞进嘴里，说话却一点都不含糊。
江杭宛如在上演变脸，眼睛从亮着的手机上移开，眯着眼盯着不远处的舒郁，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苏繁但笑不语，表情尽在不言中。
“需要助攻吗兄弟？”江杭鬼鬼祟祟地问。
明野原本正在打游戏，突然插话：“我之前教你的用上了吗？”
湛抒清想起那串长长的备注，点头：“用上了。”
只有苏繁大致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露出一个地铁、爷爷、手机的同款表情：“你居然听明野的话？他追了明月八年欸。”
江杭也闷笑一声。
被两人质疑的明野立刻炸毛，目光灼灼地望着湛抒清：“不管我追了几年，总之追上了，你们就说，有没有用！”
湛抒清：“……已经开始后悔了。”
旁边的椅子发出细微的响动，舒郁手上的游戏进入最激烈的环节，她没抬头，只是身子往刚坐下的那人身侧靠了靠，道：“好心人帮我再来杯，我想喝点甜甜的。”
苏繁看了一眼湛抒清，突然明白过来，在a大拍mv时的那杯甜蜜蜜是从哪里来的了。
湛抒清勇敢接受苏繁的审视，环视包厢，找到了温热的紫砂壶。
他站在舒郁和童童中间，伸长手臂将舒郁的杯子捞过来：“太晚了，有味道的可以，甜的不行，明天给你买奶茶。”
舒郁这才察觉不对劲，一回头，对上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明野童星出身，虽然走的是演技路线，长相却不输许多选秀明星。后来还上过几档综艺，国民度算是年轻小生里极高的了。唯一被当作谈资的，应该是他和比他大七岁的圈外女友英年早婚。
暖黄色的灯光下，明野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不过一二十岁。
“hi～”明野朝着舒郁招财猫式招手。
湛抒清面无表情地将他的爪子拍下去，提醒舒郁：“童童要哭了。”
舒郁这才想起肩负着帮小朋友通关的重任，朝着明野抱歉一笑，继续埋头游戏。
明野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也探着脑袋看舒郁的操作，时不时还提问几句，舒郁一边打一边解释，气氛极为融洽。
童童父母对视一眼，看着脸色渐渐变黑的湛抒清，忍不住笑。
童童爸摸摸童童的脑袋，温和提醒道：“你今天打游戏的时间已经超额了哦。”
童童看着舒郁操作，乖巧道：“姐姐帮我打最后一局了，还有十秒钟就结束了。”
等舒郁帮童童打到两万分，看着小朋友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来。
这个明野为什么坐在湛抒清的位置？湛抒清又为什么要站着看她们打游戏？
想不清楚的问题就不再思考，舒郁向来擅长这个。
她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仰着脑袋看湛抒清，眼巴巴道：“再，再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