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1
夜晚，吴轩霖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放松身体坐靠在床上，和电话那头的丁安说话。
两人到现在还没有同床共枕过，倒不是不想，而是循环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当然最主要的是，吴轩霖想更加尊重她。
习惯了一墙之隔睡觉，现在不住一块儿只能通着电话睡，反倒觉得挺新鲜。
距离相隔远了，心似乎更加近了。
“林家今天有什么动静？”人不在眼前，吴轩霖难免担心丁安的状况，恨不得当眼珠子护起来。
老爷子出殡当天，网上已是众说纷纭。
丁安倒是没赶着这个档口回去，第二天才回了林家，正儿八经来说这还是住在林家的第一个夜晚。
丧礼没出现，下葬之后回林家，妥妥八卦头条，所以她只能趁着夜色驱车驶回来。
倒也不白跑一趟，林家三兄妹以及他们的配偶坐在前厅商讨。
没听到重要的，恰好撞到他们收尾散场，“明天有律师到家里来，老爷子立过遗嘱。”
“可以理解，财产不老少！”吴轩霖心中叹气，一旦涉及利益，不少小家庭都会闹得鸡飞狗跳，更别提林家这样的大家族，即便有遗嘱该闹还得闹，该打官司还是打官司。
之前林家内里没乱，全是在等丧事结束，但谁都知道他们的战役早已经打响，通过网络上的八卦你来我往掰起了手腕。
“明天我会去。”丁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在床上翻个身，“我看看老爷子这遗嘱是咋回事。”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声音，丁安轻笑起来，“睡着了？”
“嗯？”吴轩霖这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从电话里感觉吴轩霖今晚有点儿不太对劲。
“就是困了。”吴轩霖没想解释，不是不想说，而是他自己还没完全闹明白。
从咖啡店回来之后，有一股冷意自眉心到全身，头隐隐作痛。
“那你睡吧！挂啦！”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有些含糊的声音，“别挂！就这样睡！”
丁安愣了会儿，唇角飞扬起来，“吴大律师，你是在撒娇吗？”
细细嗦嗦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像是爬上床躺倒了，随即一声“嗯”轻轻的，柔柔的在她耳边炸开，炸的她心花怒放。
丁安还想再说几句，发现电话那头已经没了动静。
想来吴轩霖应该很累，居然沾枕就睡。
她不知道的是吴轩霖这会儿并不好过，他陷在梦里，一个很久远又很古怪的梦。
“小九，小九……”童稚的嗓音由远至近，“你别睡了。”
吴轩霖感觉自己的脸被拍了两下，睁开眼看到一张唇红齿白的萌娃脸，长发紫衫，刚想伸手摸摸他的脸，才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是只小孩儿的手。
自己也成了个小孩儿，一身古风红衣，面料考究，还挺喜庆。
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儿，就听那紫衫男娃笑嘻嘻的说：“小九，父皇给你订亲了，镇国公家的孙小姐，今儿个正好进宫，咱去瞧瞧。”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画面已经跳成了竹林，一位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彩雀似得奔过来，递来一把木剑，仰着下巴道：“喏，我亲手做的小木剑，送给你，祖父说你身体不好不能习武，那你偷偷练……”
看着手里的木剑，吴轩霖只觉得眼熟，像是——不晚咖啡馆里的那把木剑，不过那把断了，现在手里这把完好无损。
这是——在做梦？
吴轩霖伸手打了一下自己，不疼！
看来真是在做梦！
不过这个梦有点真实，看起来不像是梦境，更像是回忆。
不晚的回忆？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梦里暴雨倾泄，吴轩霖感觉自己坐在晃荡的马车里，颠的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刚想掀帘往外看，听到马车外高呼一声，“敌袭！”
大雨掩盖破空声，随即一根箭矢钉在他的脚边，这才反应过来梦里的自己更长大了些。
掀帘看去，护卫和黑衣人刀剑相向，来者甚众，人数是护卫的几倍。
就在这时，有一人飞身立于他身前，手持长剑，身穿蓑衣立于他身前，凡靠近者都被其斩杀。
“快躲进去，你笨不笨？”身前的少女喝斥，转身一脚将他踹进马车里。
惊鸿一瞥，赫然是那个送木剑的小姑娘，肉乎乎的小脸长开，眉眼之间隐约可见英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在，心里突然轻松起来！
画面又是一转，女子身量抽高不少，银甲红装英姿飒爽，翻身上马率军出城，仰起头看向城墙上的人，什么话都没说，但那坚定的眼神中分明在说：我定护边关无恙。
吴轩霖觉得心里泛酸，他很清楚这不是自己的感觉，是梦中人的心酸，而他想醒，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随即，他看到了金戈铁马，两军对垒。
经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交手，女子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新伤旧痕。她脸上的神情更加坚毅，随着年岁一起增长的还有沉稳。
最后一场战役，终于胜了，战场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们……赢了……”
欢呼声、哭嚎声……
女子浑身浴血，不再年轻的脸上染着笑意，不忘吩咐人打扫战场。自己却掉转马头回城，在城门外翻身下马，靠着墙坐下来。
来往的士兵看到她皆喊，“将军！我们胜了，我们能回家了！”
女子笑着，对啊，能回家了……
“我坐会儿！”这些年她从未如此放松过，看着尸山血海，只觉得很累，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
幸好，赢了，不用再打仗了，可以放心休息！
还有人在京城等她，几年前就该完婚的，似乎赶不回去了……
终究是晚了！
女子闭上眼，仿佛睡着了一般。吴轩霖只觉窒息感袭来，猛地睁开眼，终于醒了。
不过，梦里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还在心口萦绕！
长吁出一口气，这不是什么前世今生吧？
不晚的回忆？
所以叫不晚？
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自己来自何方？
吴轩霖没有害怕，因为在不晚身上没感觉到恶意，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不晚是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还是投胎忘记喝孟婆汤？
托做梦的福，这一晚睡得沉却极度不好，不过眉心那股冷意已经没了，头也不再疼。
另一边的林家，今天上上下下都起得很早，不约而同聚集在老爷子的院里等律师。
约的时间是九点，林家人没有一个缺席，大大小小坐满了客厅。
遗嘱还没宣布，隐隐能看出来三人各自为阵，也没想和睦聊天，各自玩手机，默契的相当诡异。
丁安算是与众不同的，谁也不挨着，一个人坐到了饭厅，既能看到客厅又能听到他们说话，简直是块风水宝地。
没多久，律师来了，准确地说来了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另一个三十岁左右，外貌上来看还有点儿相似。
“沈律师！”俨然林家人都认得，纷纷打招呼。
只有丁安跟小贼似得偷拍了照片发给吴轩霖。
【吴轩霖：业界有名的律师了，儿子继承衣钵。】
他们还在说着客套话，丁安已经从吴轩霖口中知道了这两个是父子俩，海城人，但是现在没在海城发展。
老爷子去的时候，父子俩都来过，吴轩霖对这对父子有印象，在灵堂里见过。
没有客套太久，开始宣读老爷子的遗嘱。
这份遗嘱是在两年前立下的，遗嘱很简单，公司交给林笙南，另外三名子女得到不少物业，至于这栋林家老宅由林笙南继承，但是子女皆可住到这里。
“不可能！”林笙西最先发难，“两年前立下的遗嘱，怎么可能大哥只有这么点儿？”
说话的同时，眼神似有若无飘向林笙南。
要知道两年前林笙东可还没出事，老爷子这么疼长子，林笙东才得到这么些东西，林笙西怎么都不信。
当然，她不是为了林笙东报不平，不过是借着林笙东的由头为自己申辩。
林笙北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仿佛漠不关心老爷子会怎么分配。
至于林笙南似乎早有准备，像是很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不过，这份淡定从容中有多少是来自遗嘱还是早有准备，没人可以知道。
如今林笙东已经不在了，他留下的东西当然也归几兄妹所有，自然也是要分的。
沈家父子没有多留，这种时候说多错多，俨然林家兄妹马上要开战，留在这儿他们说什么都不合适。
律师一走，林笙西彻底忍不住了，指着林笙南的鼻子开骂，“你个白眼狼，爸要是知道你会这样，能把东西留给你？”
这话谁都听得明白，林笙南在医院里的事情不是秘密。
他倒是镇定，“不留也留了，你们还是公司股东。”
扭头对上林笙西愤恨的目光，“你有良心，当时在医院怎么不签字？”
唇角勾着讥讽，完全没拿林笙西当回事儿。
外面人不知道，兄弟姐妹之间谁会不知道林笙西的性格？
那些上赶着的亲戚朋友没再多劝林笙南，当然是畏惧他在生意场上的手段，而林笙西不是，她想利用老爷子的死给林笙南扣上不孝的帽子。
会这样选择，无疑是想到老爷子不会多留东西给女儿，肯定是在两个儿子里选一个，要是留给林笙东的多，她瓜分到的当然多。
她也想过可能留给林笙南，但这样的可能性真的不高，要是老爷子救活了，即便气林笙南，也不会把产业交给女儿，这就是老爷子。
骨子里始终觉得儿子才应该继承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