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一副是来自爱德华·马奈的《静物与鲜花》。虽然名字平凡,可整幅画可毫无想要低调的意思。
这是印象派奠基人爱德华·马奈,在十九世纪后半段绘制的。一个中椭的透明玻璃花瓶中,装有盛放的娇粉的芍药,垂身的芍药以及各种不同颜色的花类。独特的画画调性,让整幅画呈现出花朵鲜活的美。
区别于莫奈,马奈的画,更加追求画面色彩的统一。轻柔的笔触,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而另外一副,没有仿照任何一位艺术家的画。
冬季的午后,下着漫天的雪,天空灰沉,可见度很低。
姜顿不自觉地走上前,弯下身子,仔细观赏那幅名为《后海》的画。
黑夜下,深蓝色的后海覆着厚厚的雪,月光下的海面几乎结成冰块,折射出微微的光亮。静瑟,美好,甚至是站着看海的角度,都让姜顿不自觉的想到他。
两处落款,都是空落落。
她当然知道,这幅画尽管画的再像马奈的风格,也一定不会出自马奈之手。但她却能清醒的感觉到,《后海》与《鲜花与静物》这两幅仿画,仍是出自那人之手。
姜顿顿时有了想把画买下来的念头,不管这两幅画是不是她脑海中的那位作者,这些画都具有收藏价值。
不知道那独臂老人去哪里。
她捋了捋发丝,扭头在暗光里张望,鼻息忽然撞上一个柔软的物体。
熟悉的味道瞬间在在这冰天雪地里散开来,于是,姜顿看到了他。
周寅显然也乱了阵脚。
隔着衣服的质感,却仍纤细,她漂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直直地盯着她。
突如其来的相撞,让她免不得往后退。
周寅伸出手,稳稳当当搂住了她的腰。
姜顿的心,抑不住的跳动。
午后,画安静在暗夜里发亮。
姜顿注视着周寅,像是注视着某一道光。
姜顿忙起身,好在光线暗,不然一定会给他发现自己不争气脸红了的事实。她胡乱整理了一顿头发,气息急,“谢谢..”
周寅的手上拿着的画,也是油画,她朝画指了指“你的?”
“不出意外的话。”她指向店铺里的画:“那些画,也是你的吧。”
*
周寅从附近的奶茶店屈身走出来。因为个子高,加上颜值出众,引来了不少路过女生的注意。
他将热奶茶递给她,两人趴在栏杆上。
“他有事,我过来帮他看店。我也经常把画放到他这里卖。”
姜顿还没从刚刚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刚刚店铺里挂着的画,都是周寅画的。
却没想到,姜顿和独臂老人的关系那么好。
“多少钱一副?”姜顿忍不住发问。他的画那么好,应该有上千的价格,可现在委屈在这所小店里,像颗珍贵的深海遗珠。
“两百。”他拿起放在脚下的画,还没来得及放进店里。
油画色彩浓厚,风格独特,姜顿心一紧,接过画“两百?”手上的这幅原创画,说卖两万,姜顿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些画,为什么要放在这里卖?你没有别的渠道去卖了吗?”
按她的分析,周寅的家庭,理应给他提供出多样的售画渠道。她权当是把他看成普通公子哥,一时兴起想买画的普通现象。
就算乐子,平台也不会差到这个地步。
周寅沉默了一会,眼里闪着晦暗的光,不见玩闹“没有那样的途径。”
“可两百太糟践这些画了。我帮你卖,我可以卖到更高的价格!”姜顿夺过他手上的画,急着想为这些画找个好下家。
周寅没有想拿这些画去别的地方卖的想法,画的价值,不由价格决定,而是由爱画者对他的欣赏深度决定。姜顿这样略显不妥的行为,让他感觉到了冒犯,像是在施舍一样。
周寅“好了够了。”
姜顿不依不饶,还在试图夺过画。
“我说够了。”
周寅的声音响在空间里,传进姜顿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是她跟周寅相处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发脾气的样子。
一种并不友好的,陌生的情绪,一下把他们拉开来。
他伸手拿住画框“你不懂。”
她不懂。还是她有意不想让自己懂。她是不懂,不懂为什么他要跟曲青说他们只是同学关系。她是不懂,他跟曲青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超越他们,同学之外的关系。她是不懂,可他就不能试图告诉她其中的道理,让她懂吗?
“那你告诉我。”姜顿伸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眼里的坚定未变,她扯住画框的另一边。她重复着刚刚的话“你告诉我,我就会懂。”
周寅看着她。十九岁,他活了十九年,这十九年里,每一天,每一秒都跟人擦肩而过。
他告诉自己,将那些擦肩而过的人都视为陌生人,即使受到其中某部分人的帮助,他也不会为其抛出真心。因为他的母亲,用血一般的教训告诫过他,这世界上,除了利益,所剩无几。
现在,眼前的人扯住他的画,认认真真的告诉他,她要懂。长久以来,没人说想要懂,他感受得到细细密密的汗试图从额间流出,因为紧张,而且还是在这冷到不行的冬季午后。
他捏住画框角的手不自觉用力,对上她眼神后的一瞬间,他笑了笑。
始终还是做不到。
“别开玩笑了。你们好好当你们的公主王子,这样的帮助,我渴求不来。”
*
精致奢华的画房。
姜顿出神,画笔早晕染了画面大片。
她脑海里持续回想着周寅对她说的话“好好当你们的公主王子,这样的帮助,我渴求不来。”
她的心肉,像被放入了绞肉机,里头天翻地覆。
“姜顿?”美术老师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喊她。
“老师。”她回过神来。
“你今天状态太差了。先休息一会。”
晚上的时候,姜顿一直没什么胃口。
将近七点的时候,姜顿收到了一条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写作大赛发来的通知上写着,她通过了“书艺杯”的初赛。成功进入了复赛。
但复赛需要一名写作指导老师。
姜顿独自在房间,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她难掩心中雀跃,努力已久的事,终于传来了喜报。
怕被母亲发现动静,她一个劲抱着手机在床上疯狂跳动。
“太好了!”
她倒在床上,想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谁。
第一个想告诉的——
她翻到他的头像,观望着,还是划过。
*
除夕午后。
紫霞铺满庭院。
姜顿穿着厚大的格子拼间大衣,围着条红色围巾,脑袋缩在围巾里,一个劲的搓手。
女管家在旁边苦苦哀求“小姐,你进去等吧,快过年了,要是冷感冒了,我们十个耳朵都不够夫人训的。”
程家忙着布着,已热腾地厉害,连程敏也不例外。
“这株放这。”程敏画着精致的妆容,穿戴奢华,正指挥着绿化植被的摆放。
听到门口的对话,往外喊“你别理她了,赶紧进来帮忙,她想等她爸你就让她等,哪年不是这样,死性子倔不回来!”
女管家应了声。
门口昂贵的黑色轿车也随之抵达。
轿车缓缓轧进雪地,留下两长条黑色的车轮印。
车停了下来,刘叔从车里下来,走到旁边,为车里的人开门。
男人一身棕色大衣,昂贵的皮鞋踏进雪地,男人从头到脚,都是私人订制的产物。他低着头,取下帽子,很快就听到了喊他的声音。
“爸爸!”门口的姜顿在朝他招手。
姜顿往姜易的方向小跑去。
姜易的怀抱早已经准备好,她扑腾一下,撞进父亲的怀抱中。
“你这家伙,终于记得回家了?”
刘叔笑着接过姜易的帽子。
“有这么说爸爸的吗!我出差为了谁呀这是?吃力还不讨好了。”
姜易大手往她手上轻拍两下,眼里却丝毫不见责骂的意思。
“我我我。”姜顿熟练回复他。
“你弄得我那么寒心,从新加坡带回来的巧克力我可就要送给刘叔了!”姜易说着,就要把手伸进刘叔提着的大包小包袋子里。
“可别!”姜顿急着喊。
“刘叔大把年级了,吃巧克力烂牙!”
两大人的笑声在庭院内响起。
除夕夜。
程家饭桌上一桌好菜。
难得的热闹,这里不禁烟火。
放炮是长久的传统,一声炮响后,也算送旧迎新了。
姜顿不喜欢吃鸡皮,姜易又夹了块鸡肉给她“宝贝女儿多吃点。”
“爸。”姜顿看着这堆成小山的肉,出声制止。“我又不是客人,你难道还怕我客气吗!”
姜易被逗乐“好,吃吧吃吧。”
刘叔在姜易耳旁低语两句,他点点头,又仔仔细细勺了碗鲍鱼汤给程敏“济缘上市的事,外界反应怎么样。”
“我找几个事务所评估过了,济缘目前受关注度太大,只怕一上市,就被人吃干抹净。”程敏拿着餐纸抹了抹嘴。
济缘是以父亲名义创立的一家制药公司,公司目前正筹备上市,但姜顿并不知道公司内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