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识
啥情况？对面的猛女为何忽然按鸣。
等等！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我昨日买来的新鲜水果，特别甜。想着一定要与你分享。”肖晓回答的时间正好与范嘉逸内心发的牢骚完美合上。
这突如其来的声线变化以及不符合她的个性动作使范嘉逸在刹那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默默收回手臂蹑手蹑脚地转身，准备继续装死。
开玩笑？我和她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而已，又不熟。
这时灵光一闪，眼前闪过肖晓身穿大红色长裙，直直站立在楼顶处的瘆人场景。
范嘉逸咽了口唾沫，深呼一口气，仿佛做了很大的挣扎。最后还是老实返回到门前，硬挤出一抹礼貌微笑，推开门颔首问候：“麻烦你了。”然后手臂微微顿住，眉眼微挑，一只手接过对方手上的精致大果盘，另一只手抬也不是放在一边也不是。
肖晓哪管得了那么多，无视范嘉逸无处安放的右手大方地踏入屋内，顺便带上大门。
全程不超过三秒钟。
范嘉逸：我在哪？我接下来应该如何做？如果直白送客会不会打击到她的心灵？万一……男人一会儿闭眼摇头，一会儿轻轻叹气。面部表情异常丰富。
肖晓：“我点了很多炸串，大约十分钟内到达，我们一起吃口吧。”
范嘉逸：“？”
肖晓：“一个人呆在滨海有点孤独。你算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看上去又比较闲，我们吃饭聊聊天。”
范嘉逸：“？？”
肖晓：“哦对了，点的不是你家的炸串，明明不远配送时间却很长。还有！配送费贵的离谱。”
范嘉逸：“？？？”
他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再再再次出现崩塌，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活了三十四年，头一次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竟然让他差点当场破功！殊不知吃炸串时更让他崩溃。
“它家酱料还行，就是炸的火候嘛……”肖晓手腕轻轻甩着咬了一小口的平菇，边盯着看边碎碎念道，“尽管炸成这样，也能勉强吃下去吧。”
范嘉逸立刻想到肖晓第一次去【有范炸串】撸串，点了七八串却只吃了两口的肉排。言外之意这黑乎乎的东西都比我家的好吃？你一定在逗我对不对？！
“爷爷做的肉排不仅火候掌握完美，酱料更是一绝。可惜再也吃不到了。”肖晓嘴上念出思考了两天的台词，原本这些都是准备好的剧本，结果说着说着反而真情实感，眼眶唰的红了。
爷爷……你倒是叫的顺口。范嘉逸抬手捂脸已经不知如何是好，满脸写着：谁来救救我！
怎料在这艰难的一分钟内，救星真的出现了。
看向手机屏幕中间闪现的消息通知，范嘉逸学着陈默的戏精动作，连忙划开屏幕故作停顿，脸部露出焦急与无措，唉声叹气道：“不好意思。我家人一会儿过来，我要好好收拾下屋子。”说罢伸手朝向大门方向示意。
被范嘉逸这么搅和，目的自然没有达到。肖晓眼底雾气散去，白皙清透的脸蛋透露出一层失望。
没关系！今天不成我明天再来！
刚看完的那本小说给了她很多灵感和希望。眼下并没有多难过，抬起屁股轻轻拍了拍褶皱的连衣裙，与范嘉逸愉快打招呼而后平静离开。
啥？这就完了？
范嘉逸心底一阵发毛，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被心底蹦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快摇晃脑袋，自言自语：“不会的！别多想。”紧接着侧躺在沙发软椅上，同发来信息的好友叶俊暄讨论这些天的艰辛生活。
叶俊暄与他是高中同学，同住一栋楼里，这些日子正在出差。
“叮咚！”半个小时后门铃再次被人按响。
带着疑惑与好奇，范嘉逸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急不忙地走到门口定睛一看，发现了站在门外的爷爷。从而迅速打开大门迎接范文卫的到来：“爷爷，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范文卫稍微有点驼背，看上去精神不错。只见他双手一背，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刚好路过想着看看你，顺便带了个朋友。”
这个久违的假笑……范嘉逸挺直腰身，打起十二分精神，犹豫片刻探出头去寻找爷爷所谓的“朋友”，然后好巧不巧视线瞄到藏在左边暗处的某个女人，大声惊呼：“肖晓？”
他们什么时候成为了朋友？
范文卫忽略范嘉逸呆若木鸡的傻样，非常绅士的朝着肖晓示意手势邀请她进屋坐，再转过身子抬眼瞄向下巴被包扎的男人，压低声音问道：“这么大个人，跟别人起冲突了？”
“您想多了。我是那么冲动的人？”从小到大他哪里会与人当面发生矛盾，顶多背后里狠狠骂几句罢了。范嘉逸眼神飘向不远处已然舒服坐在沙发上的某位身上，嘴角扯了扯，心里念叨着：要说冲动的话，那边的女人更符合人设吧。
接下来的时间他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面容带着一丝不耐烦，听着身边二人的对话偶尔挠耳朵以示不满，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行为。
未免太不把主人当回事了。拜托！这到底是谁家？
“尽管说你们年龄相当，可看上去却比我家这臭小子年轻五岁不止。”范文卫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与前几天在家里对范嘉逸时的嫌弃表情形成强烈对比。
范嘉逸：唠嗑归唠嗑，能不能不拉踩别人？
“能遇见便是缘分。”范文卫抬手做着类似捋胡须的动作，放在肖晓身上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好似想到了哪里他的手微微一顿，眉头蹙起又舒展开来，心平气和的询问道，“姑娘看着眼熟，我们之前应该见过。”
曾经见过面吗。
肖晓心底莫名澎湃成一团，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时隔十七年之久，范文卫竟然还能记得曾经在他小吃摊前徘徊很久的初中生？这一切听起来过于传奇。毕竟同初中青涩纯真的模样相比，她如今的变化可不小。
另一边，范嘉逸不经意间撇了撇嘴。要不是肖晓在这里，他铁定冲着自家老爷子竖起大拇指。就这记忆力和反应能力，都快要赶上他了。短短时间里就能分辨出肖晓是他嘴里说的那位给差评的顾客。
“我观察一个人先看她的眼。你的眼睛让我感到很熟悉，是不是以前光顾过我的小吃店。”看似疑问，事实上范文卫用的是肯定句，仿佛心底已经确认。
瞧见他那么笃定，肖晓面色更加动容，嘴巴抿住，原本想要请求帮忙的话全部堵在心口，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初中时期她只在滨海市待了三个多月，除开放假以及坐公交车回代姨家住的地方，她路过炸串摊的时间应该不到六十天。其中有一半时间停留较长，其余都是简单路过。
如此一想，能让老爷子想起来她的脸应该只有一种可能性——当年陈姗的行为引起了周围人的热烈关注。
每当想起陈姗，肖晓心里就堵得慌，以至于完全不想张口说话。
“怎么了。难道我记错了？”范文卫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力，默默低下头思考。
一旁的男人看不下去了。
范嘉逸转过头去不看他们那边，生怕自己的微表情被肖晓看穿。
要不是他之前提到隔壁新来租客以及酱料的事，老爷子怎么可能知道肖晓的相关情况。
看着身旁陷入沉思的小老头，他嘴角抽了抽。姜还是老的辣，比陈默演的都好。
下一秒。
“嘶！好疼！”范嘉逸疼得龇牙咧嘴，手压住微微抽痛的下颌，目光从范文卫沉思凝神的脸上慢慢转移到肖晓冷若冰霜的面容，心里犯起嘀咕：最近有点背，这个小小果真克我！
与此同时，肖晓强压住心头处那一缕养母带给她的痛苦感受，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摆出笑脸朝身侧祖孙二人望去，这一眼恰好扫到被范嘉逸别在裤腰上的钥匙链。思绪将她拉回到十七年前，模糊的高中生身影变得愈来愈清晰。
我去！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范嘉逸是范文卫的孙子，也就意味着他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
“原来是你！”她不小心脱口而出，说出来便后悔不已。非要提伤心事儿干嘛？简直是自己往伤口处撒盐。
这边，范嘉逸处在迷糊中。他飞快地眨了眨眼，愣是没搞清楚肖晓的意思。
是我？我什么？
听到肖晓的话范文卫不再琢磨赶快抬起头，装作捋胡须的动作笑着点头说：“哈哈哈看来我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那个喜欢在炸串摊旁张望，扎着马尾辫的初中生是你没错。”
梦境里的场景再次袭来，范嘉逸嘴巴微微张开，视线转向肖晓的眼。
仅仅吃了一口的炸肉排、身旁出现打掉肉排的中年女人、眼眶里溢出眼泪转身跑走地初中女孩……
我天！当年那个人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