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哄
此时只剩方妈妈一个人在视频前，方妈妈听了方晴漾直白拒绝的话，面色不变，很淡定地点头，“至少让妈妈知道原因。”
方晴漾抿嘴，心里有点躁闷，便无力地靠在车身上，想了许多也不知如何开口说。
于是直接垂下头，撇过视线，望向地面上被风吹起的落叶。
落叶大概是前两日被大风大雨吹打掉落的，很绿，很新，此刻在空中晃荡，轻飘飘的，无枝可依。
气氛突然冷淡下来。
方妈妈接过话头，主动分析，“所以漾漾你是因为这事，以为妈妈会很生气，跑到姥姥那里躲避妈妈吗？”
方晴漾垂下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她紧闭双唇微微点头，喉咙里挤出闷沉地嗯声。
蚊呐似的嗯声并没有被手机话筒接收，但方妈妈看见方晴漾点头的动作。
方妈妈盯着方晴漾的表情，扯了一下嘴，“这事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方妈妈自嘲的语气里，全是难过，似乎是自家女儿对她的不理解伤透了她的心。
方妈妈停顿一下，见方晴漾不可思议地抬起眼睛，便继续说话，“都只是些生意场上朋友的儿子，漾漾想拒绝就拒绝。”
“可是我大学毕业才一年，原本支持理解我的妈妈，你在一个月内一次性给我安排了五场相亲。”方晴漾激动地开口，最后竟带上了委屈颤抖的哭腔，眼睛也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方妈妈察觉女儿情绪有点激动，便先给出支持女儿的承诺，声音和缓抚慰人心，透着语重心长，“妈妈不会再给漾漾安排相亲了。”
方妈妈说完后，又接着话题继续说。
“但是这些相亲，漾漾你都到场了，能告诉妈妈你觉得那些人怎么样吗？”
“虽然那些人都被夸是好男人，但妈妈想听听漾漾的看法，合不合得来只有漾漾你自己才能决定。”
“在我这里都是些不好的评价，妈妈你要听吗？”方晴漾抿嘴不开心道，踢了踢脚下的落叶。
方妈妈挑眉，“能让我向来听话懂事的女儿逃去姥姥那里避难，能让漾漾如此抵触那些人，我为什么要觉得他们和我的女儿合得来？自然是他们有不足。”
此番话后，方晴漾觉得妈妈又恢复成那个支持理解她的妈妈了，于是掰着手一个一个地和方妈妈数，“第一个和我差不多一样高，我不喜欢。”
“嗯，喜欢才不正常。”
方晴漾睁大眼睛，圆润的杏眼里全是不解，迅速反驳妈妈随意支持她的话，“可是妈妈你很多朋友的伴侣都是这样的，甚至小姨身边最近结婚的朋友都是这样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代表我希望自己的女儿挑一个这样的男人。当然，如果漾漾你喜欢，妈妈也接受。”
感受到方妈妈全方位的理解和支持，方晴漾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一次性说了两个，“第二个秃顶大肚，第三个和我相亲到一半，接到前女友的电话走了。”
方妈妈露出难以言喻的嫌弃面色，“怎么会这样？这些人都多大了？亏那些介绍人都拍着胸脯说是优秀男人，我这才给漾漾安排的相亲”
方妈妈说完这些话，重新端着水果进来坐在一边的小姨，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姐姐，欲言又止。
“我想想，第二个好像是28岁，第三个30岁，就像妈妈说的，每个人的眼光都不一样叭。”
“这……那剩下的呢？”
“第四个，他点菜时，竟然要打电话让她妈妈帮忙点菜，好离谱，这就算了，他还不让我点其他菜！”
方妈妈接话的语气略带了一些自我怀疑的震惊，“呃……这个几岁了？是不是还未成年？”
一旁吃水果的小姨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的姐姐，这套路，这演技，不亏是她姐姐。
方妈妈只漫不经心地瞥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28岁，比我大五岁，这很很是成年了。”
“最后一个呢？听说都夸他英俊潇洒。”
小姨默默埋头吃水果，在桌子上悄悄伸出一只手。在手机屏幕外，朝方妈妈竖起了大拇指。
“哼，他更离谱了，一上来就和我说，今年要完成结婚和生小孩，说我太过瘦弱，要多补补为生小孩做准备，还慷慨说只要能生出一个男孩就行。”
“嗯……这个观念……他是不是也上了年纪了？”
“33岁，比我大上足足十岁，确实上了年纪了。”
“那第一个多少岁呢？怎么妈妈感觉……她们说的优秀男人，都是年纪大了被挑剩的呢。”
小姨吃完水果挤入视频，和自己的侄女打了个招呼。
“小姨，你回来啦。第一个记不清了，他脸上肌肉有些松弛，应该也不小了。”
方妈妈警告地扫了一眼方小姨，郑重其事地说，“漾漾，刚才妈妈总结了一下。”
方晴漾站直身子，认真听妈妈接下来的话。
“这次你相亲的五个人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他们给我推荐时都说，是数一数二的好男人，但现在结果证明不靠谱。”
方晴漾认同地点头，一脸严肃。
“漾漾，妈妈总结了一下，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年纪比较大的男人，是不是说年轻的优秀男人都被挑走了，只剩下这些歪瓜裂枣了？至少目前来看，28岁以上的单身男人都不行。”
“所以，漾漾，你不要找28岁以上的男人。”
方晴漾听完，觉得妈妈的话很有道理，但有点奇怪，但她又说不出那里奇怪，于是一时安静下来思考。
方妈妈给了方小姨一个该你说话了的警告眼神。
方小姨很是无语，但还是顺着方妈妈说话，毕竟自家侄女太过单纯，漾漾的婚事还是经过她们长辈过目把控好。
“漾漾，虽然你妈妈的结论下得有些偏颇，但大致情况是不差的，刚刚那五个已经是市面上不错的单身男人了，28岁往上的单身男人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和你同龄的男人情况会好得多。”
方晴漾觉得小姨说得不错，妈妈的结论太过武断，好奇地问小姨：“小姨，你的朋友也都这样？”
“就小姨目前接触的来说，大致不差吧。男人的生理需求大多比女人重，28岁往上的话，市面上名声还不错的单身男人还有一部分是身有疾病，或者身体不行，或者二婚二手吧，这些年轻单纯的小女孩就不必考虑了，总得为以后的幸福生活考虑，同龄人确实很合适。”
方晴漾重重点头，她也没谈过恋爱，过去沉迷于她的热血漫，也没听过其他人对男性的评价。
结合她相亲的亲身经历，只觉得妈妈和小姨分析得对。
“嗯。同龄人找的话，可是我没什么同龄人朋友啊，我还要忙自己的工作室。”说到这里，方晴漾一脸地失落和沉重。
方妈妈只当她是为自己没有同龄人朋友的情况烦恼，主动接过话头，“工作室的话，妈妈给你介绍几个专业的管理人才，你要是还是不想让妈妈插手，那就让你小姨给你推荐。”
“原本妈妈支持你做自己的工作室，是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但现在工作室越来越大，你都不能专注做自己喜欢的事了，也抽不出时间提升自己，这很不好。”
“有专业的管理人员处理杂事，你可以多出空闲的时间，出来结交朋友，和朋友一起出门旅游聊天健身约饭啊，生活就该多姿多彩才好。”
方晴漾闻言感动又难过，有点想抱着妈妈撒娇，想到工作室的情况，却出声拖延，“妈，工作室这些等我回来海市再说吧。”
“自然要等你回来，你要自己挑人，挑你喜欢合得来的管理人才好。”
方妈妈今日格外好说话，方晴漾一番腻味撒娇后，视线飘忽不定，期期艾艾开口说起了别的事，“妈，还有别的……你还能……”
方妈妈今日的目的暂时达成，她知道女儿接下来要说什么，“除非漾漾你给我承诺，不然妈妈拒绝。”
方晴漾立刻诚恳道歉：“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一个人呆在房间画画，也不会不吃饭不锻炼，我会好好生活的。”
“嗯，妈妈支持你搬出去住，但不支持你生活作息混乱。最近这半年，漾漾你就瘦得不到九十斤，你可是一米六五的个子啊。”
“好的妈妈，我之前不是故意乱来的，我现在跟着姥姥有好好吃饭锻炼。”
“好，妈妈相信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方晴漾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快到先前和姥姥约定的吃饭时间，“好，妈妈，快到和姥姥碰面的时间了，妈妈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嗯，能告诉妈妈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吗？我让你堂哥试着接触一些，到时候漾漾可以在你堂哥聚会上结交一些朋友，都是你喜欢的，交友兴趣也会大一些。”
军绿色越野车后排被吵醒的从时野，身上已是一身湿汗。
他沉默地垂下手将落在座位下的止痛药慢慢捞起。
他反思这是不是他上次吓醒方晴漾的报应？
捡完药后，他伸出手狠狠按压脑袋上跳动的神经，面不改色，身上又渗出一身薄汗。
上次他淋雨后，第二天起床便头痛发作，这次痛得比以往还厉害，吃完家里最后一颗止痛药，今天一大早便开车来医院买止痛药。
头痛压迫视线，还有畏光晕眩。
他轻车熟路将车停在以往停的地方，吃完药后便窝在后座休息，等睡一觉药效发作完就可以好一大半。
但是这次睡着被吵醒，只得到的短暂休息，使得头痛愈发剧烈。
他心中生出一股要暴力发泄疼痛的念头，但此刻他只得转移注意力做其他事情。
强撑着听了方晴漾一半的相亲故事，感受到方妈妈一字一句的诱哄，还有她小姨的打配合。
从时野按着蹦迪的神经在心里嗤笑，觉得这一套把戏拙劣又多余，还幼稚，也就方晴漾这个傻乎乎的人能相信。
最后听到方妈妈的溺爱发言，还有之前左老师对方晴漾的溺爱，他明白方晴漾确实只能长成这样。
但娇花终究要自己长大，自己去面对风雨，才能茁壮成长，才能在世人面前绽放无与伦比的美丽，才能美丽长存。
从时野透过单视窗去看方晴漾。
树林里忽明忽暗的日光下，方晴漾侧颊上细小的浅白色绒毛清晰可见，透着稚气未脱的青春气息。
还是那副娇糯的嗓音，带着舒缓人心的柔软。
从时野疯狂跳动的神经，不自觉地跟着音调一下又一下地减慢速度。
听着外面的人又另起了话题，从时野回过神来。
发现头痛已不知不觉舒缓一些。
从时野挑眉，白噪音果然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