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冬日的神社很萧瑟，尤其是没有遇上节日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愿意顶着个冷风爬石阶来祈福，连镇守之森里的小动物也大多因为天冷而躲起来冬眠了。
清寒的石阶上，有两个穿着红白巫女服套着厚外套的身影正拿着扫帚进行着今日的神社打扫工作。在上首的大巫女骂骂咧咧的吐槽天气冷的不能伸手，但手上打扫的动作不停，阿梨则面无表情，姿态僵硬迟钝，看得出来，她很不乐意顶着大清早的寒风里在外面扫地。
但是不乐意也不行。
香客可以不来，动物可以冬眠，但是阿梨不能不上班。
抓了抓有些冻僵的鼻子，阿梨把扫好的垃圾装进袋子里，正准备提着去垃圾站倒了，却被大巫女叫住：“等等，阿梨，这个给你。”
“什么？”阿梨接过一看，是一张为期三日的滑雪场双人度假票。
这个总不能是给她的吧？随即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大巫女：“给我的？”
“嗯。”大巫女被风吹的缩了缩脖子：“快年节了，正好最近不忙，提前给你放假，之后新年的时候就不放假了，你知道的。”
阿梨了然，每每新年，人们就会与亲朋结伴来神社或者寺庙抽签解运势、叩拜祈福，有的讲究一点还会在零点到来时放烟火，然后人们在绚丽烟火下相互祝福，说吉祥话。所以在这些天里，神社的人流量会非常大，而在这期间，巫女全程都不能离开，基本早起开始接客，直到凌晨都不能下班。
“好，谢谢。”阿梨坦然收下，心里愉悦的想着到时候和谁一起去。
“那我先回去了，你去倒垃圾，还有，记得把猫窝也清理一下，顺便把上面雪扫了……哦对了，还有记得给它们喂食，顺便把水渠解冻一下。”说完，大巫女也不管阿梨怎么想，提着两把扫帚回温暖的拜殿了。
阿梨忍不住握了握冻僵的手，吹着寒风孤单的站在石阶长道上。
老板一句话，员工跑断腿。
打工人的命也是命啊——
“唉。”阿梨默默在心里吐槽，看着两大包垃圾忍不住叹气，刚刚的放假带来的喜悦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垃圾有点臭，里面有不冬眠的小猫拉在石阶上的粑粑，阿梨想不明白，明明有给它们准备猫砂盆，也教过它们怎么做，但这猫……
“唉……”
阿梨又是一声叹气，她总不能和可爱的猫猫们置气。
……
大巫女给她放的年假，一共七天，除了要去滑雪的日子，还有四天，这四天也不能什么都不干，毕竟——她不是带薪休假。
所以阿梨干脆就像巫女老师那样，在人才市场挂了个帖，大概内容就是有什么灵异古怪的事情可以委托她来帮忙，顺便留了自己的工作号码。
接下来就是考虑和谁一起去滑雪的问题了。
原本阿梨是约好和土方一起去的，但临到出发的日子的时候，警察厅临时发布保密性极高的任务，连阿梨也没透露一点，真选组大半人员都得出动，包括土方、总悟还有近藤。
最后，土方只好遗憾的向阿梨抱歉自己的失约，并表示要给她带纪念品回来。
没办法，阿梨只好连夜找其他人一起，毕竟是双人票，所以一一向自己的列表好友询问有没有时间，要不要去一起滑雪。
三叶老婆没时间，说她正在外地出差，为自己的新事业奋斗，据说处于上升期，暂时回不来；小梅还在老家苦逼的补课，正在为明年毕业考试做准备，这次再考不过她就毕不了业了，所以小梅没时间出来玩；神乐说他家银时中了奖，已经准备带着她出去放松了，婉拒了。
最后只有松阳，他们私塾放寒假了，所以只有他有空。
得到阿梨的邀请，他明显是开心的，当下就准备收拾行李。
看着他积极的样子，阿梨突然有点复杂。
“干嘛？为什么这么……奇怪的看着我？”察觉到她的目光，松阳疑惑的望向她。
“没事。”阿梨扭过头，把目光看向别处。
她并没有和他说在他之前她已经问过三个人了，阿梨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松阳。
二人买了点吃的喝的带着厚衣服，用手机和土方报备之后就在假期的第二天走了。
雪地度假村的就如它的名字一般，到处都是看起来柔软无害的雪，轻轻踩一脚就会深陷下去。雪花一片压着一片，无边际的空寂的白也在太阳的照耀下变得格外刺眼。
检票进门的时候，阿梨好像看到令人熟悉的眼镜仔，不由得驻足探究的望过去。
“怎么了？”看到阿梨半天没动，松阳问道。
“没什么，好像看到志村新八了，我们走吧。”阿梨回答，再望过去，那人已经跟着人流进去了。
松阳没说什么跟着阿梨去他们临时落脚点。
放完行李换好装备他们就去滑雪场边上练习滑雪，松阳学的很快，短短时间就掌握窍门，滑的有模有样的，学成之后又来教还踩在滑雪板上动弹不得的阿梨。
“一下都动不了吗？”松阳试探着询问。
“到也不是，调整了几次，明明感觉绳结系好了，但走动的时候还是会松……”所以不敢往下滑，怕滑着的时候真松了。
阿梨眨巴了两下眼睛，双手握着滑雪杖无措的站在那，两只脚在滑雪板上，动一下就会往前滑一点。虽说起点的斜坡不算陡，但没有适应的阿梨还是不敢动，就直愣愣的在那罚站，如果总悟在旁边，大概就要嘲笑出声了。
松阳倒也没说什么，蹲下帮阿梨调整滑雪板。
看着他脸上的新奇就没消退过，阿梨被他感染了几分，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忍不住问道：“你好像很开心。”
外面还刮着劲风，阿梨本就不大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和其他游客兴奋的叫喊声遮掩了大半，阿梨本也没想知道他的回答，但他还是听见了。
“嗯。”松阳一边低着头为她调整滑雪板一边回答：“以前没怎么尝试过新事物，所以感觉滑雪还是蛮有意思的。”
阿梨却不免感到疑惑，她所学到的知识和她的世界观和大多数人一样，都是觉得活的越久，见过的东西越多，尝试的、触碰的东西也就越多。而像松阳说的这种没怎么尝试过新事物反而让她觉得奇怪。
这么想着她也是这么问出来的，松阳却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这样反常的态度让阿梨觉得自己是不是问到了不该问的东西，连忙开口道：“那个，刚刚的问题好像……冒犯到你了，你就当我没问过吧，抱歉。”
松阳站起身：“没什么。”牵住阿梨的手，似要扶着她往前走：“调好了，你再试试吧。”
阿梨下意识抽回手，握住滑雪仗：“嗯，我自己来吧。”杵着滑雪杖就开始往前蹭。
对，是“蹭”，而不是“滑”。
她目前的速度还滑不起来，只能一点点往前蹭，松阳没说什么，不紧不慢的跟着她蹭。
滑雪板碾压积雪发出的“咯吱”声不绝于耳，这让阿梨感到有些尴尬。
从刚刚的对话结束后，阿梨和松阳就一直沉默着，气氛降至冰点，只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不停的响。
最后，阿梨开口试图缓解尴尬：“要不，你先去滑吧，我自己在这溜一圈就行。”
松阳沉默了一会儿对上阿梨的双眸，像是确认阿梨是否真的需要他。
阿梨：“中午我们在缆车那边集合，一起去吃饭？”
松阳最后只在那双眼睛里读出“我真的没关系”后，“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滑雪杖利落的插地借力滑走了。
速度飞快，雪溅三尺，在周围人惊羡的目光里，狠狠的秀了一把技术。
被飙了一脸雪的阿梨：“……”
这技术哪里是不会，是太会了吧……
我以为你很六，没想到你是真的六啊——
激烈的动作同时也泄露出他的心情。
他不开心。
但是不开心又能怎么样呢？阿梨现在也不是很开心，抹了吧脸上逐渐融化的雪水，阿梨长呼了口气，沿着雪道继续蹭。
虽然蹭的慢，但这个过程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周围的每一个游客脸在阳光照耀下的欢快激动，而她也不知不觉的蹭出了老远。
轰隆隆隆——
一个穿着明黄色滑雪服的男人踩着滑雪板，伴着直升机运作发出的隆隆声由远及近，让人不为之侧目，他滑呀滑，滑过了一个大雪坡，然后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里飞—————
飞了出去。
在空中保持着匀速直线运动就再也没下来过。
众人：“……”
而被挂在直升机上的明黄色的人却似毫无所觉般，依然保持着滑雪动作进行着匀速直线运动。
在他即将靠近降落点的时候，操控直升机的人为了驱赶降落点附近的人，拎着火箭炮对就轰了过去。
很不幸，阿梨也在降落点附近。
一时间，雪浪惊起，雪花四溅，吓的周围游客四散而去，阿梨因为没有完全驯服滑雪板跑慢了一点，被雪盖住了大部分身体，但是一发并不能让降落点归于平坦，所以，他们又发了一炮。
阿梨被掩埋的更深了。
雪里没有氧气，十分憋闷，阿梨想要先把身体调整到趴伏的状态来缓解呼吸，只是她刚动作就被人踩了下去。
雪地上隐隐约约传来对话的声音，其中一人好像还踩在她身上。
啧，哪个混蛋踩我——
“第一次滑雪感觉如何呢，将军？”有恭敬的询问声透过雪传来。
踩在阿梨身上的人丝毫没有抬脚换个地方的意思，用十分正经的语气回答道：“跳起来的时候臀股之间轻飘飘的，很爽，我还想再来一次。”
“遵命。”只听恭敬的声音不知道对谁吩咐道：“喂，再来次股间飘，把直升机开过来——”
直升机是这么用的吗？！还有，哪个鬼才总结的“股间飘”？
阿梨挣扎着往上爬，上面传了一声惊呼，那个踩在她身上被人叫做“将军”的人因为她的动作摔倒在地。
因为阿梨穿着白色的滑雪服，所以那些人到现在才意识到“将军”脚下还踩了个人。
“哈啊——”重见天日的阿梨双手撑地，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因为穿的厚实，她爬出来费了不少力气，。
平复良久，身姿纤细的少女站起身施施然摘下护目镜，用与自身体型反差的力量扯起无措看向她的男人的衣领子，把对方从地上拎到自己身前，自上而下的逼视他：“你爸爸难道没有教过你走路看路的吗？我在雪下面蛄扭的时候你难道感觉不到吗？挪一下你的尊脚换个地方站会死吗，混蛋？”
“放肆！你怎么能对将军不敬……”
“闭嘴！没看见我在教育人吗！”
阿梨身后有人想插话被她呛了回去，转过头继续瞪着被她拎着快要跪下去的大高个男人，伸出一只手指抵在他的额头上指指点点：“你知道在雪里呼吸多难受吗？爬起来有多难吗？你差点让我在里面憋死啊八嘎！”
周围拥护的人像是被她唬住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既然你爸爸没有教过你，那我今天就委屈一回当你的爸爸，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男人有些面色慌乱又带着愧疚，修长的四肢有些无措，想要出声又被阿梨隔着手套捏住嘴巴打断：“下次走路记得看路，不然哪天你在马路上怎么摔死的都不知道，明白了吗？”
对方不知道怎么了，愣愣的看着她不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潮红，但阿梨对他没什么耐心。
“明白了吗？”
她又重复了一遍，一手握住他的下巴一手拎着她的衣领子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
“明、明白了……”男人略显脆弱，眼角泛着泪花，语气也带着些委屈，但脸上的红霞未退。
他这样的态度让阿梨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就好像……让他爽到了？
“呼……”阿梨皱了皱眉，把这种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
不满情绪发泄出去，阿梨畅快多了，轻飘飘的松开手，也不管因为她松手而软倒在地的男人，嫌弃的把碰过男人的那只手套往对方身上干净的衣料上蹭了蹭，直到觉得蹭干净了才罢手，开始寻找自己散落在周围被埋在雪里的滑雪板。
“阿梨？”土方的声音传来，像是终于确定她的身份。
不会这么巧吧？
正在扒雪的阿梨扭过头，就和害她被雪埋的始作俑者们对上视线。
只见说着要去执行秘密任务的真选组众人都穿着黑色制服站在那边，看着她的表情各异，为首的土方尤其是。
他们是真没想到，度假和执行任务的地方撞一起了，而且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阿梨这么富有攻击性的样子……
阿梨：“你们……”
你们说的秘密任务就是来度假村吗？！
确认了真的是自己女儿，土方没有和她说话而是立刻吩咐组员：“快把将军扶起来，还有你，快点去开直升机那边的准备一下，都动起来！”他催促着其他人忙起来，试图用忙碌来遮掩自己女儿刚刚的大不敬行为。
闻言，阿梨看向被真选组众人簇拥着的男人。
真的是将军。
阿梨的表情有一丝龟裂。
“阿梨小姐，快过来。”山崎在一边小声招呼着阿梨过去，阿梨回神，拿着滑雪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怎么了？”
“欸，阿梨小姐你趁着将军大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下山去吧。”山崎推着阿梨往缆车那边走：“副长正在那边转移注意力给你争取时间，不然待会将军反应过来了我们所有人的项上人头都不够砍啊。”
“那你们呢？”阿梨有些担忧。
“我们没事，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将军的安危，你快些离开这里吧。”山崎催促道。
“啊……好。”阿梨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过激的时候干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想着也快到和松阳碰头的时候了，立刻告别山崎准备下山。
缆车离这边不近，走的速度太慢，所以阿梨重新穿戴好滑雪板杵着滑雪杖一点一点往那边蹭，直升机的嗡鸣声渐起，抬头，就能看见明黄色的身影又开启了他的匀速直线运动。
阿梨抬头神色复杂的目送将军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