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红茶
见到老虎，崔羲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老虎，怎么这么大？
卢凌风一把将她转到身后，随后拔出横刀，摆出防御姿态。
“羲和，躲起来。”
老虎向众人扑来，那被抓的红茶贩子拉着崔羲和就躲进了角落。崔羲和偷偷地观察那老虎，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先不说这鬼市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老虎，单说这老虎进攻的动作与状态，并不像是在捕捉猎物，而像是在…
驱赶？
身旁的红茶贩子打翻了地上的器具，老虎闻声向他们转来，红茶贩子吓得后退几步跳了窗，崔羲和如梦初醒：
跳窗！
对！这老虎就是想把他们都驱赶到窗户这里来！
老虎对着崔羲和一声大吼，强烈的声浪使她挡着脸后退了好几步。
卢凌风在吊着的木板上喊她快跑，苏无名在吊网里大叫着她的名字。声浪无腥无臭，崔羲和立住了身子，直视着老虎。
她确定了，这老虎不是真的。
老虎见她不怕，便转身去进攻瘫在地上的小五，小五吓得两步爬起奔向窗户，跑过崔羲和时却被她一把拽住了胳膊。
小五一脸恐慌加难以置信地看着崔羲和，强烈的恐惧使他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有“跑”一个字。崔羲和对他一笑，夺过他手中横刀。
“小五是吧？看好了，谁才是废物。”
她说完就持刀奔向老虎，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对着它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白烟炸开，什么也没发生，只有地上一堆被拼接起来的虎皮和坐在虎皮上被呛得直咳嗽的崔羲和。
“羲和！”卢凌风早已从木板上跳下，他随手一扔刀，着急忙慌地单膝跪在崔羲和身前，捧起她的脸，仔细地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没事吧？羲和，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咳咳…”崔羲和摆摆手，推开了卢凌风。“就是有点呛咳咳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凌风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苏无名和苏谦被放了下来，苏无名快步走到崔羲和身下的虎皮处，蹲下抓了一把，扭头看她。
“你看出来了？”
“废话，咳咳…”崔羲和用手背挡着嘴，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看出来，我敢咳咳…上吗？”
“老虎何处去了？”郭庄从房梁上跳下，一脸懵地看着崔羲和。
“哪有什么老虎？咳咳…你仔细看看，不过是几张虎皮拼在一起的幻术罢了。”崔羲和说完深吸一口气，终于缓过来不咳了。
扑通一声，小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崔羲和扭头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卢凌风，“这种素质的，以后你还是别招进金吾卫了，真不够丢人的。”
卢凌风闻言一把将崔羲和揽入怀中，“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
他闭着眼不断地抚摸着崔羲和的后脑，双手颤抖，仿佛在抚摸一件差点失去的宝贝。
他是差点失去她，至少他这么认为。
刚才崔羲和持刀奔向老虎，卢凌风心急之间什么也不顾了，直接对着老虎劈刀跳下。还好老虎是假的，不然后果他不堪设想。
“你傻啊！”他又揽着崔羲和的肩膀将她拥开，对着她又急又气地大声吼道：“什么你都敢上！万一那老虎是真的呢！你不要命了！”
崔羲和一时被抱，又一时被拥开，一脸懵地看着卢凌风：
这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啊？
“不是，我那不是看出来那老虎是假的了嘛，那要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上嘛？我又没你那一身好功夫。”
崔羲和的语气无辜又真诚，卢凌风蓦然被夸，虽然很气，但耳尖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不要再这样了。”
还是瞪了她一眼，从跟踪宋柴到杀幻术老虎，崔羲和的胆子太大了，大到让他担心、让他害怕。
但他又必须承认，崔羲和的大胆无畏，就如同一簇火苗一般在他胸膛之中跳跃，一种名为痴的情丝在心底生长，逐渐缠住了他整颗心脏。
“哪样啊？你管的也太宽了吧？今日我可是救了你那个小手下，你还说我不要再这样了，那我以后可不管了啊。”崔羲和略有不满。
“崔小姐，您说您救了小五？”郭庄一脸疑惑。
“是啊。”崔羲和点头，“你要是不信就抬开窗户看看，记得反应快点啊。”
郭庄闻言怀疑地走到窗边，刚抬开窗户，就从外飞过来几支暗箭。他神色一闪，匆忙用刀挡开，尽管离得很远，但卢凌风见状还是下意识地将崔羲和挡到了身后。
郭庄低头看向窗外，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卢凌风走过去查看，也震惊地立在了窗口。
——那红茶贩子，已然被窗户外的铁刺捅了个对穿了。
“你怎么知道窗外是死路？”卢凌风蹙起眉，看向崔羲和。
“很简单，首先，这鬼市里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老虎，不然这鬼市早就白骨嶙峋，哪还能有活人啊？第二，那幻术老虎进攻你们的时候，根本就不是在猎杀你们，而是在驱赶你们。我当时还疑惑，直到被你们抓的那个人跳了窗，我才反应过来，这老虎，就是要把你们都逼去跳窗。”
“而且，”崔羲和淡淡地吐出口气，“那人跳窗后老虎对我吼了一声，这不是正常野兽看到猎物跑掉后的反应。正常野兽见到一个猎物跑掉，便会毫不犹疑地咬死另一个，但它没有，口气中也没有腥臭之味，那时我便知道，这老虎，是幻术。”
“崔小姐，您对野兽这么了解？”郭庄一脸惊讶地看她。
崔羲和一笑，“河东柳式有一家族秘术，叫做‘控兽术’，你可曾听说过吗？”
“当然！”郭庄点头，“而且不光是兽，我听说只要是动物，河东柳氏都可操控，十分厉害！”
“没错。”崔羲和笑着点头，“我母亲，就姓这个柳。”
“啊！”郭庄恍然大悟：“这么说崔小姐您是跟崔夫人学了‘控兽术’，所以才对野兽这么了解？”
“不算学，只是略有了解吧。”崔羲和单挑右眉，略显得意。
“原来是这样…”
卢凌风定定地望着崔羲和，今夜，他对她又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聪明，机灵，坚韧的外表下还有一颗勇敢又强大的心。
她不是第一士族家的矜贵小姐，她是自信独立、自由生长的山涧野花。
她深深地吸引他。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从少时，到现在。
苏无名拉着崔羲和起身，门外突然一群人喊起“仙人飞升啦”、“仙人飞升啦”。
众人跑到屋外，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脸色惨白、丑得不分雌雄的人举着“无所不能阴十郎”的条幅缓缓升到天上去了。
“这就是阴十郎？”崔羲和一脸嫌弃，“就长这个鬼样子？”
“哼。”苏无名一声冷笑，“人，不可貌相。”
翌日窦府将灵儿绑着送到了县廨，说是她偷了东西。灵儿为自己辩解，说那是窦玉临留下的长安红茶。苏无名放了她，并将窦丛与窦玉临的死亡真相及灵儿怀了窦玉临的血脉之事告诉了窦家老爷。
苏无名得到了长安红茶，观察时谦叔说自己收拾屋子时也发现了一样的茶块。拿来一对比，二茶一模一样。
苏无名烧水煮茶，煮好后倒在杯里细细一闻，皱起了眉。崔羲和见苏无名样子奇怪，便也端起茶杯凑近鼻尖闻了一闻。
与尸体打交道的人对血腥味向来敏感，尽管红茶里的血腥味微乎其微，但崔羲和还是闻到了。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再细细一闻，确定了自己的感知。
“师父，这里，有血？！”
“有。”苏无名眯着眼站起了身，“不光有血，还有西域幻草。我得去找裴侍郎。”
崔羲和在县尉府等了苏无名整整一天他才回来，而且一回来就直奔书房，说他知道其他新娘们的尸体都在哪了。
“还有其他新娘？！”
崔羲和一脸震惊地看着苏无名坐下，拿出长安地图，在上面画了个阵法。
“这是什么？”
“新娘失踪始于一年之前，而长安红茶也是一年前出现在市面上的；失踪新娘几乎每月一个，而长安红茶也是每个月和每个月价格不同，这里面，一定有必然的联系。”
“每月一个？！”崔羲和更震惊了，“这么说，这一年已失踪了十二个新娘了？！”
“是。”苏无名点头，“新娘失踪案，长安县并无卷宗，可卢凌风那里却记录得一清二楚。至今为止，已发现四具尸体，分别在长安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我怀疑凶手抛尸是故意要让人发现，此杀戮也是在完成某种仪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画的这几个地方，还能找到尸体。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需要仔细搜查，甚至是，挖地三尺。”
“天啊！长安城中，天子脚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竟然还没有卷宗？！元县令是怎么…唔！”
崔羲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无名一把捂住了嘴。苏无名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十六，慎言。”
崔羲和连连点头，苏无名这才放开了她。
“元县令说，自从前任县尉武大起意外身亡，雍州府，大理寺，金吾卫连番来人，将卷宗全部抄走，至今无人归还。”苏无名说着看了一眼崔羲和，“十六，这可能吗？”
崔羲和恍然大悟，“师父，那他…？”
“且看其他新娘们的尸体，能否被找到吧。”
苏无名定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