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出乎他意料的是,橘颂转过头来问:“什么是麻烦呢?是本应天晴却下雨么?那样的话,真的很糟糕呢。”
祂说得很轻,以于他甚至没怎么听清。但看着祂湛蓝得像是天空的眼睛,他突然觉得在这个时刻,祂好像是拥有了不属于祂的智慧。
就在他有些警觉地凝视着祂时候,祂又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挠了挠自己的肚皮,呆呆地看着他。在此之后,无论他如何试探,祂都仅仅只是发出了几声懵懂的轻叫。
最终,他压下了心里的那几分疑惑,仔细观察起洞穴来。
自然,洞穴并不会因为他的观察而露出马脚。它保持着一种一如既往的平静。
“走啊。”就在散兵想要动身的时候,橘颂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向前。祂将斗篷盖在自己的脑袋上,假装自己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但他并不是很多很多年前的倾奇者,也不是很多很多年后的流浪者,他并没有耐心等待祂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扒开祂的斗篷,直视着祂的眼睛,有些不耐烦。“告诉我,为什么又不下去了。嗯?”
祂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摇了摇他的手,迷茫地回答:“不知道...感觉洞穴坏。”
“啧,那我自己去,你在上面等。“
不等祂作出反应,他就进入了洞穴当中。
洞穴十分古怪,虽然在水下却没有一丝潮湿,甚至于不受水的侵扰。他可以随意地站在地面上。
环顾一圈,灰色的石壁上用金色的符号写了一篇有一篇的故事。它和之前见过的山洞都无法相比,它小得可以一眼望得到尽头。
中央的石柱在发着金光。头戴皇冠的小人手执棍棒,驱使着很多长有触须的古怪生物,高高地悬挂在天上。
在祂之下又有很多小人。一方执盾,一方拿矛。遍地是金色的液体,祂们都像得了病一样疯狂。
如果这果真是历史的话,那么橘颂的退缩可以谅解。
想着,他又猛得摇了摇头。祂害怕的与他有什么关系呢,错误又不是他造成的……啧,算了,下一次就对祂好一点好了。
“叭。”祂到底还是下来了,用自己的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试图以掩耳盗铃的方式躲避掉这个危机。
“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隐隐有个猜测,橘颂的背叛可能并不如他先前所想得那般简单。
“叭。”祂不说话,仅仅只是拿后背对着他,头上冒出了一个红色的十字以表达自己不想理他。
自然,他是奈何不了祂的。
几百年前是这样,几百年后照常是这样。面对祂的沉默,他只好愤愤地曲起手指敲了一下祂的脑袋。
不说便不说,该干正事了。
他从身上摸出那本厚厚的笔记本,研究了片刻之后决定按照开门的方式尝试一下,看看能否如此将图纹复刻下来。
他随意地翻到一页空白,重重地将其盖上了皇冠小人的脸。
“!”悄悄用手指打开一点缝隙地橘颂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祂像是本能地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长而尖的叫声,蹦跳着想要来阻止他。
“嗯?”就在他备感疑惑之时,异像横生。他终于意识到他之前感到的威胁来源何处——那幅图画。
它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缓慢地扭曲了,像一张幕布似的,将他们裹了进去。
这里....是哪里?
他摇了摇自己因猛烈撞击而有点发昏的头,四处打量起来。
无穷无尽的黄沙吞噬了人的烟火气息,所有的一切不论是建筑还是人都是渺远的。这里连光都不愿意降临,它在厚厚的云层中冷漠地俯视着在沙中挣扎着的生灵。
大漠之尽,光之所隐。
“嗯……”不论往哪个方向看,他都没有见到橘颂的身影。倘若说是之前,祂肯定早就不厌其烦地鸣叫起来,不等到他出现,祂是绝对不会停止的。而现在四周全都笼罩在恒久的寂静之中,黄沙淹没了一切,也包括声音。
的确,站在这里等祂不失为一个好的计划,但他更喜欢主动出击。
那么就向最远处的巨大神像走去吧,他下定了决心。
嗯?谁在看他?
还没等他走到那里,他就被拦住了,然后拽进了一座倒塌的神庙下方。
“异乡人,你怎么在这里乱逛呢?”白发的少女拧了拧眉,压低了她的声音。“我是雨林的祭司长,倘若您去过雨林,一定就看见过我的雕像。这里有两派在争斗,您最好还是离得远些吧……”
她不能离开这里,她还有任务在身。但是看见异乡人在墓土游荡,又违背了她的意愿。
她思索片刻,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您看着,顺着绿洲和水源能够到达方舟。不如,我就让我领您到那儿,您先避一避?跟着河流走,自然总不会欺骗您。”
或许是有些激动,她头上的两根鸟羽状的头发晃动了两下,让散兵不由自主地凝视着它。
她的神情不似作伪,还那样的烂好心,这就是这里的祭祀长?他不耐地思考着,眼神却未曾离开她晃动的头发。
“怎么了吗?”她似乎有点疑惑,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向他眨了眨眼。倘若说之前他还有点顾虑,他现在打定了保票——这一定是橘颂,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的眸光一转,小心翼翼地开始套话。
“你不用鸣叫来表达含义吗?”他试探性地问,眼神关注着她的双手——那不是石质的了。
奇怪奇怪奇怪,真是万万奇怪。
“嗯?不太明白您在说点什么呢?”她皱了皱眉,眼睛像一弯明亮的春水。“人怎么会鸣叫的呢?您是在同我开玩笑么?”
看着她好奇的眼神他自觉不妙,飞快地结束了这个问题,免得她到时候问个不停。不过她并不如之前那般会纠缠不清。她只是虚虚地瞥上一眼他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轻轻地笑了笑。
“世界本就是纷杂的线团,人的一生会具有多种可能。或许您这是,遇见了不一样的我?”她歪了歪头,轻声呢喃道,“着实有趣呐,”
“走吧,送您去方舟?”不过多时,她似是下定了决心,说。
看了着她略带点纠结的神色,散兵恶趣味地答道,“好。”
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并非张开斗篷,而是以一个较为快速的步伐在前面引路。斗篷似乎仅仅只是用来御寒和防御风沙的。
沿途尽是些倒塌的神庙和蜿蜒而又扭曲的管道,像是巨蛇潜伏在沙中一般。随时准备抬起它的头颅。
方舟有很快就到了,不用她告知他就已经知晓。茫茫的沙漠中似乎只剩下了这一大块绿洲。不过倒也不负它为“沙漠中的明珠”这一名号。
“您好,我想要送一个人,老样子。”在一处棚子内,她狠狠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沙,看向了台子内戴有尖叫帽子的青年。
青年审视了他们一眼,困倦地打个哈欠,指了指挂在墙上的表,随意地说:“自己看吧,价格可不便宜。”
的确不怎么便宜,但凡是个地方就有好几位数字。去往云野的票价甚至到了夸张的地步。
散兵扫视了一眼,货币的单位为金,而并非蜡烛。
她似乎有点纠结,盯着那张表格瞧了一会儿之后,从斗篷里掏出了一个灰扑扑但尤其饱满的钱袋子,打算从里面抓出大大的一把。
“不必了。”散兵无趣地盯着这一幕,慵懒地半合上眼帘。“我还不清楚你的来历,又怎么敢随便接受你的好意。”
闻此,她略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似乎有点难以置信。相反,柜台处的青年倒是神情淡淡。
“看吧,祭祀长小姐。依我的见解,您的所做所为未免太过多余。”他无聊地把弄着手上亮内内的货币。
“我并不那么认为,在墓土的人已经够多了。无辜的人不应被施以利用。”
“那您不如请他亲口回答下,看看他是否与您有着相同的想法。”他看向散兵。
“不需要。”他抬了抬自己的下巴,说:“相比这个,我更关心你的来历。”
“异乡人,您现在还不能知道那么多。世界的规矩用于限制本世界的人,了解太多会被世界同化的。”
“嘁,我并不在乎。”
“抱歉,我不能告诉您。”她摇了摇头有点难过。
“嘁,我走了。对了,奉劝您一句:多此一举。”他环顾着小店,最后从层层的布料大棚中离开了,狠狠地甩下了二人,并且拒绝了她的陪同。
“真是新奇,您不去追?”
“命运具有其本身的连续性,不必动身,世界自会来到你的面前……真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我能做得不过是引路罢了。”
“倘若灾难发生,方舟也难以逃过一劫。请离吧,小姐,既然没有生意的话。”
等到他从方舟出来的时候,一阵巨大的沙尘暴降临了。何其的古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却是现在。
好在他并不畏惧这个,将机体关闭掉之后能够避免不少的危机。只是不知为何,室息感越来越强。即使是关闭机体也无法改变。
怀着疑惑的心情,他猛地一挣扎,睁开了眼,迎面撞上了橘颂的大脸。
祂为了确保人偶仍然是活着的,时不时用祂的手去戳他的脸。之后或许认为站着太累就坐下了,坐着坐着就坐到他胸口上了。
所以他先前的那阵窒息感,正是缘于橘颂。
散兵不太高兴,正想直起腰来把祂拂下去,却只听得“呯”的一声,祂的头撞上了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