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或许正是他触摸了壁画的原因，所有的石块都碎裂了。将诺大的洞穴掩埋成现在这样。
他甚至站不起身。
颇为无奈，他只好缓慢地将身体依靠在空间最大的石块下方，将祂提到了他的腿上。
提到了腿上并不意味着祂会就此安生。祂像只小狗一样拱来拱去，最后把头放到了他的下巴下方，让他用两只手将祂环住。
祂总是这样。
之前也是这样。
算他现在心情还不错，就抱一会儿吧。
他现在无比地清楚了，祂身上藏有着一个巨大的谜团。而这个谜团极有可能，将他对于祂现有的想法全部推翻。
现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不过，他虽然可以平静地坐在这里思考解决方案，但橘颂可不行。或者说祂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危机。
于是祂决定用这段美好的“休息时间”完成一件大事——清算自己的蜡烛。
祂点一个数就从胸口里拿出一根蜡烛。本来倒是数得好好的，但之后最终还是靠卡了壳——祂并不会数九之后的数。于是祂想了半晌，把所有蜡烛收了回去，打算在从头再数一遍。
但愿这么大的洞穴塌了后能有人救援。没的话他就只能和这个呆瓜待到地老天荒了。
这么想着，他偷偷从其中拿走了一根蜡烛。
不错，如他所料，祂完全就发现不了。如此他便安了心。但凡橘颂开启新一轮数数，他就从里面拿走一根，静悄悄地放到了左手边还算空余的地方。
他知道或许祂会有很多很多蜡烛，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多。偷一根偷一根的结果就是他整个人快被蜡烛淹没了。等到橘颂回头看他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脸了。
祂有点奇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出这么多蜡烛在左手边，甚至是自己够都够不到的地方。祂迷茫地挠了挠头。
“你要那么多蜡烛做什么么?”散兵皱着眉毛看祂把所有蜡烛都收回去。一根一根慢手慢脚地。
他原以为按照祂的习惯，祂大概率不会说话。没想到，祂头也不抬地答：“换星星。”
祂突然就学会表达语言了。
倘若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多托雷，他一定会认为是他又犯了失心疯。但那么符合橘颂个人性格的话从橘颂嘴里说出，他竟然有点见怪不怪。
“那么，你打算换个多大的星球。”他一边用手捏揉着祂的脸问，一边偷偷折掀开了点祂的面具。
“不是星球，是星星。”
“星球与星星又有何不同。”
“不同，就是不同。”
“哪里不同?”
“友人笨，橘颂不同你说。”
“喂！蠢货！”散兵皱了皱眉毛，颇有点生气意味地用手在祂脸上窝出了一个小坑，至于那个碍手碍脚的面具早就在刚才被他拿掉了。
“友人，不礼貌！”
盯着祂因为不高兴而大了一圈的脸，他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这般他是高兴了，不高兴的人便成了祂。祂飞快地转了个身，从他手中将面具夺过，小心翼翼地比对比对，戴到了脸上。
看着祂气得喷火，却又害怕他因为火受伤，离得远远的动作，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以前一直未提的问题。
“蠢东西，为什么不叫我以前的名字？”他料到祂大概率并非因为识趣。他心里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
果然，祂挣扎了一下见挣不开，于是只好含含糊糊地答：“唔……小红？小蓝？”
说着说着，看了看他越来越差的脸色，祂突然灵光一现：“阿帽？”
自然，这个答案也是错的。
以前的名字固然已经不重要了，但得知祂竟然真的会把这个也忘掉，他只想狠狠打几下祂的头。
在一阵大眼瞪小眼之后，到底还是他妥了协：“国崩，这么叫我。听到没有？嗯？”
恨么？怎么可能不。恨祂这么多年未曾现身救他于水火，更恨祂抛弃曾经的诺言。可是抱住祂的感觉和一起一模一样，像抱住了一团晒过太阳的云。
软绵绵又热乎乎的。
他曾经无数次想把祂介绍给丹羽。毕竟丹羽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世界上会有那么一种生物，还有踏鞴砂的大家……算了，这些人不提也罢。
反正时间也早，不若睡一觉打发打发时光。
他慢慢地将腿屈起，再眼疾手快地把橘颂的肚皮枕到了脖子下。
不错。和以前一样软和。
“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橘颂像是身上有刺一样，扭来扭去的。
但他不在乎这些了。
即使是人偶也会力竭，也会想要睡觉。看着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橘颂也不再热闹，祂也知道自己忘了很多。
忘记了以前，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祂一睁眼，先祖便告诉了祂的名。不像其它光之子一样，祂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不过祂还能不靠徽章直接认出祂的友人，这样就很好啦!
祂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用手艰难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橘颂乖，摸摸头。祂那样劝慰自己。
不过可惜的是，平静是短暂的。
“咣！”还未等散兵睡醒，四周像是雷鸣般爆发出一阵巨响。
“呀！我就说这两个小家伙相处的很好嘛，你还不信。”来者轻松地颠了颠封印住他们那块巨石，说“这可比雨林里的树轻多了。”
闻言，他立马把枕在脖下的橘颂掏出，以一种不伤害祂的方式，将祂扔到了离他很远的角落中，若无其事地双手抱臂。
“快出来吧，孩子们。”地质勘探家探进一个脑袋，有些担忧地扫视了一圈。
“别告诉我，你们把我们打发来干那么多事。”久违地站在广阔的大地上，他没好气地说。橘颂则同仇敌忾地站在他的身后，狐假虎威地点点头。
两个先祖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了点笑意。
“那么，你们想要什么呢？”祂们问。
这倒让散兵有点为难了，提太少会亏，提太大未必会实现，多半打个哈哈就过去了。琢磨片刻，他把橘颂从身后提了出来。
交给祂好了，就算是狮子大开口也与他无关。
“拉直!橘颂要好多蜡烛!”
“那么你想要多少呢？”祂们眼里带了几分戏谑。
“唔……”
真是糟了，忘记祂只会数到九的事情了。他轻啧一声。
这个问题的确让祂犯了难。纠结了好一会儿，祂只能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哭脸。
“哈哈哈，二十怎么样？再加上上一次答应的条件。”
祂抓了抓自己本就十分凌乱的头发，回头看了他一眼。
“好！”
两个先祖摸了摸自己的斗篷，难之又难地凑出了二十蜡烛。地质勘探家要过了散兵的日志本，在上面涂涂写写了什么。
“那么，神庙见！”
祂们挥了挥手，轻轻的灵魂体上浮，化作了一颗星星，穿过了一切的限制，向上方飞去。
回去的路的就简单多了，他甚至不需要花费什么气力就可以在水面上行走。祂像是一只乖巧的玩偶一般，趴在他的脊背上。
祂们从另外一个出口出去了，站在一棵大树的对面。树屋里面，一位胖乎乎的老奶奶先祖挥动着衣袖，在还未曾有人落座的位置上放下了两个饭团。
很明显，吃的优先级是高于他的。不然怎么解释橘颂现在着急忙慌的状态：祂跳了两下，尽力地从他背上挣脱，以祂最快的速度向老奶奶冲了过去。
祂叫得极响，他从曾听见过祂叫得如此嘹亮。
“奶奶！饭饭！”橘颂甩动着自己的身体硬生生跳上了有祂甚至比祂还高一点的桌子。
祂等了许久，时不时用手摸摸饭团，不太明白为什么还无法点燃饭团。
祂抬起了头，瞥了眼充满笑意的先祖，这才意识到祂的友人还未落座。于是祂只好不大情愿地去接他。
“友人好慢，笨笨。”橘颂跑到了他的面前，又飞快地转身向树屋跑去。没有之前的一步三回头，更没有之前慢慢地在前方领路的姿态。
散兵双手抱臂，始终维持着自己慢吞吞的速度，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最终还是坐在了椅子上。
橘颂挪了挪自己的火盆，放到了自己和他的中间。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祂就禁不住困意两眼一眯，睡着了。
他看了祂一眼，确保也不会只然醒来之后才打开了日志本。
日志本上的蜡烛符号随着烛火的没入快速上涨，但令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是那先祖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
“一切的愿望必有其代价，一切的美好必有其汗水。在黑暗过去之后欢歌，在欢歌之后思考。切记，不要遗忘痛苦。”
什么鸡汤。他冷哼一声，将其置于一边。
看着老奶奶鼓励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咬了一口摆在他面前的、那个烧不掉的饭团。
出乎他的意料。饭团充满了茶叶的味道。很香还带着点苦味。再喝一口茶杯里还温热的茶水。味道很不错，是他喜欢的味道。
看了看他的神情，老奶奶弯了弯眉。双手开始打起毛线来。
不久而冬天就要到了，小家伙们可千万不能着凉了。祂想。
就这样他们搓磨过了一个安宁的中午。爱偷懒的橘颂在全自动烛光午餐结束后立马就醒了过来。由于这个，被老奶奶狠狠搓对搓脸。
这下祂可逃不掉了，于是他也揩了把油。
不过他们高兴了，橘颂很生气，在老奶奶身上爬上爬下，直到摸出了两个干冷的饭团才作罢。
不过两个冷饭团，这就哄好了？
散兵鄙视地看了祂两眼，劈手夺过了祂的饭团。
“没收。”他嗤笑一声，将饭团举到了祂够不到的地方，把祂气得大叫。
老奶奶看着他们的热闹，禁不住轻笑两声，但手上仍然没有停下来。动作飞快地整理着新打好的毛线帽和毛绒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