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你别哭了！”慌张之下，她抓住齐相阑的胳膊，把他拽进琴室，迅速反身关上门。
果不其然，下一秒左傅年的声音就已经在院子里高声响起：“小也，过来休息会儿，爸爸给你切了水果。”
“我这会儿不想吃！”
琴室的窗户正对着客厅，为了不让左傅年看到，她只能躲在落地窗外看不到的死角，身体紧紧趴在齐相阑胸口，大声回答。
“相阑呢，你看到他没有？”
当然看到了，不就在自己面前！
“我一直在练琴，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这孩子，去哪儿了……那你一会儿练完琴过来吃，要是看到相阑，也叫他一声。”左傅年嘟嘟囔囔回了客厅。
等院子对面的落地窗拉合声音响起，左也才呼出一口气。抬头，齐相阑的一滴眼泪精准地砸在她的脸颊上。
她摸了下自己的耳朵，才发现自己的鬓发都已经被打湿了。
用袖子抹了一把，她急起来：“你怎么还哭呀？”
齐相阑垂眸看着她，眼睫湿润，好像是在委屈无声控诉。
左也脑子里又响起那个声音——左也你太渣了！
“别哭了……”她受不了那些断线的珠子，抬手在他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少年皮肤触感很好，不像她，脸颊边都长了两颗青春痘……这不是重点！她咬牙，“都让你别哭了，我跟你开玩笑的！”
“那天晚上的话我记着呢，我没骗你，说了跟你在一起就是跟你在一起，我、我这不就是想试试你是不是认真的嘛，你怎么就哭个没完了呢！”
她开始胡诌，但效果拔群，齐相阑立时握住她的肩膀，声音喑哑：“你刚才是骗我的？”
左也眼神闪躲，嘴里却道：“是，我就是逗逗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被按进还带着潮湿寒意的怀抱里。齐相阑俯首在她耳边，声音瓮声瓮气，带着哭意和祈求：“左也，不要这么骗我……求你……”
不要给我希望，又将它夺走。
左也愣住了，她知道喜欢是一件应该要很认真的事情，但没想到齐相阑会这么认真。半晌，她才抬起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安抚：“我不这么对你了，你也别哭了……”
齐相阑抱着她没吭声，左也觉得他还在生气，只能有些别扭的任由他抱着。
她当然也看不到在她肩头，前一秒还红着眼眶流着眼泪的少年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眼眸里的沉郁和痴狂。
他唇角已经带着笑意，声音却还柔弱卑微，向她再三确认：“你这次不是骗我？”
“……不是。”
半晌，他微微松开她，左也从微凉的怀里退开些许，仰头便能见到齐相阑尚湿润的睫毛和泛红的眼眶。他和他的母亲一样，自带天生惹人怜爱的脆弱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摧毁，同样也忍不住想要保护。
左也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起来，这是她之前从未对齐相阑产生过的感觉。她甚至有点想，踮起脚尖摸摸他的头发。
忽然，左也感觉到一丝冰凉，低头一看，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不知何时被戴上的一根红绳。
她抬起手打量了下，蹙眉，“这是什么？”
“信物。”
左也看向他，齐相阑又说了一遍：“这是信物，有它在，你就不能再耍赖。”
左也心道：这玩意儿又不是合同，我真要耍赖这玩意儿也没用。
又抬手晃了晃，看向他，问：“不会是你编的吧？”
前段时间学校里就流行这玩意儿，很多女生都买了各种颜色的绳子回来编，课间的时候一群女孩儿没事儿就坐在一起边聊天边咬着绳子编手环。左也记得，那个叫郑幼欣的女孩儿也曾将一根红绳夹在笔记本里，送给齐相阑。
可是会这么做的一般都是女孩子呀，左也有点难想象齐相阑咬着红绳，两只手扯着细线翻飞的样子。
可是齐相阑却点了点头，耳廓还泛起绯红。
“我在医院……反正也没事做。”
他说谎了，这种东西，他闷在房间里不知道编过多少根。起初，是学校里流行，他从班上女生那里听说红绳能绑住两个人的缘分，于是就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堆红绳回来。
编好第一根的时候，左也已经认识林朝。那些夜里他坐在床边，编好一根，剪断一根，编好一根，剪断一根……纷乱的红线在地毯上蜿蜒如流淌的血，他放任自己躺在这柔软的血泊里，从沉默的嫉妒变为压抑的抽噎。
这是他剩下的最后一根红线，也是他编得最小心翼翼的一根。
而左也，她看着手上的东西，脑子里有点纠结。
说实话，这东西有点过于朴素了，而且她习惯了戴手表，但是一想到这是齐相阑的心意，她也不好说什么，反而觉得自己好像也应该回馈点什么才好。
“你等等。”她转身跑到壁柜边，打开抽屉翻找了一通，转过身来，将手里的东西递到齐相阑面前。
一寸的蓝底证件照，梳着马尾的少女穿着黑色西装校服笑容大方灿烂。如果左也没记错，这还是她高一入学办校园卡时，剩下的照片。
“你不是要给我信物了吗，我也给你一个。我姥姥姥爷他们那个年代就流行交换照片，妈妈说我姥姥姥爷的定情信物就是一张照片呢。”扯远了，她咳了咳，不确定的看着他：“你看可以吗？”
会不会敷衍得太明显了？要不还是回房间再找找……
可是下一秒，齐相阑已经双手小心翼翼接过，按在胸前，哭过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左也笑起来。
……
左也觉得，她其实是有一点喜欢齐相阑的。
虽然左傅年总对外人介绍他们是姐弟，但其实两人在学校里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在家里也总是各玩各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算不上亲近。更何况，齐相阑从未叫过她一声姐姐。
齐相阑长得好看，学习也很优秀，学校里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就连高年级里也不乏他的暗恋者。只不过，他有扔掉人情书的劣迹在前，在好几个女生向他表白却铩羽而归之后，大部分人也望而却步了。
他的性格不算好，不会说话，大多数时间闷闷的。如果只是不擅交际也还好，但有些时候过于冷漠，几乎能算得上不近人情，除了因为那张脸而喜欢他的人会觉得这样很酷，剩下的几乎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性格有什么好，所以他身边好像一直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朋友。
对了，他还颇富心机。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在家从不主动表现自己，反而弱化自己的存在，处处顺着别人的心意，连刘姨也会去刻意讨好，抢着做一些家务活。全家上下没人能挑出他的错处，慢慢的连王寻茵也只有在和左傅年吵架时才会想起他。
面对这样一个人的喜欢，左也并非不能更加干脆利落的拒绝，可是她却总是在他失魂落魄看向自己的时候狠不下心。都说同情男人倒霉一辈子，那她是不是要倒大霉了啊？
可是……这大概说明，她也是喜欢他的吧？
应该没错。
在辗转反侧几夜之后，左也自己说服了自己。既然喜欢，那么在一起试试也未尝不可。
就是齐相阑有些过于粘人了。
得到左也的答案后，他就好像完全变成了个粘人精，在外面还好，没什么人认识他们。在家就比较麻烦了，毕竟有大人在，她也威胁过他不准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左傅年和王寻茵，所以在家时两人会刻意保持距离。
但是一旦大人不在，齐相阑就会飞速贴过来，拽拽她的毛衣，拉拉她的手指。他不敢有更近一步的动作，但好像这样做做小动作，就能表现出两人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就能使他得到满足。
一开始的时候还好，左也觉得新鲜刺激，还会在他贴过来的时候摸摸他的头发和脸，渐渐胆子大起来之后，会在看电视时靠在他肩膀。每当她这么做的时候，齐相阑的反应也很好玩，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身体明显僵硬起来，连耳根都红了，一动也不敢动。然后，一听到开门声，两人便“噌”一下分开，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交换着眼神。
可到了后来，左也就觉得无聊了，齐相阑靠过来的时候，她会盯着手里的书当没看到，他跟她说话，她也不怎么认真听。这种时候，齐相阑就会在沉默须臾后，鼓起胆子合上她的书或者抓住她的手，然后，他会可怜巴巴的说：“小也，你看我一眼。”
左也微微偏头斜睨他，渐渐瞪大眼睛，故意夸张惊呼：“齐相阑，你也长痘了啊？！”
然后她就会收获齐相阑略显慌乱的脸，一边看他捂着额头放沙发边角缩，一边追过去扒开它的手，故意嬉笑：“给我看看嘛，哇，好大一颗，真的好大一颗，原来你也会长痘痘啊！”
齐相阑不敢让她掉下沙发，又害怕自己真的被嫌弃，抵挡半晌败下阵来，任由她戳他的痘痘，却又忐忑地问她：“很难看吗？”
左也噗嗤一声笑出来：“咱们这个年纪，不长痘的才是少数吧，你看莫喻，她长了一脸呢。何况你这就一颗而已，你看我这里这里这里，都长了，那你会觉得我不好看吗？”
齐相阑摇头，认真坚定：“你最好看。”
左也本来只是逗他，却每每被他这种认真的神情反撩，最后只能故作淡定，拍拍他的肩膀：“都好看，都好看……”
话虽然这么说，但从那以后，左也就发现齐相阑开始臭美了。不止一次，她在路过卫生间时看到他在对着镜子挤痘痘。大概是因为挤的方法不对，后来痘痘变得又红又肿，旁边也连带蹦出一颗来。
左也生怕他这不当操作直接把那张漂亮的脸蛋给毁了，连忙传授了一通护肤小知识，并且保证自己决不嫌弃长痘痘的他，齐相阑这才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