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0
念城市的夜晚远比白天热闹得多,往来车辆络绎不绝,鸣笛声划破夜空,企图把夜晚变成白天。
从叶氏出来,叶南竹在街道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热闹的街区,形单影只,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拿出手机给叶悠然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两个人都没说话。
叶南竹先开口叫他,“哥?”嗓子干涩,换了一种称呼,“叶悠然?”
沉默。
叶南竹自顾自的说:“你不会关停沧山对不对?”
还是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说呀!说你不会关停沧山!”叶南竹语气开始暴躁,她很少这样,之前攒的所有脾气,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叶小姐,我是小江,叶董他……他在开会……”出人意料的回答,叶南竹掐断通话,几点了还在开会,摆明了是不想和她说话。
小江盯着被挂断的手机,医院的走廊里灯火通明,很安静,望了眼紧闭的病房门,叶悠然吃完药就昏睡过去了,他第一次不想遵循老板的意愿。
三月下旬的天还是冷的,叶南竹下意识拉上外套拉链,她还不至于拿叶震华和田云的错误惩罚自己,那样太傻,叶悠然教的。
有妈妈牵着活泼的小朋友不小心撞到她,很有礼貌的说:“姐姐,对不起。”
“没关系。”叶南竹努力扯了一下嘴角,想宽慰他,红肿的脸微疼,以失败告终。
小朋友看清叶南竹的脸,睁大眼睛,呆楞在原地,叶南竹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不再停留,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小朋友指着自己的脸说:“妈妈,姐姐的脸......”
叶南竹告诉自己,习惯真好,她早就习惯自己有这样一对爸妈,习惯这对爸妈带来的一系列糟心事,可年纪小,不代表是白痴,习惯也不代表麻木。
她很小的时候就清楚,田云在叶宏达面前,对她无微不至,做到“贤妻良母”四个字,叶宏达忙于工作顾不上家里时,田云也不会管她死活。
等叶南竹大一些的时候,田云把她当筹码,又开始扮演起好妈妈的角色。
小学三年级的暑假,田云把她带到田风家参加家庭聚会,按照惯例,小孩子一起玩,大人有他们自己的的娱乐活动,打牌,聊天,男人谈政治,女人谈护肤。
叶南竹坐在角落里,没有主动和任何人说交流,也没人和她说话,田游一直就看不起她,觉得她又傻又呆,半天蹦不出几个字,交流都费劲。其他小朋友也没有搭讪的意思,认真玩着眼前的玩具,田游是他们中间的老大,田游的态度,决定他们的态度。
田蔓先走到她面前,盯着着她身上的公主裙,“表姐,你的裙子是姑姑给你买的吗?”
叶南竹不说话,完全当她是空气。
“我拿我的裙子和你换好不好?”
叶南竹还是不理。
田游不耐烦,“田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她就是个小傻子,你干嘛要和一个傻子说话,你是不是也想变成傻子?”
田蔓反驳:“我才不是,我就是想要她身上的裙子。”
那个时候的公主裙都是以白色为主,很少见叶南竹身上这种暗红色的,这件巴洛克公主裙,是叶宏达托朋友在欧洲买的,她的生日礼物。
“想要直接和妈妈说,她一定会给你买的,别说一件,就算十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田游口吻故作成熟,带着炫耀,他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周围的人都捧着他们家。
“那天我和妈妈逛了很久的名牌店,都没有看到这样的裙子。而且爸爸说,遇到事要自己解决,别总想着找他们。”
“那你要怎么解决?”
“我想和她换一下。”
“你看小傻子和你换吗?”田游一脸不屑,说完继续调试刚买的无人机,不打算参合这事。
田蔓视线再次落在叶南竹身上的公主裙,越看越喜欢,“我用两件裙子和你换行吗?”
叶南竹终于看她,“不行!十件一百件都不行。”拒绝的干脆。
田蔓碰了一鼻子灰,觉得很没有面子,假装满不在乎的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改天让妈妈买一件比这好看一百倍的裙子。”
她的狠话没有得到叶南竹的反驳,叶南竹接着无视,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田蔓气不过,盯着叶南竹肩膀上的蝴蝶结,越想越气。
她的动作很快,等叶南竹反应过来的时候,左肩膀上的蝴蝶结已经在田蔓手里。
这是叶宏达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平时舍不得穿,今天是应田云的要求才穿着来参加聚会。
叶南竹急了眼,站起来,直接上前扯田蔓的头发,没有防备的田蔓哇哇大叫,“哥!救我。”
她没料到“傻子表姐”还有这一手。
周围的小朋友不在专注手里的玩具,维在旁边看热闹,田游掰叶南竹的手,“小傻子,把你的手放开。”
叶南竹拼尽全力,就是不松手,田蔓越挣扎越疼,毕竟是个孩子,平时看起来再成熟,遇到这种事也只会哭。
田蔓的尖锐哭喊声招来了几个大人,见这个场景,田风心疼自己的女儿,瞪田云,“瞧你生的好女儿。”
田云上前使劲掰开叶南竹的手,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扯妹妹的头发?”
“她弄坏了爷爷给我买的裙子。”叶南竹希望田云站在自己这边的,为自己主持公道。
田游在一边狡辩:“姑姑,不是这样的,裙子是小傻……小竹自己弄坏的,我们可以作证。”
他一个眼神过去,其他小朋友陆续点头证明,“田游哥说得没错。”
“小竹,你真是太让妈妈失望了。”
念城市电视台。
许时繁最近工作不忙,也不会准时下班,他宁愿在办公室里看书,也不想回到住处,独自一人面对静得出奇的房间,心烦。
许时繁看书很认真,静止一般,整个办公室偶尔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办公桌上手机振动,他瞥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在书上,这个点给他发信息的只会是沈初,八成叫他出去吃饭,他最近没心情。
大概十分钟过后,手机被接连的信息轰炸,许时繁不得不放下书,划开手机,除了沈初没别人。
沈初:许导在吗?
沈初:许导有空吗?
沈初:要不要一起吃饭?
沈初:我听说一个八卦,要不要听?
沈初:关于你家叶南竹的……
为了吊他胃口,沈初半天都没有再发信息,许时繁手指微顿,选择退出界面,他不是一个八卦的人。
熄灭手机屏幕之前,许时繁看到有来自叶南竹的未读信息,时间刚好是十分钟之前。
叶南竹:玉兰花确实很好看。
许时繁从椅子上站起来,翻到一半的书掉在地上,往电视台门口跑,穿过走廊,集体办公区域,路过一楼前台,推开大厅的旋转玻璃门,目光锁住玉兰枝后面的身影。
叶南竹双臂抱着膝盖,身上穿着连帽卫衣外套,宽大的帽子遮住整张脸,这是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许时繁停下脚步,走过去。
出现在视线范围的是一双偏旧的板鞋,鞋带绑的蝴蝶结很漂亮,叶南竹抬眸视线顺着裤腿往上,想笑,失败了,“这么晚还没下班?”
许时繁抬手把她头上卫衣的帽子拨开,皱眉,“脸怎么了?”
“摔的。”这个理由她自己都不信。
“你等我一下。”
没几分钟,许时繁回来,手里提着从药店买的一堆东西,坐在她身边,翻出冰袋,贴住她红肿的脸,叶南竹下意思往后躲。
“痛吗?”
“痛的,很痛很痛。”边说边流泪。
许时繁用拇指抹掉她的眼泪,控制扶着冰袋的力度,“下次小心点,别再摔了。”偏低沉的声音,有说不尽的温柔。
叶南竹的眼睛纯净又明亮,带着湿气,像浸在湖里的月亮,许时繁手指微动,很想吻她。
“许时繁?”
许时繁回神。
“其实不是摔的,是被我爸打的,因为我做的事他很生气。”
“你怎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但是打人一定是他不对。”
叶南竹被他的话逗笑了,牵动左脸还是疼,也能忍。
“许时繁?”她叫他。
“我在。”他温声回应。
“我们……”
叶南竹说出两个字停住,许时繁也不催促,盯着她的眼睛,有用不完的耐心,视线太过灼热,叶南竹先躲开。
玉兰花枝摇曳,有淡淡的清香,路灯下的花影唯美的不像话。
“我们要不要试一下?”声音很轻,仿佛幻听。
许时繁微愣,嗓子发紧,“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你没听错。”叶南竹再次看向他的眼睛。
“好。”
“不对,在你说出来的那一刻,我已经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