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9
“你知道你的名字南竹是什么意思吗？”
“南山上的竹子。”
“不对。”
“我妈妈说是这样的。”
“是海拔八百米向阳面的竹子，每年十月份，那里竹龄五年的竹子，最适合做成油纸伞的伞骨。”叶宏达耐心解释。
小南竹似懂非懂：“爷爷，什么是伞骨？”
“伞骨是油纸伞的……”
手机铃声响起，是一首很老的歌，小南竹不知道歌名，但是不妨碍她讨厌这首歌，只要爷爷接到电话，必定要去忙工作，没有时间陪她。
叶宏达接完电话，慈祥的向小南竹解释：“小竹，爷爷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你自己在爷爷的办公室玩好不好？”
“好！”
小南竹心里不愿意，还是点头，老师说过，大人最喜欢懂事的小朋友，她一定要做个懂事的小朋友，这样爷爷才会一直喜欢她。
小南竹开始画画，画画是她认为最有意思的事，没有什么可以画出来，比如爸爸妈妈牵着她一起去游乐园。
叶宏达看小南竹乖巧听话，表情欣慰，向外走几步又折回来，摸着小南竹的羊角辫说：“想不想和爷爷一起去油纸伞的工厂里参观？”
小南竹从五颜六色的画笔中抬头，眼睛纯净又茫然，她很想去，可是去了还是听话的小朋友吗？她还没想清楚，就已经被叶宏达抱在怀里，带去油纸伞工厂。
油纸伞工厂没有高科技的建设，里面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师傅，专注着手里的工作。
一个穿着棉麻套装的老师傅看到叶宏达，拿着伞骨走过来，“董事长，这是今年做出来的伞骨，韧性不如去年的一半。”
叶宏达放下小南竹，把伞骨拿在手里正反折了一下，“今年气候少雨，才影响到竹子的韧性，这里的环境比不上沧山，原材料也少了几分自然的灵性，我看一下，之后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小南竹刚到工厂，就盯着一处发呆，叶宏达处理完工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一个老师傅在休息的时候吃白萝卜，老师傅吃的起劲，表情悠闲又认真，小南竹可以想象到他手中的东西有多好吃。
叶宏达这才想起来，今天只顾着工作，忘记带小南竹吃午饭。
他直接走过去，问那位老师傅要了一根白萝卜，洗干净分成两半，一半递给小南竹。
“尝尝好吃吗？”
小南竹盯着自己两只小手勉强握住的白萝卜，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叶宏达先啃了一口，“味道不错。”
小南竹在叶宏达鼓励的眼神下，费劲的啃了一口白萝卜，随后笑起来，纯净的眼睛弯弯，软糯的声音说：“爷爷，这个萝卜是甜的。”
“对，是甜的。”
叶宏达工作太忙，不可能经常带着小南竹，大多数时间她都和家里的阿姨一起度过。
阿姨会给小南竹梳羊角辫，两个对称的羊角辫全都扎好，小南竹问她：“阿姨，你知道我爸爸去哪了吗？”
“……当然去忙工作了。”阿姨有些为难。
“那我妈妈呢？”
“去你舅舅家了。”
“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你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当然最喜欢你了。”
“可是我为什么不是每天都能见到他们？”
阿姨语塞，不知道从哪开始解释，或者是从哪开始说谎。
父亲节这天，幼儿园老师组织班里的小朋友画画送给爸爸。
小南竹画的是爸爸妈妈牵着她，背景是游乐园门口，这幅画她画的很认真，感觉哪里不满意，再重新画，怕画得不好爸爸不喜欢。
画好的画，小心翼翼的装进书包带回家，吃完晚饭，小南竹把画整整齐齐铺在客厅的茶几上，等爸爸回来，她有预感，今天爸爸一定会回来。
夜幕降临，小南竹双手托着下巴，在茶几前犯困。
阿姨走过来，温声说：“小竹，我们去洗澡睡觉好不好？”
小南竹清醒了几分：“我不要，我要等爸爸。”
“可是……”
阿姨来到这里工作大半年，小南竹的妈妈见过不少次，可她爸爸还真没见过几次，要不是董事长住在这里，她真怀疑这里是外宅。
不管阿姨怎么劝，小南竹都不愿意去洗澡睡觉，僵持了片刻，小南竹听到有人打开门，她屏住呼吸，等那个人走进客厅，是爸爸。
小南竹兴奋起来，飞奔到爸爸身边，高高举起手中的画：“爸爸，你看我的你……”
“你给我一边去！”
等小南竹反应过来，已经被爸爸一把推到在地，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刺眼。
“看到你就来气，要不是你，老子也不会娶田云那个心机女。”
小南竹明显吓坏了，哇哇大哭。
叶震华揉着耳朵觉得聒噪，对要过来哄小南竹的阿姨说：“别扶她，就让她在这里哭，老子看她今天能哭到什么时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于叶震华的话，阿姨不敢不听。
田云紧跟着回了家，高跟鞋声音由远及近，看到这个场景，按照自己的节奏换拖鞋，问阿姨：“怎么回事？”
阿姨用眼神示意坐在客厅沙发吸烟的叶震华。
田云心里猜出了个大概，先问：“老爷子在家吗？”
“不在。”
“行，你先回房间吧，这里交给我。”
阿姨回了房间后，田云扶起小南竹，拍了拍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哄她：“小竹不哭了好不好？”
她不哄还好，哄了之后小南竹哭得更凶，来表达自己的委屈。
田云蹙起精致的眉，找叶震华算账：“你对一个孩子撒什么气？”
叶震华不屑道：“孩子？要不是她我会娶你？你会嫁到我们叶家？你哥哥能赚到第一桶金？现在能把公司开这么大？”
田云被戳到痛处：“我们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要是过不下去，我们就离婚。”
“吓唬谁呢？你用尽手段嫁到我们叶家，我不信你会舍得离婚。要离婚也可以，先让你哥哥把欠我们家的钱还了再说，不过以前的钱可不能按照现在的价值计算。”
“叶震华你……”
“我什么？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那是你哥。”叶震华说完弹掉一截烟灰，掐灭烟头，起身离开，客厅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田云的脸色不好看，叶震华离开好一会，才想起来去哄小南竹，她努力克制情绪：“小竹，别哭了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爸爸！”小南竹哭得更凶。
手机铃声响起，来自田风。
她深呼吸，平复心情，走向阳台，关上门隔绝小南竹的哭声，按下接听键：“喂，哥。”
“田云，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想想办法，只要这个项目做成了，我一定立马双倍还你。”
每次都是一样的说辞，项目做成了一个又一个，可钱从来没还过，田云的眉头不自觉蹙起，那是她亲哥哥，她没有理由拒绝。
“好，我尽量。”
“我就知道，关键时刻还是亲人最能靠得住，那先这样说，我先忙了。”
田云收了电话，走向客厅，小南竹的哭声清晰起来，她的耐心已经用尽了，脸色发黑，走向小南竹。
严厉道：“你能不能别哭了？”
回应她的只有小南竹的哭声，田云闭了闭眼，睁开时里面的柔和早已经消失不见。
六月份的天已经开始炎热，小南竹穿着短袖，田云把手伸向小南竹的白嫩的胳膊，没有任何犹豫，狠狠拧了一下，留下一片青紫。
“还哭吗？”
小南竹的哭声高了几个分贝，嗓子开始嘶哑。
田云又在她身上其它地方拧了几下，眼神带着狠厉，“我问你还哭吗？还要爸爸吗？”
小南竹一直哭，她就一直拧，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留下的痕迹重。
阿姨听到小南竹不寻常的哭声，走出来看到这景个场，不敢上前阻止，连忙退回房间假装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小南竹不再发出声音，田云反应过来，看向缩在角落的小南竹，身上青紫连成片，伸手想抱她，小南竹惊恐下意识的往后缩。
田云垂下手，一脸委屈：“小竹，别怪妈妈好不好，妈妈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南竹想大声哭泣，发现怎么也哭不出声，这件事过后，她连续好几天没开口说话，饭也不怎么吃。
那几天田云不再出门，专心在家陪着小南竹，让她穿上长袖的衣服，怕叶宏达突然回来看出端倪，巧合的是，那几天叶宏达一直忙于工作，没有出现。
阿姨看到为此发愁的田云，提醒她：“最近小竹挺喜欢吃萝卜糕的。”
田云回神，脸上笑容温温柔柔：“这样呀，那麻烦你帮我做一份。”
阿姨很快做好了萝卜糕，田云端到小南竹的房间，小南竹正趴在桌子上画画，看到她进来，笔尖停顿又继续。
田云走过去，把萝卜糕放在她面前，温声问：“小竹在画什么呀？”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和画笔在纸上的摩擦声。
田云看了一眼小南竹的画，是一个游乐园，里面有各项娱乐设施，没有一个人。
“小竹，妈妈星期天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依旧是沉默。
“小竹，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妈妈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这是妈妈做的萝卜糕，你尝尝好吃吗？”
小南竹下意识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萝卜糕，被田云捕捉到，拿着萝卜糕送到她嘴边：“尝一口，好吃的话，妈妈明天再做给你吃。”
小南竹没忍住咬了一口，和阿姨做的一样好吃，田云笑起来，接着又喂到她嘴边，一盘萝卜糕就这样被小南竹吃了大半。
“妈妈的手艺怎么样？”
小南竹点头。
田云觉得小孩子很好哄，再次强调：“小竹，你千万别把身上的伤告诉爷爷，不然他一定会怪妈妈的，妈妈就不能经常给你做萝卜糕了，好不好？”
小南竹盯着田云，很久，最后点头答应。
田云提起的心才放下来，端着剩下的萝卜糕出了房门。
小南竹继续画着没完成的游乐园，旁边的垃圾桶里，是她亲手撕掉的画，游乐园门口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