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7 告白之夜
大型会议总是沉闷且繁琐的，一个小问题，多几个人发言，会议时间就会延长。
会议结束，人全部涌出去，许时繁坐在主位，单手扯松领带，摸到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暗色的实木会议桌面，有橘色的火星倒影，烟雾缭绕，五官模糊不清。
一个人的会议室很安静，静到许时繁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发现自己是鲜活的，体温还是温热的。
烟燃了半截，许琼推门进来，高更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一直到他身边停下。
“到处找不到你人，以为你不干跑路了。”
许时繁找到烟灰缸，把那半截烟按灭，深呼吸，语气轻松起来，半开玩笑的说：“怎么了许总？我来你公司工作不到三个月，实习期还没过，不至于有什么工作少了我不能行吧？”
许琼穿着粉白配色的小香风套裙，双手抱臂，倚着办公桌侧着脸看他。
“装，你继续装”
许时繁没有犹豫，抬眼，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坦坦荡荡。
许琼心里清楚了，他是真不知道。
“我们公司有个广告，前几天找苏寐代言，她竟然主动把代言费降到最低，听这个广告的负责人说，苏寐还问起了你，你要说这事和你没关系，我可一点儿不信。”
“我之前给她拍纪录片，没拍完我就辞职了。”说到以前的工作，许时繁嘴角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许琼不信，“没拍完人家给你节省几百万的代言费？”
许时繁挑眉，语气没什么波澜：“现在流量明星代言费真不便宜，再说这是好事，公司降低了成本，干嘛非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他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指微动，想再抽根烟，碍于许琼在这里，忍住了。
许琼继续说着自己的理由，“她可是这么多年，我见你唯一上过心的女孩子，你大学的时候，要不是因为她，我真怀疑你从高中开始弯。”
“为什么是高中？”
许时繁皱眉，他性取向一直很明确。
“因为高中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你没早恋，也没和哪个女同学走得近。”
“也许早恋了，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你还忽略了我现在有女朋友。”许时繁提醒她。
“我就是知道，才问你苏寐的事，我还知道你女朋友是许氏的千金，这还是我前阵子遇到沈初，他告诉我的，不然你还想继续瞒着？我见过她的照片，很难不怀疑，你是对苏寐旧情难忘，毕竟她挺像苏寐的。”
许时繁听许琼把话说完，低声强调：“是苏寐像她。”
许琼松开手臂，一只手轻撑着桌面，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那盒烟。
“既然是原版，那你现在干嘛一脸痛苦？”
“有吗？”
“有。”
许时繁垂下眼眸，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可能工作太累了。”
许琼笑了，“别忘了你是谁儿子，骗谁也别想骗你老娘我。”
她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两根烟，一根递给许时繁，用打火机给他点燃，再点燃自己那根，猛抽一口，熟练的吐出烟圈。
“之前怎么劝你，你都不愿意回来工作，前阵子突然和我说要回来，我高兴了好几天，你倒好，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谈恋爱是为了开心，你怎么整天愁眉苦脸，一副爱而不得的样子。”
许时繁没心情抽烟了，把那根点燃的烟夹在指尖，转动椅子，望着落地窗外出神。
这个牌子的烟太呛，许琼不习惯地蹙了蹙眉，在烟灰缸里按灭，“不管怎么样，你在这上一天班，就好好工作一天，随叫随到，后天晚上有个慈善舞会，你陪我去。”
说是慈善舞会，不过只是借着慈善的名义，进行商业往来，利益输送。
叶南竹不想来的，但是小江说，这种活动对叶氏有益无害，顶多耽误点时间，以前叶悠然经常参加。她又改变了主意。
慈善舞会的举办场地在某个湖边的豪华别墅，周边的路装饰着耀眼的彩灯，氛围感拉满。
叶南竹黑长直的发型不变，妆略浓，眼线上挑，黑色露肩长款礼服，剪裁简约，同色的蝴蝶结绸带顺着两边胳膊往下，一直延到裙摆，给单一配色的礼服增加了灵动。
叶南竹到的太早，舞会还没开始，小江带着她和几个和叶氏有生意往来的企业负责人打招呼。
其中一个叔叔辈的，端着酒杯，脸上是和蔼的笑容，“南竹，我听说你前阵子做的那个项目，回报率是预计的好几倍，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未来可期，前途无量啊。”
混迹商场的人，说起话游刃有余，没有能说成有，假的能说成真的，他说的那个项目还是叶悠然之前做的，她只是去收尾，这在业内人尽皆知。
叶南竹只能嘴上说：“哪里，以后还得仰仗前辈提携。”
舞会开始前，叶南竹趁着间隙跑到人少的二楼透气，希望时间过得快点，能早点回去，她发现没点心里建设做不了这个工作，不明白叶悠然以前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交响乐浪漫演奏温柔的曲子，门口有人来迟了，有人开玩笑说要给来迟的人一些“惩罚”，欢笑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叶南竹想不注意都难。
她坐在二楼的栏杆边看过去，被拥簇着的人一身黑色西装，背头，偏深邃的五官完全显露出来，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在一群人中间，都鹤立鸡群。
“是许先生。”小江在旁边给了她明确的答案，“他已经回叶氏工作了。”
叶南竹怔住，“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个月前。”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叶南竹注视着门口的情况，许时繁答应了“惩罚”，好脾气的笑着穿过人群，从演奏交响乐的工作人员手中礼貌借走小提琴，和负责人交流了几句。
再移步到通往二楼的宽敞楼梯，身高腿长跨上第三个台阶，身形如松，架好小提琴，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紧琴弓，姿势优雅，唯美的曲子瞬间渲染别墅的美个角落。
有一束日落颜色的灯光倾泻在许时繁的肩膀，连带着左边的侧脸。
叶南竹的角度恰巧能看清他这边起伏优越的侧脸。
他垂着眼眸，周围的人端着酒杯驻足，抬头望着他，仿佛仰视唯一的光源。
交响乐的工作人员默契配合，和小提琴的曲子交织在一起，又不抢风头。
明明是欢快的曲调，却流露出伤感，伤感无限叠加，扩散，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叶南竹的心，疼痛开始蔓延。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但此刻眼底一定是黯淡的，没有一点光亮，伤痕累累。
叶南竹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并且错得离谱。
“曲子叫《告白之夜》，告别之前的对白，好听吧。”有人带着欣慰的声音解释。
叶南竹收回视线，看清坐在她对面的人。
许琼穿着紫色礼服，大波浪发型，圆圆的眼睛里有几分慈爱，问她：“我们时繁是不是很帅？”
叶南竹疑惑，“你是他姐姐？”
“我是他妈，亲生的。”
许琼开心了，笑起来肩膀跟着颤动。
叶南竹惊讶，随后说：“您看上去也太年轻了。”
“你真会说话，别紧张，我知道你是她女朋友。”
许琼说着用手整理发型，指甲上的水钻闪闪发光，同时看了眼小江。
小江心神领会的对叶南竹说：“我先到楼下看看，你和许总慢慢聊。”
等小江走远，许琼眼睛里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没有任何压迫感，“你知道时繁最近怎么了吗？”
叶南竹抿了抿唇，过了一会才说，“现在大概知道了。”
许琼叹了口气，“按理说你们的事，作为一个开明的长辈，不应该过问，但是我只是想让我儿子开心，同时作为一个母亲，原谅我想多说几句。”
叶南竹摇头，表示不介意。
“他从出生就没见过他爸爸长什么样，少年老成，上小学之后，他就有很多事不和我沟通了，一个人憋在心里，他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尽最大的可能支持他，包括他大学选专业，他的分数本来可以报皓川大学最好的专业，可他选择了影视编导这种艺术类，他明确告诉我他喜欢这个专业，以后要从事这方面工作，我就明白，我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也不能去改变。”
许琼的声音很温柔，不带任何抱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叶南竹很安静，也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大概两个月前，他突然告诉我，他从电视台离职了，要回来工作，我当时很开心，要知道我以前无意中提过很多次，让他回来帮我，他不愿意，我就没强求。”
“逐渐我发现事情不简单，他工作方面很出色，就是大多数时候比之前更沉默了，我看得出来，他明明不喜欢现在的工作，还要坚持，小提琴也是他很久之前就不再碰的，可今天他拉完了整首曲子。”
许琼把视线落在许时繁身上，叶南竹也再次看过去。
一首曲子终了，现场掌声一片，许时繁把小提琴还给交响乐的工作人员。
有穿着礼服的名媛上前搭讪，不知道谈话的内容是什么，他脸上始终是客气礼貌的笑容，等搭讪的人走开，许时繁隔着衣着华丽的人群，抬眸遥遥的望过来。
灯光交错，此刻他的眼睛里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