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庭院中栽种的梅花此时已经悄然绽放，朵朵娇艳，可惜无人欣赏。
“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边！”泠沛沉着一张脸坐在一旁的塌上目光沉沉地看着薛蟠。
平日里对自己鼓励和善的妹妹此时凶狠若虎，即便长大了薛蟠也不敢反驳妹妹，不自觉地缩着脑袋委屈地低着脑袋。
“说！”端起的茶杯重重磕在桌面，发出极大的声响，薛母也不敢说话，悄悄坐在一旁看着。
没办法，家中长女的话比自己都有分量，就算找薛老太太也没用。
“我前些日子去巡铺子，然后看见有个小姑娘眉间有一胭脂痣，妹妹应该喜欢，我就花钱买下了，如今正在我们家。”
薛蟠缩着脖子讲完才敢抬头看泠沛。
“然后呢？”
薛蟠一个激灵，继续道：“谁知道那拐子又把那个丫鬟卖给冯渊。得知那姑娘被我买去，那人便来抢，推搡之下，脑袋磕到了，昏迷了。”后面的声音愈发小声，薛蟠知道这事自己不占理，当即找人去带大夫来查看，可惜都毫无办法，那人一直昏迷着。
“你！”
“我这些日子有遣大夫去，可是他们都没办法。”
事已至此，泠沛知道再责骂薛蟠没有什么大用途，便一边找名医给那人医治，一边与薛父说，处理这番事宜。
至于薛蟠是否又被狠狠责罚，泠沛并不在意。
“这便是大公子争抢的丫鬟？”这几日，那冯渊的病情稳定下来，虽然还昏迷着，但好歹有清醒过来的时候，泠沛这才空下手里看看引发二人争抢的丫鬟是何许人也。
“姐姐，她长得真不错。”
好久不见泠沛，一回来，宝钗便缠着泠沛不放。连泠沛处理这些事情，也要跟着。
“姐姐说钗儿跟过来要怎么做？”
宝钗嘻嘻笑着做了个闭嘴的东西，就乖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吃着点心歪头看着站在堂中的姑娘。
这丫头出落得倒是齐整，眉间一点胭脂痣更衬得她我见犹怜。
“你叫什么名字？”
“英莲。”
英莲小声说着，并不敢抬头看泠沛。
自小颠沛流离的生活和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让她养成了这副怯懦的性子，如今进了府里，看见这般富贵的地方，更是拘束。
泠沛眼神往后一瞥，站着的星云赶紧上前轻声安慰英莲，在星云温和地安慰下，以及抓着泠沛给的好看得不得了的点心，英莲才慢慢开口。
“你们是不是也要把我卖掉？”
那不安的神色和紧紧攥住的手都显示着她的惶恐，泠沛自然也放下脸色，温和地告诉她，“先前那事与你无关，是我那哥哥粗鲁不讲道理。那冯公子如今在慢慢恢复，我想问问你是想和冯公子，还是留在我身边。”
泠沛站了起来，走到英莲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我那混账哥哥买你是要给我当丫鬟的，不过既然那冯公子有意娶你，我也愿意成全你们。端看你如何选择。”
英莲低着头沉默不语。泠沛也不催，而是拿起桌上的核桃，慢慢剥给宝钗吃。
过了年宝钗已经张开了，不过脸蛋还是如之前一般圆润，如今跟着嬷嬷学规矩，不像小时候那般坐着椅子还翘着小腿。
“瞧瞧，多大了，还吃到脸上。”脚上的规矩是学好了，可这嘴上的规矩还没。泠沛剥多少核桃，宝钗便吃多少，小手沾得都是核桃皮。
宝钗借着泠沛给自己擦脸蛋的时候，微微斜着脑袋蹭蹭泠沛的手掌，小脸都是笑意。
“姑，姑娘，我，我不知道。”
许久，站在下首的英莲才小声说出这句话。
泠沛停下和宝钗的笑闹，脸上是还未消散的笑意，“没事，等过几天那冯公子身子好了，我让他们带你去看看。你再决定。”
说着，星云便带着英莲下去了。
“姐姐，你不要英莲吗？”宝钗歪着脑袋疑惑不已，明明看姐姐的神色很是满意。
泠沛朝宝钗伸出手，宝钗乖乖把自己的小胖爪放到泠沛手掌心，身后星石便将准备好的手帕递给泠沛，泠沛接过，拉着宝钗的手轻轻擦拭着。
“好了，我们去书房看会儿书吧。”
宝钗歪着脑袋看了眼泠沛，发现自己的问题姐姐没有回答，只能按下心里的疑惑。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决定的事，谁也说不得，宝钗不想惹泠沛生气，自然就乖乖牵着泠沛的手到书房读书。
说到这读书，薛父便脑袋大。家中三个孩子，唯独男丁薛蟠一人读不得书，偏偏姐妹两个都极为出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没有办法。也只能按着泠沛的办法，好歹将儿子拖回正道，不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惹人心烦。
宝钗已经读好了《千字文》、《孝经》等书，如今在跟着老师学《论文》。
小丫头扎着两个小揪揪摇头晃脑读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头上还戴着泠沛从江南带回来的小步摇，一摇一晃地，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大概是觉得好玩，宝钗摇晃得更加起劲了。在步摇左右晃动细碎的虚影中，宝钗注意到泠沛的目光，一个激灵，赶紧停下，拿着书本开心地读着。
“姐姐，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配上那心虚的笑容，泠沛也无奈了。
“就是宝钗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不能勉强别人做。”
泠沛走过去拿起宝钗的书本，上面已经有些小小的批注，泠沛满意地点点头，“你这劲头可比哥哥的足，我们宝钗长大了，也是个小才女。”
宝钗笑着扑倒泠沛怀中，细细地笑着，“是姐姐的小才女。”
“嘴甜的丫头。”泠沛轻轻捏了捏宝钗的脸颊，圆润润的，手感很是好。
“那英莲，本就是个可怜人。原也是乡宦家的小姐，早年出门玩，被拐子拐走了，这才落得如此下场。哥哥这事做的。”泠沛摇摇头。
“所以姐姐要做件好事，成全英莲吗？”
泠沛低头和宝钗的额头相对，笑问：“我们二姑娘有何高见？”
“姐姐既然知道英莲的身份，为什么还问英莲要不要去冯家，送她回家不是更好？”
“你能想到这里也算你聪明。”不理会宝钗要跳脚的举动，泠沛继续道：“他爹爹自听了个道人的话便不知所踪了，母亲投奔娘家，生活也艰难。宝钗，这怎么办？”
宝钗低着头玩着衣襟上的小穗子，问了冯家的情况，忽而一拍手道：“还是姐姐的法子妙！”
“可真是我们家的小机灵，行了，要用午膳了，今儿去祖母那边一同用膳吧。”
薛老太太上了年级，平日里便拜佛抄经不喜打扰，因而多时都是去薛母那边，但泠沛三五不时会过去陪薛老太太一同用膳，薛蟠和薛宝钗都要一同到。
入夜，众人用完膳食后，薛父才匆匆回来。
薛蟠一听到父亲回来了，一溜烟便跑了。最近因为冯家那件事，被薛父骂的够呛，薛蟠不敢出现在薛父面前触霉头。
“沛儿，冯家那事怎么样了。”
“那冯公子已然大好，我已经吩咐管家带了补品等礼物去，过些日子，我带着哥哥和那丫头一同上门解决这事，父亲放心，这事儿已经解决差不多了。”
薛父点点头，欣慰道：“你办事我放心，比你那不争气的哥哥好多了。”
宝钗贴心地给薛父端上粳米饭，薛父一边吃着一边夸两个女儿贴心。
几日后，泠沛带着薛蟠到了冯家。
冯家在当地也是一个乡绅，略有资产，当然这点薄产在薛家面前不值一提。只可惜，那冯家到了这一代就只剩冯公子一人，若是他因此而去世，那冯家也分崩离析了。
不多时，下人搀扶着冯公子来到大堂。
泠沛眼睛一瞪，薛蟠立即上前给冯公子致歉，并送上备好的礼品。
“不妨事，也是下人推搡，怪冯某时运不济，咳咳咳。”才说几句话，那冯公子便咳嗽了起来。冯家管家赶紧递上茶水给他润喉。
“不过，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那拐子卖的姑娘，我很是喜欢，原定了日子接来准备娶为妻子，那可恶的拐子又卖给了薛公子，不知可否让那姑娘许给我。薛家家大业大自然不缺那点银子，但该给的损失，我也会补上。”
薛蟠干笑着看向泠沛，这里可轮不到他做主。
“我家姑娘心善，原也有此意，但不知公子想法，便不敢擅自做主。”
此话一出，冯公子眼睛一亮，看向说话之人，发现是一个俊俏的公子，薛蟠似乎很是听他的话。但眼下冯家公子也不想知道这锦衣公子的身份，听闻薛家愿意把英莲给自己很是高兴。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血色。
“若是这般，那定是极好的事。不知你们何时能将英莲送来，我好做个准备。”
泠沛看着眼前冯公子那喜上眉梢的神色，告诉那冯家公子都按照他的时间来。这么一来，家里准备的那些都可派上用场。
“那我们便先恭喜冯公子了。”
“到时若是得空，便来喝几杯酒。”冯家公子客气地将泠沛等人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