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林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林裕安挠挠头也没说话，室内一片寂静。
毓宁也不在意他们的想法，直接说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不管是战争还是出海行销，只要能扬我大清威名，造船者亦能在史册上占有一席之地。这个，想必林老也很感兴趣。”
林老猛地抬起头，眼神闪着灼人的亮光，“娘娘能保证造船的功劳不落到其他人的头上？”
“本宫以马佳氏一族的前程与大阿哥承瑞起誓，有朝一日若将林氏造船之功吞没，便教我不得好死，神魂俱灭。”毓宁刚说完，一个拥有束缚之力的契约阵从天而降。
林老虽然看不见，心里却莫名的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从外衣的领口拿出几张纸，递给毓宁。
“娘娘，这是我族覆灭之前设计的船只图，其性能比现有船只还要优越好几倍。”原本是为明朝设计的，可谁曾想，大明还没完蛋，就被竞争对手买通官员将林氏一族杀了个干净。
除了他，无一人活着逃出来。
毓宁将纸张小心地展开，待看到完整的图纸时，眼睛不自觉瞪大。
她对船的认识并不算专业，但如果上面写的性能没有夸大的话，那毫无疑问，这将是大清对付郑氏和外敌最有利的底牌。
“我们不能偷偷造，这个图纸必须呈给皇上。”毓宁相信，以玄烨的志向和远见，一定会好好利用的。
林老愣了一下，“可是……皇上会重视吗？”要知道现在三藩都还没裁撤，哪里来的精力考虑台.湾和海禁。
“不，他会重视的。”毓宁摇头，只要玄烨有那个心思，就绝不会无视这等利器。
就算户部一时腾不出那么多钱，也绝不会搁置，至多稍缓计划。
想到这，毓宁心里轻松了许多，私自造船不仅要防止朝廷发现，金钱方面也有很大的压力，如果可以，将担子扔给皇帝是最好的选择。
“额娘，请您将图纸给阿玛，让阿玛与图海堂叔商量一下呈给皇上。”
齐佳氏郑重接过，“你放心，额娘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你阿玛说一遍的。”
商量完正事，毓宁将一封信拿出来递给林裕安，“这是跟你母亲有关的信，想好之后，便将回信给我阿玛和额娘，他们会传给本宫。”
“是。”林裕安点头接下。
林老和林裕安离开后，齐佳氏将一个小箱子拿出来，放到毓宁面前。
毓宁打开看了一下，发现是一箱子银票，她愕然的看向齐佳氏，“额娘……你这是？”
齐佳氏叹了一口气，“我与你阿玛没什么本事，我们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却知道做任何事都离不开银子。”
“额娘，我不能要。”毓宁有些愧疚，将箱子推过去，拒绝道：“虽然有些事暂时不能跟你们说，但是请您相信，我不会乱来的。女儿进宫带了很多嫁妆银子，够用了。”她要做的事确实需要很多钱财支持，但从未考虑过从娘家挪用。
齐佳氏瞪了她一眼，又推到她跟前，“若是不相信你，也不会什么都不问就帮你了，拿着吧，这是我和你阿玛私下攒的，你哥哥那份早就给他了。”他们的家底本就丰厚，就算把这些银票都给出去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毓宁见推拒不过，只得收下，“额娘，我先收下，若以后家里有需要钱的地方您再开口。”
“好了好了，额娘知道了。”齐佳氏看她一直重复，不耐烦地摆手，“问香，让问书把承瑞阿哥抱回来，外面天气渐热，可别中暑了。”
“是。”
承瑞一进屋，看到额娘高兴地伸出双手，“额凉……抱抱……”
毓宁刚要站起身，齐佳氏就用手里五颜六色的拨浪鼓和九连环把承瑞的注意力转移走了。
“承瑞阿哥想要吗？”
“要……要……”承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嘴角还流出透明的口水。
毓宁用帕子给他擦了一下，“承瑞叫郭罗妈妈。”
承瑞鹦鹉学舌道：“郭罗……麻麻。”
齐佳氏喜不自胜，“承瑞阿哥可真聪明，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说着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
毓宁看着额娘与儿子一边说话一边玩玩具，也不上前凑热闹，而是在一旁将场景画下来。
等承瑞和郭罗妈妈稍微熟络一些，天色也暗了下来。
“额娘，我先回去了。”毓宁看了眼外边，道。
齐佳氏有些不舍的把承瑞还给她，“回吧，承瑞过来这么久也该饿了。”
“饿……饿……”承瑞抬起头，清晰又大声的重复道。
屋里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毓宁揉揉他的小肚子，“承瑞饿了呀，那咱们先回去用膳好不好。”
奶音认真又严肃，“嗯。”
毓宁忍俊不禁，抱着他回到寝室，问雅早就准备好膳食，看到人就开口问道：“主子，可要现在用膳？”
“端上来吧。”毓宁点点头。
待承瑞吃完辅食，玄烨也从书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沓纸。
问雅看他坐到餐桌上，便立刻将他那份膳食摆出来。
毓宁自然地给他倒了杯茶，“皇上这是遇到难事了？怎么皱着眉头？”
“沈正卿的身份查出来了，”玄烨抿了口茶，“跟反清复明那波人没什么关系。”
毓宁有些讶异，“这么快？”
“藏在洞穴里的四书五经有沈家先辈的注解，问了沈正卿，他如实说了。”既然有证据，那真相迟早会被查出来，康熙不觉得对方有必要说谎。
玄烨叹了一口气，“他的祖父是明朝的忠臣，死在了抗清的战场上。”
毓宁不太明白他愁什么，“沈正卿既然与反清复明没有关系，那您把他放了不就好了？”大明亡了快二十年，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人杀了。
“你看看这些东西。”玄烨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一下自己旁边的那沓纸。
毓宁看了一下，是一些农具的设计图，“这个是沈正卿画的？”她恍然大悟，“您是想用他？”
玄烨颔首承认，“没错。尹德赫把他改良过的农具买了回来，可以增加收小麦和水稻的效率，人也没那么累。”尤其是抢收的时候，格外有用。
“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没有改良完成的东西，看着效果也不错。”玄烨是一个十分聪明且有前瞻性的帝王，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普及开来能带来多大的好处。
最重要的是，沈正卿似乎还没有江郎才尽，若是能说服他，大清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利民器具，这才是玄烨纠结的原因。
毓宁了然，“他不同意？”
“沈正卿说他并不愿意为清廷效力，而且之所以改良农具也是因为那些农民于他有恩，从未想过要惠及满族。”
玄烨拿按了按头疼地额角，“听沈正卿的语气，虽然对清朝没有深刻的仇恨情节，却也观感平平，根本不想违背祖先遗命。”
他太清楚这些文人的性子，威逼利诱只能得到反效果，所以如今进退两难，把人放了心里不甘，不放又不能一直关着。
毓宁看着纸张上的数字和精密的仪器，呢喃道：“沈正卿似乎十分擅长算学。”
图纸上除了农具，还有地震仪、钟表等，都附上原图和改良后的图纸，就算不太了解，也能看出来他改良之后的东西确实比原物更好。
鬼魂情报局那边已经集齐了许多小发明，她正好需要一个擅长算学和发明的心腹。
或许她可以尝试去劝说一下，说不定能达到目的。
不过在那之前，还得把这个人摸清才行。
“皇上，我们明天还要去附近的村落看一下吗？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只待在庄子有些可惜。”
玄烨应允，“也好。”
得到满意的答复，毓宁把承瑞放到他怀里，专心地研究沈正卿的图纸。
用完膳，一家三口去后院的浴池里洗了个热水澡。
晚间，毓宁与玄烨和承瑞玩了一阵，本以为将精力发泄完就能睡觉了，谁曾想闹了许久，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无奈，两人只能躺在床两侧，让他自己“阿玛、额凉”叫个不停。
好不容易等人睡着，此时也到了子夜时分，就在毓宁和玄烨刚刚闭眼的时候，叶白苏忽然出声，“主子，有人进了庄子。”
话音刚落，毓宁便听到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速走来。
她立刻紧抓玄烨的袖子，“皇上，外面好像有人。”
语毕，不等玄烨反应过来，一根根小竹筒直接捅破窗纸伸了进来。
毓宁和玄烨对视一眼，不等烟雾吹进来，一个快速抱起承瑞，一个将床头的茶盏砸到门框上，“哗啦”一声响，直接打断了刺客的动作。
“来人，有刺客。”玄烨从床底拿出配剑，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