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谋
长衫青年见状慌了一瞬，然而很快便又冷静下来。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玄烨看他长相端正，眼神清明，遂语气平和地问道。
“草民沈正卿，是京郊村落的夫子，来此是为了寻找作画灵感，不想却惊扰到贵人，还请见谅。”说着一脸歉意。
玄烨抬眸扫了一下四周，“作画？在这儿？”在他看来，这偏僻的景象实在没什么惊艳之处。
沈正卿垂眸回道：“各花入各眼，有时候，贵人不放在眼里的东西，对于其他人而言可能是稀世珍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毓宁总觉得这话似乎另有所指。
她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尹德赫过来禀报，“主子，什么也没发现。”
毓宁挑了下眉，将承瑞递给玄烨，抬脚走向小山坡。
须臾，玄烨抱着承瑞跟了上去，尹德赫带着青年紧随其后。
小山坡上面有一个不起眼的洞穴，毓宁观察了一下，发现洞穴周围全是茂密的草丛和树木，这个位置若不仔细瞧还真发现不了。
侍卫拿着剑将挡住洞穴的植物给清除干净，毓宁走进去，把洞穴里的岩石摸了个遍，然而，还是没有丝毫发现。
沈正卿就在一旁看着，既不慌张也不辩解。
忽然，毓宁看到一个造型略为奇特的小凸起和水坑里的小石头很像，直接过去踩了一脚。
这一脚踩下去，小凸起便转动了一点点，这个发现让毓宁眼神一亮，接连踩了十脚之后，岩石壁忽然开了个口子，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圆形门。
沈正卿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这个机关花费了他许多时间才弄好的，极其隐蔽，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曾想却被看出来了。
玄烨和毓宁弯腰走进去，发现圆形门后面是一个小小仓库，里面放着一箱一箱的书，大多是明朝典籍，什么内容都有，甚至还有一些比较有争议的书籍。
这些书让毓宁眉心一跳，她转头看向玄烨，果然见他一脸风雨欲来的模样。
“尹德赫，将这些书本全都搬到外面。”就在毓宁思索如何应对时，玄烨冷声开口道。
“是。”
玄烨冷眼看着沈正卿，“你意图反清复明？”
沈正卿嘴唇发白，轻轻摇头，“不是。这些书是祖上留下来的，草民只是觉得烧了可惜，才放到这里的。”
正在翻查书籍的索额图闻言，将手里的书本扔到他身上，又踹了他一脚，“哼，证据确凿，我劝你还是早些认了，免得吃苦头。”
沈正卿双手撑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咬牙坚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本就没有掺和两朝之争，为何要认。
毓宁皱着眉头，拉了拉玄烨的袖口，“皇上，谋反罪何其重大，还是查清楚一点比较好。”若仅凭一些书籍便定罪，也太儿戏了，“盲目定罪，有可能会变成敌人的把柄。”
到时候只会加深百姓和天下文人的怨言。
文字狱是清朝特有的产物，也是时代下必然的结果，为家族和子女计，她不能插手太深，却希望可以尽量改变玄烨的观念。
康熙二年的《明史》案牵连甚广，导致大多文人惶惶度日，影响恶劣，对于坚定维护清朝统治的人来说，文字狱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可对于经历过后世的毓宁来说，文字狱只会阻碍长远发展，她必须尽量遏制。
说一千道一万，即便沈正卿真的意图反清复明，也不该将事态扩大，牵连无辜。
“荣嫔娘娘，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您又何必替敌人说话，”索额图对于毓宁的话十分不屑，“哪个清清白白的文人会造这样的密室就为了放几本书。”
毓宁语气冷了下来，“文人爱书乃常事，沈正卿是否有罪，还要据实查证，索大人说了可不算。”
“不……算，不算……”就在气氛变得冷凝的时候，一直在看新鲜的承瑞跟着额娘学舌。
奶音一出，不仅毓宁，就连玄烨的脸色都柔和了不少。
毓宁继续道：“按照大清律例，沈正卿藏书并不足以证明他犯法，更不用说谋反了。”有些书是比较犯忌讳，却也没有将罪名明晃晃地写在律条上。
玄烨将承瑞向上提了提，怒气稍缓道：“尹德赫，你带上沈正卿，去到他住的地方搜一下，顺道与村落的农民打听他的为人。”
毓宁说得对，就算要定罪，总要有拿得出手的证据才行，若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尹德赫恭敬领命，“是。”
经历了这一遭，玄烨也没有继续闲逛的兴致了，带着侍卫转头回到庄子上。
用膳之后，玄烨回到书房批阅加急送来的奏折，而毓宁则抱着承瑞来到阿玛和额娘的住处。
将下人挥退后，齐佳氏顺手抱过承瑞，“林裕安和他爷爷已经安顿在庄子的暗道上了，你可要见见？”
毓宁颔首，“直接把人带过来就行。”
齐佳氏让问书把承瑞抱出去玩，待人离开后，走到床边按动开关。
厚重的柜门挪开，露出一扇黑漆漆的小口，不一会儿，林老和林裕安从里面钻了出来。
林老一出来，看到毓宁，便拉着林裕安跪下来，“草民给荣嫔娘娘请安。”
毓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虚扶道：“两位快请起。”
等人坐下后，问香上前给他们倒了一杯茶，接着又退回原位。
“两位旅途劳顿，辛苦了。”毓宁轻抿一口茶，寒暄道，“林公子与叶嬷嬷长得很像。”
这话让林裕安眼前一亮，顾不得拘谨，连忙开口问道：“娘娘认识我母亲？”
毓宁垂眸轻笑，“有幸见过，承蒙恩惠，与她做了个小小的约定。”
林裕安一愣，“约定？”难道这才是荣嫔让他进京的原因？
毓宁并不急着回答他的话，将视线转向沉默不言的老人，“听说林老以前是造船世家出身。”这些时日足够马佳氏将人查清楚了。
林老站起来，恭敬地拱手，“娘娘有何吩咐，还请明言。”自进京以来，马佳氏这边不曾有半点隐瞒，如今他已经差不多摸清对方的目的了。
正好与他不谋而言。
毓宁唇角微扬，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省事。
“本宫想让你们打造一艘坚固且适宜作战的船只，而且要比当今所存船只的都要优越。”
“娘娘造船意欲何为？”林老眼神一闪，头低得更深。
毓宁并未直言，而是隐晦道：“海上也是战场。”说着顿了下，“以后海上会变得更重要，而船只的作用毋庸置疑。”
在后世，很多人觉得清朝是闭关锁国才会发生鸦片战争，其实那不过是西方给自己的侵略找出来的借口，事实上，之所以会有鸦片战争是因为英国贸易逆差太大，而它们想要改变这样的情况，才打起了贩卖鸦片的主意，这就是为什么林则徐禁烟后，中英会爆发鸦片战争的根本原因。
说起来，清朝现在确实有闭关锁国的政策，可那只是因为岛上的郑成功才禁了一段时间，康熙二十三年会直接撤销海禁，即便之后政策收缩，但也留下了通商口岸。
强盗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强盗，只会为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进而理直气壮的抢夺你的财产。若你真的穷，它也不会花那么大力气来侵略你。
糟糕的是，我们有财产，却没有保护财产的能力。
而毓宁要做的，就是彻底改变这个局面。
只要贸易逆差还存在，那么西方就绝对不会乖乖看着，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建立强大的海军，并配备威慑力十足的武器，让这片土地无人敢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