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
“电话给我。”苍龙的声音靠近了,是年轻的,音质清冽。
“急什么,再逗她玩会儿。”
“时间差不多了,别真出事。快点,给我。”
“你又来怜香惜玉,女人都是贱货!”
“贱货你还跟她聊这么久,拿来。”
苍龙这话一说,那人就不多话了。
“人在百达物流,九号仓库。”耳边清晰的传来这一句,电话挂了。
我赶忙从包间出去,见到零点老板在了,舒了一口气,问他:“你有楚啸的联系方式吗?”
老板反问我:“你不知道?”
我没忍住,朝他瞪了一眼。
“我没有。”老板说,“但我有徐总的电话,不要你打给他?”
我都不好问“徐总是谁?”问他拿了号码,当即就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还没等他发声,我便说:“我找楚啸。”
那边安静了半秒,听他喊了一声:“啸哥。”
“喂。”楚啸的声音。
“是我。”我说,“他们说绵绵在百达物流,九号仓库。”
我这话刚说完,那边有声音传来:“啸哥,找到了,追踪到在百达贸易。”
一个声音喊道:“操,百达那边多大啊,等搜到黄花菜都凉了。”
楚啸说:“在九号仓库,二哥,你先带人过去。”然后问我,“你在哪?”
“零点。”我说。
“等会儿联系你,别乱跑。”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的忙音,我却还在拿着手机发愣,零点老板目光定定的望着我,我跟他说了声:“谢谢。”
“到楼上去休息吧,三楼。”老板说。
“不必。”我回了自己开的迷你包,坐在椅子上等电话。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陌生号码,但直觉告诉我对方会是谁。
“楚啸。”我叫了他一声。
“嗯。”楚啸缓了一口气说,“秦锦在附院。”
“那她怎么样?”我问。
“不是太好。”楚啸说,“但也不是特别差。”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问:“那个人是什么人?”
“柴平,外号豺狼,苍龙的人。”楚啸又重复了一句,“苍龙、的、人。”
我“哦”了一声,心中还在惮惮,不关心隐秘的八卦事。
“你……吓到了吧?”楚啸问完自己竟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燕循,你太棒了,你奔跑的样子就像猎豹。”
“是被豺狼虎豹围追堵截的羚羊。”我纠正。
楚啸收起笑声,灼灼道:“很好,以后遇到危险就这么跑,勇往直前千万别回头。”
我摇了摇头:“我一点也不爱这种惊险。”
楚啸就不接话了。
我忽然很怕他会想太多,想我夺命狂奔时完全没有顾到他,可这除了本能,也是明智的,他有没有能力自救我都没能力救他。
于是又将刚刚跟柴平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楚啸听,还问他为什么我说我是孟天东的人时,他会笑的那么疯批?
楚啸说:“因为公知,东哥不近女色。”
“女色?”那……
“不论男女。”楚啸完善阐述。
“那你还把我介绍给他?!”
楚啸又笑了,“啊”了一声,“所以就是为了介绍个寂寞啊!”
“逗我玩有意思。”我无语,随即又觉得不对劲,“可他看我的眼神全是玩味。”
“他就是逗你玩的。”楚啸说完又正色起来,“以后别说这种话,我和苍龙是我们的事,不好牵扯上面。薛先生不能轻易说出口,你把他搬出来威胁人,比苍龙他们越界更严重。”
“而且,他们并不算越界,茱萸街是分界线。”楚啸很认真的说,“以后少去那里。”
以后,以后,他好像在潜意识里把我跟他归为同路,而我也不忍心提醒他我只想独善其身罢了。
“你现在在哪?”我问。
“在医院。”楚啸说。
“我明天放学去看看绵绵,方便吗?”我又问。
楚啸略顿了一下,说:“方便。”
“你……”我咬了咬唇,“你还好吗?”
楚啸明知我踌躇是为何,还反问我:“哪方面?”
“不问了,收回。”我撅着嘴跟他说了,“晚安。”干脆的把电话挂了。
然后翻看通话记录,把那串号码记到了脑子里。
天都快亮了,我趴在桌子上眯了会儿,起来去学校,回宿舍换衣服洗漱。准备下去做早操时,宋觉打电话给我,叫我出来。我说我要上课,没时间也出不来,他就叫我中午出来。
我还是不舍得丢了这个金主,所以我又去跟班主任请了假。
班主任问我:“那你下午能回来吗?”
秦锦不在,他们总能把这里面的事联想到跟我有关,我明明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傻白甜脸,可是所有人都能从我的脸上看到心机。
我叹了一口气,欲哭无泪的看着班主任,求道:“行行好,给个方便吧,问了也没准话。”
“可我也有自己的职责。”班主任也显得筋疲力尽,“万一你哪天被人砍死,问起来我却一无所知。”
“你一无所知才是正常的。”我说,“你不也什么都不问秦锦吗?”
“你和她能一样吗?你好歹能争口气,还是你就想这么算了?”班主任问我,“能不能有点出息?什么时代了,那条路是出路吗?”
“下九流不一直都存在吗?”我冲她一笑,“哪有什么黑白?你走的就是康庄大道吗?”
班主任撇开了脸,随即说了声:“行,你能来找我走程序也算是尊重我了,我当然该识相。”
她在翻找她的请假单,一不小心将桌上的纸条掀掉了,我低头瞥了一眼,眉头一蹙,低身拾了起来。
正常笔记本的大小都在A5,这张纸只有一半,那就是A6了,上面草草的写了几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姜老师说话要小心,别自己的女儿在外小被人欺负,都没办法替她找回公道……”
这说话的口气很像秦锦,字是故意写的潦草,但秦锦这种高度的人,不至于为难一个本就识时务的老师。
班主任见我在看,她也没阻拦,只是无奈的苦笑一下:“曾经我也是一腔热血,想着既然不能改变所有人,至少也可以温暖一些人。但是这颗心啊,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寒了。”
我继续看下去,底下的落款是我们班上的一个女生,她用一种特殊的记号笔写的名字,而且字迹很轻,过不了多久这字就会散掉,字迹轻连印子都看不见。
这个女生在我们班上一直默默无闻,平时说话很小声,总低着头也不爱与人起争执。即便是高一开学时我被人人厌弃,也不曾见她露出可憎的嘴脸,看样子也是触碰到什么痛处了。
“因为什么事?”我有心想出谋划策。
班主任却不想领情,脑门一皱,抢过了我手里的纸条:“你不要管了,我也不想欠你人情。”
我笑了笑:“原来你女儿在外小啊,几年级?哪个班?班主任是谁?”
班主任抬眼看我,脸色瞬息万变。
我继续笑,却越笑越阴沉:“我不否认教师这个职业的神圣,但我还真没见过几个好老师。姜老师,你知道你令人作呕的地方在哪里吗?就是你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所以任何恶果的产生你都是无辜的。虚伪到把自己都给欺骗了,就很恶心。”
“用恶心换真心,谁傻?你的血热过吗,沸腾过吗?”我问。
班主任脸色由红转青,却又忽然变了回来,她也冲我笑,反问我:“你在说你自己啊?”
我收敛笑意,不得不承认道:“如此嘴脸,确实有部分迁怒于人。”
她给我开好请假条,我出门口岗亭的时候却没有拿出来。
宋觉换了一辆车,我预感不妙,想逃却已经来不及。但我也没有特别害怕,当下都能做到知己知彼了,他至少不会真的要了我的命,只是怪我骗他,拿我泻火而已。
我并没有口无遮拦的瞎抖落,让他害怕一时,但我可能会有后患,索性就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随他骂随他打随他操,也就这一回,过去就翻篇了。
宋觉也没那个耐心和时间来慢慢折磨我,他比我爸爸有气度,变成禽兽也没有多狰狞残暴,只是他把我绑在了酒店房间的椅子上,我用了四个多小时才逃了出去,手脚因为挣扎都快要勒废了。
逃出去的第一件事,趁着银行还有几分钟就要下班,去把他给我的那张卡里的钱全都取了出来,一分不留。
宋觉不差钱,二十几万对他来说都不如拔根毫毛,不枉我陪他睡了小半年,临了还被他暴力对待。这个举动也能让宋觉明白很多事,但最主要的,我不过是个婊|子,在乎的还是钱。
他也就只是嫖了个鸡而已。
为了方便取钱,我是去的这张卡的所在银行,当时快要下班,几乎没什么人了。拿了号就直接去了柜台,心里面还是有些忐忑,宋觉会不会恶心我,把这张卡给冻了。
“对不起女士……”
她一说对不起,我心脏就骤停了。
“我们银行规定超过二十万需要提前一天预约,您这张卡里的钱不好全部取出。”她说。
“喔……”我狠狠地吁了一口气,“那可以取199999吗?”
那人用呆呆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说:“可以是可以,但你确定要取这么多现金吗?”
我的脑神经忽然抽了一下,对呀,我为什么一定要取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