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2
李薇第一次在炎夏感到寒意彻骨,她潜意识的觉得刚刚发生的一些像是一个陷阱。
惊人的财富是诱饵,诱惑着她的性命。
她能拒绝吗?不能。她不是富家女,财富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比起未知的恐惧,她更害怕曾经不堪回首的贫穷。天天穿着廉价衣服守着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孩,面对一屋子的繁琐家务。——她摆脱这可怕的日子距离现在才刚刚一年啊!
李薇退出卧室,不舍的看着宽敞的客厅,下意识的放慢脚步。
贵妇礼节性挽留,“对了,这儿还有一架钢琴呢,我的一个朋友是国内有名的钢琴老师,那个钢琴就是她送我的,音色还不错,来都来了,就看看吧。”
在客厅的一角,贵妇扯掉垂地的防尘布幔,露出一架红棕色的钢琴。
“这琴虽不是专业的演奏款,但保养的还不错,你试试。”
李薇被她按在琴凳上,摸了摸晶莹的琴键,声音果然清亮悠长。李薇有点心酸的想起自己女儿小灵儿,用电子琴学了一年琴,狭小的家里放不下钢琴,教师说如果不买钢琴再学就会影响演奏习惯,只好忍痛放弃了。
“看来你不会啊。”贵妇笑言,李薇卑微的让开。
贵妇的指尖一触到琴键,整个人都轻盈优雅起来。
钢琴声比催眠尤甚,李薇觉得悦耳至极,让她忘记了这儿是她买不起的房子,忘记了贵妇扎眼的钻石,甚至忘了弹琴的是贵妇。
她泪眼婆娑,竟觉得弹琴的是她的女儿小灵儿,她最心爱的女儿小灵儿!
灵儿穿着宝石蓝礼服裙,坐在舞台聚光灯下,演奏天籁般的曲子。——她的宝贝小灵儿啊!这世间只有她,才配得上这高贵优雅的一切。
一曲终了,李薇咬咬牙,答应了贵妇的请求。
开车驶出市区时,天色已经很暗了。李薇看见一片极大的湖泊,贵妇停车,换乘手划船。
李薇看不过贵妇慢腾腾的划船,抢过划桨,双桨齐推,很快就到了湖心岛。
贵妇目送着李薇下船,口不对心的嘱咐:“别勉强撒,不行就回来,慢慢试,我不急的呀!”
上了小岛,李薇就心跳加速,她万万没想到,梦境中的一切都和现实对上了!
周围的空气里的潮湿气息,让她背上汗毛都竖起来,黑暗中也充满疑团,她几乎不敢回头去看。
还好这儿的一切李薇都熟悉,唯一和梦境不同的是,夏日夜晚月光明亮,而幻境里却黑漆漆,看不清全貌。
她顺着熟悉的方向走,果真看到了庭院,庭院门前的青石阶,长廊两端的圆拱门,真实的近乎可怕。
当李薇走近那个帷幔飘扬的房间,恐惧遍布全身。
李薇想起第一次进到这个“空间”。
五岁的小灵儿天天粘着她,“妈妈、妈妈”一刻不停。当她忙完家务终于有空陪女儿时,灵儿已经在床上睡着了。但她还是能听到女儿叫妈妈的声音,她惊讶的发现,视线只要聚焦在女儿的脸庞,就能看到幻象。
是的,是女儿小灵儿带着她的意识进来的。
那么为了小灵儿未来拥有更好的生活,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李薇克服恐惧,一步步靠近帷幔。
“妈妈!不要去!害怕!”小灵儿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薇吓的脸都白了,在幻境里,他每次接近帷幔,小灵儿都会这样阻止她。
但是想起刚刚在公证处签下的协议,如果房子过了户,小灵儿的户口迁过来,直属升学的中学就是华师附小、华师x中,全国都鼎鼎有名的教育名校啊!
再加上贵妇承诺支付三年的钢琴学费,李薇觉得什么都拦不住她!
她一把掀开了帷幔,和高中生的幻象不同,帷幔里面没有光,黑洞般暗将她吞噬。
眼睛适应了那些黑暗后,她看见里面竟然真的有一个人!
她朝那个人走去,发现那个人竟并不在房间,而是在一架老式穿衣镜中。
镜子那一端的世界——光亮且欢乐,那个男人竟还很年轻,悠闲的浇花,看报纸,一个面容极美的女子陪伴在他左右,甚至还摆了一桌酒菜,俩人喝着小酒其乐融融。
李薇鼓起勇气,用力拍打着穿衣镜,呼唤那个男人的名字。
“王飞!”
王飞并不是听不见,他木然的看着李薇,竟越来越厌烦,甚至还堵住了耳朵。那个镜子里的女子似乎也被吵到了,怒目盯着镜子这边,恶毒的眼神让李薇浑身发抖,但是她还是咬咬牙继续喊。
李薇一定要叫醒他!为了女儿的未来,她什么也不怕。
女子怨毒的说,“你一定要吵醒别人的美梦,那么换你来替他?”
李薇拍打的穿衣镜突然消失,跌进一片更黑的黑暗。
李薇发现自己变成了幼童,是幼年的自己,啃着甘蔗头,脏兮兮的躲在门后,听父母粗俗的对骂。
“幻觉!这是幻觉!”
李薇拼命抗拒,幼时的自己突然破碎,她再次成为少女,一身灰暗的衣衫,坐在教室的角落,一边忍受同学的嘲笑一边写作业。
这不是真的!
李薇再次挣扎,可是这场景却和她真实的过往完全一致。少女时自卑黯淡的岁月,犹如一把刀,精准的刺入她最脆弱的地方,她声嘶力竭的大喊。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她终于挣脱了自己少女时代的躯壳,却又陷入了更黑的黑暗中。
她睁不开眼,却清晰的听见医生和护士的声音。
“心跳、血压、脑波都停止了。”
“死亡时间,2月21日,不,是22日,0点35分。”
李薇浑身冰凉,如坠冰窖。——这时间点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女儿小灵儿出生的时间。
她努力要挣扎一下,可拼尽力量,却感受不到任何知觉。
整个世界的光都不存在。
李薇觉得自己到了死寂之地,眼耳鼻舌身,一切感觉都没有了。
不!这不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幻觉!
李薇心里疯狂的尖叫,但是此刻的她,渐渐连心都感觉不到了,似乎整个灵魂都被黑暗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