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杪的猜想在下一秒便得到证实,因为连御景已经看到了她,并且丝毫不顾身后随行之人的劝阻,立刻向着云杪快步奔来,并在到达云杪身前的刹那,毫不犹豫地投入她怀中,丝毫不顾周围人讶异的目光。
就连云杪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且连少爷虽看起来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身量却比已经有一七五的云杪高出快一个头,此时以投入云杪怀抱的姿态埋在她怀里,就好像人类驯养员抱着一头还没什么捕猎能力,但又驯养良好的漂亮小狮子。
云杪便只能任由连御景将头埋在她的颈侧,一边还下意识的小心扶住了他窄瘦的腰,免得他一不下失去支撑掉下去摔倒,而等到云杪终于反应过来,便立刻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亲密的有些过分。
就算是真的对她是有好感,这样的姿态是不是也有些过甚了。
但向来肆意骄纵惯了的连御景可管不了这些,他从不将外人的任何态度放在眼里,只要是他乐意的,如何想,便如何做了。
至于为何云杪认为连御景对自己感情深重的让她完全不知缘由。
其实还是因为,云杪以为他们订婚时才是初见,却不知在许久之前,连御景便已经见过她了。
那时云杪刚入宗门不久,天之骄子,锋芒初现,好似一把刚刚被人发掘出世的宝剑,尽情向这世间展现着它的璀璨和锋芒,不晓得有多惹人眼。
而连御景呢,他清楚自己修炼天赋不佳,从小也被家人叮嘱不用在意这些,日后寻个出生大宗,天资高的道侣照顾相伴就是了。
所以在从家中亲人某次闲聊中听到云杪的名字,他便开始对她感兴趣,甚至后来趁着某次云杪下山历练,偷偷带上仆从,又为了不被其他人认出身份用面纱遮盖住了脸,这才出了门,想要去看看她究竟是如何样子。
很幸运,连御景没花多少功夫便寻到了云杪下山历练的住处,当热,后来情根初生的连小少爷自诩此为他跟云杪间的天定缘分。
于是乎几乎没有入过世的连御景,第一次见到的便是正坐在酒楼中间,与人侃侃而谈,无论三教九流都能轻易接过话头,打探到她想要消息的云杪。
少女容颜好看,眉眼间是难掩的英气,神情自若,是因为有将所有事掌控于怀的自信,初出茅庐没有丝毫怯场青涩,好像天生便有掌控一切的上位者天赋。
连御景的目光不自觉的被她吸引,一动不动地盯着云杪的方向,而此时的云杪刚好因为感受到一股不同于常的热烈目光而抬头探寻,便刚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见只是个蒙着半张脸看不清容颜,却不难从周身气质看出是个稚嫩青涩又不谙世事,轻易就能辨别出是个家世金贵从小娇养的小少爷,没有任何危险性,云杪便只对着那人勾起唇角,礼貌地轻轻笑了笑,便又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收集讯息的事上。
而见到她对自己轻笑的连御景,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刚刚的情景,遮盖在面纱下的双颊
不自觉的染上一抹绯红,就像所有陷入爱河中的人一般,云杪只是看了他一眼,连御景
便已经连日后他们什么时候成亲,自己要不要随她回宗门的事都已经想好了。
所以后来,云杪以为的是由辞清宗和连家两家势力因为利益考量所推动的联姻,其实是连家小公子连御景自己提出的,自然,那时两边的势力也乐意见得此事,婚约便就此定下。
而后来,终于正式的与心上人定下婚约,还能与他见面,连御景激动兴奋之余,却又担心她会不会因此厌恶自己,光是想到那张脸不会再对自己露出一抹笑来,他便心痛的难以自已。
好在,云杪还是那般礼貌得体,她面色如常的与自己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问好,并且为了打破尴尬,在不会让他觉得不适的范围内尽力聊着他喜欢适应的话题。
但这样的云杪却让连御景更加欢喜着迷,也更加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每每只是听着她的声音和她对视,自己想心底的爱慕迷恋便控制不住的想要往外溢出,却又怕她觉得自己不够矜持得体,便只能压抑心底的渴望爱恋,扮作冷静的样子和她相处。
但脸上的红色和眸中难掩的爱慕都会暴露出他的所思所想,连御景便只能尽量避免和云杪对视,也尽量避开和她的对话,这才让当时的云杪觉得自己这位未婚夫高傲难相处,也并不喜欢自己。
但好在他对婚约没有特别抗拒,相貌上也是一等一的绝佳。
骄纵美貌的小公子,年岁又小,即使脾气不好些,看在他家世和外貌的份上,云杪也会多几分包容。
而后面云杪因为忙碌没空在与连御景见面,那些被送出的,不算珍贵的礼物,却成为连御景唯一的慰藉。
他总是提前几个月精心挑选准备好要回赠给云杪的各式礼物,然后静静等待着云杪那边送来的每样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会被连御景细心珍藏起来。
他每日都在期盼,期盼着和云杪真正结为道侣的那日,却未曾想到,没有等来他期盼的日子,却等来了云杪重伤的消息。
刚刚得知云杪重伤之时,连御景便不顾家人阻拦想要来辞清宗见她,但父母家族都不允许,原因则是他们已从传来的消息得知云杪灵根的情况,一个未来再无法修炼的废人,不可能相配连御景。
所以纵使连御景百般抵抗,甚至以死相逼,也直到今日才终于得以能和云杪见面。
他不在乎她的天资、灵根,更不在乎家世,连御景想要的,只是能再见到她,见到健康的、活着的她。
所以今日见到云杪的第一眼,他便再也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情绪,毫不犹豫的以最直接的方式来确认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是真的,平平安安的云杪正站在自己面前。
连御景身后跟着的,正是连家派来跟云杪退婚的人,此时见到连御景的动作,脸上不由得惊慌了一瞬,赶忙上前想要拉开二人。
可还未等到他伸手,冷静下来的连御景已经放下了紧抱住云杪的手,他退开了一步,脸上是理智重回后为自己的动作忍不住羞涩而染上的绯红,他眼下还有未干的泪痕,是刚刚抱住云杪时没有忍住倾涌的情绪。
“抱,抱歉。”平时任性又张扬的连小公子,此刻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他抬手擦拭想要擦拭脸上的泪痕,为没有在心上人面前保持完美形象还如此狼狈而后悔不已。
云杪只在这前后事件发生的瞬间,便已在脑中思量出了面对此情此景的最佳方式。
她的脸上再次挂起连御景记忆中所熟悉的温和笑容,并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条天青色的手帕递给了连御景。
“擦擦吧,没关系。”
她并未直接给连御景擦拭眼泪,对于他们目前的关系而言,那样的动作太暧昧太直接,也太不合时宜,更重要的是,那样亲密的动作没有丝毫回旋迂回的余地,并不符合云杪的考量。
连御景微红着脸,擦干眼角的泪痕,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时,他背后连家派来的人却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开口道:
“云小家您好,我家少爷年纪小,最容易遭些有心人的欺骗做些冲动的事,您不要放在心上。您也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是奉我家主人的命令来解除您和我家少爷的婚约,辞清宗当时送来的信物我这次也已经一并带来,还请您不要让我难做。”
中年男人脸上虽挂着笑,神情中却是说不出的轻蔑和高傲,话语间看似礼貌,实则处处都是傲慢。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云杪要是不将信物拿出来解除婚约,传出去倒显得她“不懂事”了。
云杪也不是会在此时此刻放什么“莫欺少年穷”之类狠话的人,毕竟在没有实力达成目的前,话说的越满便可能越发难看。
她向来能在任何境况下维持体面和自尊,自然也不会给人落下口舌上的把柄。
更何况,云杪自始至终都相信自己日后一定会有其他出路,连御景虽然容貌不错,但她也不是什么愿意受婚约束缚的人,比起日后闹得难看,此刻顺势而下归还信物解除婚约倒是更佳选择。
这么一考量后,解除婚约的事便也能顺利得多,云杪爽快地拿出信物,对面连家的人见她如此爽快,一瞬间还被惊得有些诧异,但很快他拿回了连家的信物,同时将辞清宗当时送来的东西还给了云杪。
与此同时,秉持着虽然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多条朋友多条路,面对一个对她的态度在目前的境况下难得称得上正面且家世尤其显赫的人,云杪还是略带着抱歉安慰了愣在一边,眼尾隐隐又泛红的连少爷。
“抱歉,走到今天的局面是谁都不能不愿意见到的,只是事已至此,我的确没有能力来继续做你未来的道侣。”
听着云杪的话,连御景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动,云杪也趁机继续道:
“这是我的问题,你大概只是需要时间来走出,我相信你未来一定能遇到可以相伴一生,比我好上千倍万倍的人的。”
后半句当然是违心的,毕竟在云杪心里,她最在意喜爱的只有自己,这个世上自然也不会有比自己更佳的人存在,但现在,只是动动嘴说两句安慰的话罢了。
只要能起到一丁留个好印象的作用,其他的当然是无所谓了。
而连御景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云杪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