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糅合了巴洛克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教堂庄严又宏伟，区别于哥特式的圆形穹顶不仅巧妙地在视觉上给人一种圆润丰盈的感觉，还更加缓和了整体外观的阴森冷峻。
想要了解欧洲当地某个时代的文化，那么教堂绝对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很可惜姜纪安今天没时间旅游了，即将在这里举办的婚礼才是她来的目的。
送上邀请函，姜纪安挽着菲弗尔的胳膊随其他宾客一起进入教堂。内部早已进行了一番修饰，随处可见的纯白玫瑰装点着这座古老的教堂，为今天的婚礼平添了几分神圣纯洁。
虽说今天主要来砸场子，但这并不妨碍姜纪安少女心的悸动，她环顾着中殿忍不住发出感慨，“玫瑰、玻璃花窗、复古钢琴，这里布置得真好看，完全符合我心里的教堂婚礼，呜呜呜，羡慕死我了！”
“你对教堂婚礼感兴趣。”菲弗尔的目光落在身旁一脸向往的姑娘身上，看她明亮的眼眸中写满了艳羡，他的语气很是笃定。
“那当然！身披洁白婚纱的新娘在亲友的注视下一步步慢慢地走向自己的未来，在神父和上帝的见证下交换戒指、宣誓，如果再有羽毛飘下来，我愿称之为绝杀！”
光是描述，姜纪安仿佛就能看见那个场景，她言笑晏晏道，“嘿嘿，不过我觉得海边婚礼也特别好，但一定要选那种前短后长的婚纱，方便在沙滩上奔跑。对了！森林婚礼也不错！我觉得婚纱裙摆一定要有玫瑰藤蔓向上延伸的刺绣，要符合森林的主题，然后誓词结束当场扔手捧花...”
原谅她这时候突然兴奋起来，主要人都在婚礼现场了，触景生情也是在所难免，而且她自己都还没结婚，当然会对婚礼有憧憬。
直到她滔滔不绝地发表完感想，菲弗尔才体贴地关心道，“口渴吗？我看到那里设有餐台，先去休息一下吧。”
一听到有吃的，姜纪安立马眼前一亮，“好啊好啊，刚好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来都来了至少先给我吃回本再说！”
对于姜纪安来说，参加婚礼观看仪式表演都是其次的，重点是吃席，而且这婚礼时间在上午，肯定是要宴请宾客吃午餐的，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吃了。
从中殿沿着长廊向东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开阔的草坪后，她的这个疑问得到了解答。
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受邀的宾客，他们穿着光鲜亮丽的正式衣装，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而另一侧的长餐桌放置着许多精致的点心与饮品，几名侍者打扮的人员立于餐桌后随时提供服务。
“哇！我要吃一个！”姜纪安立马提起裙摆快步走过去端起一盘提拉米苏，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浓郁的巧克力与奶油的香味在舌尖绽放，甜而不腻的口感令她几叉子就消灭了大半，她又扫了一眼餐台，顺手拿过一杯橙汁，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洗刷了提拉米苏浓郁的香甜，该说不说这里的点心与饮品是真不错。
被她暂时忘记的菲弗尔贴心地递来了餐巾，他眉眼带笑地盯着她餍足的神情调侃道，“不知格罗夫纳小姐是否还记得此前自己放下的狠话？”
这可让姜纪安有点儿不服气了，她立马放下杯子双手叉腰，“我来找杜兰德算账跟我吃东西又没有冲突，难不成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被几块甜点收买的人？”
但菲弗尔则微笑着解释，“甜点的价值未免太低，我只是在想，如果杜兰德先生低声下气向你道歉并请求你不要破坏这场婚礼，你又会如何抉择。”
但下一秒他又话锋一转，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格罗夫纳小姐，但善良意味着容易心软，无论今天的结果如何，我想都不会是能让你开心的，因此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尽管他的目光柔和又带着关切，却更像尖刀那样锐利到能够洞察她心思的地步，其实他一直在委婉地暗示当面对峙并不是多好的选择，只是她自己不死心不肯相信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绅士会做出这种事而已。
“嗯，谢谢你，菲弗尔，我会的。”姜纪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刚刚还雀跃的心情顿时归于平静。
是啊，她特地过来参加婚礼的目的是为了质问杜兰德，他是怎么做到一个未婚妻瞒了她这么久，任由对方找人上门威胁她对她拳打脚踢，甚至在一切过后还送来了请柬。
这口气让她怎么也咽不下去，只要想要自己居然真的尝试着喜欢他，还对他无比信任，幻想过两人的未来，她就感到无比恶心，一阵接一阵的恶寒持续了很久，直到婚礼开始。
宾客入座，一席黑色燕尾礼服的杜兰德立在神父的右前方，他依旧如同姜纪安记忆里那样目光柔和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整个人看上去亲和儒雅，
坐在最后一排的姜纪安就这么透过前方宾客们的缝隙遥遥地望着他，可他似乎没能发现她也到场了，此刻他的目光全落在教堂紧闭的大门那里。
随着司仪宣布婚礼开始，两边的演奏人员开始奏响瓦格纳版的婚礼进行曲，温柔的曲调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集中到后方。
教堂大门被打开，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美极了，巨大的裙摆与拖尾足以证明这件婚纱的昂贵价格，更别提她挽起的发顶还戴着一顶嵌满宝石的王冠。
新娘带着幸福的笑容挽着她的父亲一步一步踏着红毯走向祭台，直至她的手被交给新郎。
接下来的流程就是神父的致辞，咏唱，以及全体宾客起立祈祷，而后便是整场婚礼至关重要的部分。
“今天，我们在上帝的见证下聚集在这里，在这群人面前，见证莫尔.杜兰德先生与塞伦.里希特小姐的神圣婚礼。这是神从第一个……如果有人有正当理由证明他们的结合不合法，请现在说出来，否则请永远保持沉默。”
念完这段誓词，神父象征性地等待了数秒，每个人都认为在走流程，毕竟被邀请来的都是亲朋好友，不可能会有谁坏心眼到破坏人家婚礼。
就在神父准备继续时，姜纪安看准了时机起身来到中间过道，她盯着杜兰德与那个女人紧握的手不由讽刺地笑了笑，“抱歉，我不同意。”
现场一片哗然，姜纪安立马成了全场焦点，在所有人目光的洗礼下，她无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好奇探究以及窃窃私语，平静又坚定地来到祭台前站定再次重复道，“这场婚礼我有异议，神父先生。”
神父显然也没想到真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儿跳出来捣乱，他顿了顿表情严肃道，“婚礼是神圣庄严的，这位女士，上帝在注视我们，你得为你的言行负责。”
自始至终，姜纪安的目光都在杜兰德身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露出了抹微笑，“当然，请放心吧，在上帝面前我不敢说谎。今天就请各位见证一下，我有一些重要的问题要问问新郎。”
可她话音刚落，作为新娘的里希特便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女士，如果你与我的丈夫有恩怨，婚礼结束后我会陪同他一起与你解决，现在是我们的婚礼，请你停止这种恶劣的行为！”
本来姜纪安还没打算先说这女人的事，谁想还自己送上门来的，她立马上前两步抬起手干净利落地甩了一巴掌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里希特歇斯底里的尖叫响彻在整个教堂中央，在众人的惊呼下，新娘父亲与母亲也冲了过来一把把她拉开，跟着就是破口大骂。
但姜纪安压根不搭理他们，她忽然笑出了声，“里希特小姐，我只住了几天医院就出来了，想必你很失望吧？”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般，又或许是太过生气，里希特涨红着脸怒骂，“你这个疯子！”
姜纪安冷眼看她，“我能有你疯？上门威胁自己未婚夫的交往对象，还找了一群混混堵我，你是希望我一个弱女子单纯被打一顿还是最好被他们□□？好叫我再没脸缠着杜兰德了？”
“你说谎！你这是污蔑！”里希特眼睛都红了，她挥开自己母亲的手提着裙摆就要过来。却才走出一步便停了。
只见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能动了！父亲母亲！是谁干的！？”
“你究竟做了什么？”
里希特的父亲满面怒容就要冲上来，可结果自然也一样，他也无法动弹了，写一下整个教堂都是他们父女俩的声音。
而作为新郎的杜兰德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就站在那安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这一刻，两人的视线终于对上，可姜纪安却心里一凉，对方眼神中的冷漠令她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她绕过这几个在乱喊乱叫的人，来到他面前掏出那张皱巴巴的信纸往他怀里一按。
“我需要解释，你可真能装，有未婚妻还来招惹我！你知道你有以后我经历了什么吗？为什么不来见我！”
某一刻，姜纪安感觉自己快哭了，好不容易见到这个人，压抑许久的委屈跟着问题一起从她心里飞出去，可是他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那张信纸也没有接就这么掉在地上。
好一会儿过去他才开口，“既然来了，那么答案就是你所看到的这样。塞伦做事有失偏颇，相应的赔偿会在明天送到因弗内斯，我与她也会登门道歉。婚礼已被搅乱，现在请你离开。”
明明是熟悉的声音，可他的口吻却像在和一个陌生人对话，而且他只字不提对她的感情与欺骗，说这么多也只是变相催促她走。
姜纪安不肯死心，她捏紧拳头目光灼灼地直视他，“所以，你以前都是骗我的，我只是一个让你过度感情的工具是吗？”
回应她的是沉默，杜兰德一言不发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她按捺不住想接着发问，他才冷不丁开口，“格罗夫纳小姐，如果你希望这场婚礼最难堪的那个变成你，那么就请继续。”
即便他没有正面回答，姜纪安也彻底明白了他的答案，她失望地垂眸，胸口爆发的愤怒怨恨致使她再抬头时已眼含泪光，她用力扯下脖子上带的项链甩在他身上。
“混蛋！渣男！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吼完这最后一句，姜纪安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提着裙摆一路小跑了出去，菲弗尔早在门外等着她了。
而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不仅仅是祭台前新娘与她的父母，坐在下方的所有宾客也终于三三两两地起身，他们聚在一起谈论刚刚所看到的整个过程，结果却只有一项出奇的一致。
刚刚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动弹一下，就像中了邪似的，除了眼睁睁看着闹剧的发生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