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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青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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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效凌被他突如其来的“想你”搞糊涂了,看向就差把“非礼勿听”写在脸上的黎鸿,心道万一黎鸿和黎湛告状,自己的一世英名不就毁了……于是讪讪道:“青崖哥这是说哪儿的话……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夫妻恩爱,母慈子孝。”

苏青崖背过手去,故意道:“所以,阿凌身边这位是夫还是子?”

陈效凌咬牙切齿的想:这苏青崖怎么还像以前一样喜欢开玩笑,他分明就看出了黎鸿非夫非子,故意逗她呢!

黎鸿打量着面前人,冷声道:“公子是我嫂嫂的哪位故人?”

苏青崖不再说笑,敛去嘴角笑容,拱手行礼:“在下苏青崖,是王妃的发小。适才多有得罪,公子莫怪。”

罗桉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看着几人间氛围奇怪,打破了尴尬局面:“青崖哥不是该准备殿试科目么,怎得有空来这书院?”

“呦,罗桉妹妹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苏青崖扇着扇子,面上重新覆上笑意:“苦读辛苦,想着出来放松一下。”

陈效凌沉寂许久,一直在想蓟州往事,不由得询问:“苏大人近来可好?”

苏青崖点点头:“家父很好,有劳阿凌挂念。”继而道:“不过阿凌方才为何躲我?”

“这不是……有点饿了。”陈效凌一时语塞,论打嘴仗一事,她自认第二,能认第一的大概就只有面前的苏青崖了。

她与苏青崖自小相识,说是青梅竹马,实则是一起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的玩伴。为着爱好特别,陈府小姐鲜有能和她玩到一起去的,苏青崖便和她从小一起读书。陈效凌自觉算聪明的,毕竟莫说陈府与她同龄的公子哥,就是学堂其他公子,也没几个比她悟性高的,但她还是不如苏青崖学得通透。

毕竟苏青崖真是子承父业,天生就是读书的料。而陈效凌则是陈云鹤和楼缨夫妇二人的变数,陈云鹤有时都打趣道:他这个女儿,不随父不随母,偏偏随了伯伯。

二人以朋友身份相处了十多年,去了蓟州几年后,陈云起和苏宏曾有意撮合,亲上加亲。

陈效凌后来才明白过来,四伯并非盼着她成亲,而是他那时就已预见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彼时的陈云起一想到自己离世后小姑娘独木难支……便更加无法放任陈效凌孤身一人,意在为她寻个可靠之人。想来想去,唯有至交苏宏的独子苏青崖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时的陈效凌却不懂陈云起的苦心,罕见地同她最敬爱的四伯吵了架,捎带着与苏青崖冷战了许久。直到四伯离世,她与苏青崖之间,也没寻到合适的时机把话说开。

想到四伯,陈效凌低下头,紧咬嘴唇忍住眼泪。

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冲四伯发火。毕竟,那可是世间爱她最无私的人之一。

轻轻的抽泣声,让旁边三人愣住了。罗桉知道,阿凌怕是又想到义父了。于是轻轻搂住她:“待会儿想吃什么,都随你。”

黎鸿不明就里,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只附和着点头:“我请你们吃。”

苏青崖也想到了往事,清亮的眸子不由得泛了红,向天空望了望以散却愁绪,而后正了正色,挤出笑容:“三位可愿随我一起来,品品话本,我还真看见几本不错的。”边说边走到陈效凌身旁,柔声道:“包括你写的。”

陈效凌愣怔片刻,点了点头。

……

四人来到了摘星书院的内屋,屋内各类书籍皆而有之,摆放得却不甚整齐,摊在桌上的,扬在地上的,书页上满满的批注涉及古往今来、天文地理方方面面。架子上的书本也并未分门别类摆放,预示着屋主的不修小节,潇洒豁达。

苏青崖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这里是乱了些……请坐。”

说是如此,屋内并无下脚的地方。

“没事,今日就想站着。”陈效凌拿起凳子上的书,随手翻了几页:“不先忙着殿试,怎么还看起了《周易》?”

苏青崖笑笑:“都说人定胜天,可到了殿试这关,纵你青崖哥才华横溢,也是不免心慌。翻翻《周易》,能给自己算上一卦不是。”

黎鸿不由得撇撇嘴,论起自信,自己可真要屈居这两位之后了,青梅竹马大抵也讲究个物以类聚。

“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陈效凌把手中一直攥着的《南望》第三册递给了苏青崖,“这是初稿,麻烦青崖哥帮忙指点一二。”

“你呀你……”苏青崖眉眼弯弯:“方才还对我避而不见,怎么现下又同我和好了?”

“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会来,只是适才……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陈效凌正因猜到苏青崖会来,才带着初稿而来,但是一想到二人一年多未曾有过来往,未免尴尬。

她努力让自己不回想往事,后将忧愁一扫而空:“所以看是不看?”

苏青崖满脸期待:“当然看!阿凌的书稿,自然贵重。”

屋内陷入了长久的缄默,苏青崖看书时周身安宁,面无表情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松竹般的清冷。他眉目温润,五官清秀俊逸,笑时眉目如画,不笑时矜贵,透窗而入的光束衬得那侧颜愈发精致。

黎鸿见这对青梅竹马默契斐然,莫名不平,心道这苏青崖长得也就一般人物吧,哪里能和他……的二哥相提并论。

生得文文弱弱哪里好了,还是他们北燕男子的挺拔精壮更有魅力。

苏青崖起初眼角带笑,随着看过去的内容愈多,眉头逐渐颦蹙,看至一多半,他轻合上书,问道:“见你开篇第一句便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何解?”

陈效凌即答:“不得志守义,得志渡众生。潦倒时修身养性,坚贞不移;显达时推行仁道,兼济天下。”

苏青崖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别啃书本,展开说说,”

陈效凌思忖片刻,又答:“一解,古人云‘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无论身居何所,须立德守正。若人人以道德律己,虽不至大同,但盼个‘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应当是够的。”

“二解,可作儒士出世与入世的练达。身躯可居庙堂之高,心亦在江湖之远。得权不为谋身,是为谋天下。”

黎鸿越听这话越耳熟,总觉得有人和他说过相似的话……好像是二哥来着。

苏青崖沉吟片刻,话锋一转:“你的文章通篇侧重于上位者的改革,而非民意所求。”

陈效凌听此评价,一时没反应过来,回想书中细节:《南望》的第三部主要讲的是:女主人公庄垣是女帝的亲信,斗政敌,行改革,促民生……她一时想不到不妥在哪儿。

苏青崖见她没领悟,继续道:“换言之,你的写作重点在于斗政敌巩固政权,而非如何与民休息。”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决定国家走向的并非一两个忠臣良将、乱臣贼子,而是黎民百姓,懂了么?”

陈效凌不解:“倘若朝堂内部不合,又何谈自上而下改制”?

苏青崖:“兔死狗烹才是常态,施政从来不是一极,而是平衡。譬如前朝杯酒释兵权,在后人看来是因噎废食,当时却是收拢大权最直接的方式,但同时也破坏了权力的平衡,后患无穷……所以求稳制衡是门学问,可以看看《鬼谷子》的书。”

陈效凌认为有理,虚心求教:“师父,还有其他需要改的么?”

苏青崖被她突如其来的拜师逗笑了,语气和缓了不少:“那你觉得,此话在于‘独’还是在于‘兼’?”

陈效凌:“在于‘兼’,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苏青崖点点头:“不错,兼济天下是最终目的。可你认为,对于多数人来说,如何去兼济天下……或者说,为忙于生计,哪有功夫慎独?”

他说到此处,不忍轻声叹息:“这世间,不似你想象中良善。值此太平盛世,亦有人在渡劫。个中苦楚,非亲身历者所不能书。”

“大哥说这么多,并非否定。只是愿你能多出去走走,别总屈在宅子里便是。”

苏青崖最后几句不是针对书中所评,而是对自己这个好妹妹由衷的嘱托,他认为陈效凌不似一般小儿女,虽说不能入朝堂建功立业,但还是有一番卓识与远见的。若是因深处内宅而丢却宏愿,只晓得相夫教子……未免遗憾。

陈效凌怎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收起一副笑脸,正色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君君臣臣,侍君者应常怀敬畏之心。”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自臣之上,等级分明是为明哲保身。除此之外,臣无再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四海皆为天子之臣,不该轻言尊卑之语。”

苏青崖甚是欣慰,摸了摸她的头:“见者皆苍生,我本红尘客。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黎鸿打量着二人,愈发不平,低声问一旁看书的罗桉:“我应不应当上前制止一下?”

罗桉只觉莫名其妙,把书一合:“王爷又没说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二人坦荡无比,别人也无把柄可寻。”见他撇着嘴,又不禁调侃:“旁人是娘亲的宝贝,你当真是哥哥的宝贝。”

黎鸿垂着头,盯着地面不再言语。

苏青崖爽朗一笑,打趣道:“对了,我还不知,当年阿凌为何不愿嫁与我,还能委屈了你不成?真让大哥伤心……”

黎鸿小声重复了一遍:“坦荡无比。”

罗桉看黎鸿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无奈道:“苏大哥就这样,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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