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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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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

偌大的宫室层层辉映,却因空荡显得冷意乍起,殿内摆设质朴更不似王者之尊,桌上摆的四菜一汤亦与如此排场有些格格不入,对桌用餐的二人更是貌合神离。

说不出的不协调在屋内蔓延。

黎夺锋没吃几口,就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

赵时鸢试探道:“可是膳食不合国君的胃口?臣妾让人去换……”

“不必了。”黎夺锋摆了摆手:“没胃口罢了。”

今日是那人的祭日,他近些日子就心神不宁,总是多梦……梦及往事,原来她同自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原来是:

“你不怕遭报应么?”

黎夺锋闭上双眼,神情愈发冷硬。让一旁的赵时鸢看得愈发心惊,她对这个人是又敬又怕,低头下不敢言语。

侍奉国君十七年,她从未有一刻,真正看透他。

看不透就看不透吧,赵时鸢唯求她的鸿儿能平平安安,为人母亲能做的,就是为他在深宫周旋。

若是还有一求,她只敢悄悄地想那个人……是否安好。

“吓到你了。”黎夺锋握住赵时鸢的手,面上冰雪逐渐消融,眉间逐渐舒缓。

“国君没事就好。”赵时鸢暂时把心放下,挤出一个极好看又不生硬的笑容,“再过几个月,鸿儿就要回来了,臣妾很是想他呢。也不知道他吃得好不好,遇没遇上喜欢的姑娘……”

黎夺锋注意到她微笑时嘴角的酒窝,神色温柔:“孤也很想鸿儿。”

“不过……”他话锋一转,令赵时鸢刚放下的心,陡然间又揪了起来。

黎夺锋捏住了赵时鸢的下巴,“除了鸿儿,有没有想旁的人……嗯?”他的神色依旧温柔,在赵时鸢看来却堪比修罗,令人不寒而栗。

“臣妾还能想谁……”赵时鸢正欲辩解,黎夺锋掐住她下巴的手又略使了使劲。

“没有就好。”黎夺锋松开了手,只是那美貌的面庞上留下了一片红印,分外醒目。

赵时鸢如劫后余生一般,捂着胸口,心道她可什么都没说,这是在翻哪年的黄历?国君向来喜怒无常,她奉承讨好还来不及,不为自己也为儿子。

但是她不找祸事,祸事自来找她。

黎夺锋敛去笑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赵贵嫔,孤念你侍奉多年,又有鸿儿,你在孤心中是有些分量的。莫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人,自找麻烦。”

赵时鸢故作镇定:“臣妾不敢……年少无知的事情怎能作数。”

“但愿如此。”黎夺锋起身踱步,“从前你和你堂姐为了老二争风吃醋,他也没见喜欢谁,又过了快二十年,却被一个年纪快能当女儿的小丫头拿住了,当真有意思。”

赵时鸢眉心一跳,“那位可是大宁郡主,二殿下岂能亏待她?”

“老二此番,怕是动了真感情。”黎夺锋说不出心底的欣慰从何而来,许是一直以来对老二的亏欠。

赵时鸢每每望向黎夺锋的眉眼,总是忍不住想起黎湛。国君与她曾开玩笑,旁的妃子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有她胆大包天。

殊不知,她是在顺着熟悉的眉眼……追忆与那人回不去的年少,唯有她一腔情愿的朝暮。

*

傍晚时分,灯火阑珊处,街上人流如织,煞是热闹。大小商铺林立,长街川流不息。

天色渐晚,夜幕沦为烟火的背景,溅起的火星点染人间星河。斗拱檐上,缀满各色花灯。火树银花,风动不夜城楼。星汉此间来,曲萦踏歌行。

商贩的叫卖声不绝;果饮铺水雾氤氲,茶铺腾涌着清冽,小吃摊前鲜香四溢,只见那肉包吹弹可破,一口下去肉粒的汤汁在口内迸裂开来,暖意直入肺腑,香气透过巷尾诱得孩提哇哇大哭。

陈效凌在前方左观观小吃,右瞧瞧发簪,一个人也是自娱自乐逛得自在。而黎湛、黎鸿、何君逸三名男子则跟在她身后,一路寡言。

“你是不是木头?谁救得了你?”何君逸终于憋不住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恨不得把黎湛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木头芯,接着越说越气:“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

“不说我说,二殿下你能娶上亲,就靠这张好皮相了……要不当年赵……”何君逸看黎鸿还在场,赶紧止住话题,清了清嗓子,尽量放缓语气:“人家小姑娘希望你陪陪她,你倒好,和我们两个老爷们混在一起。”

黎湛怀揣心事,没有什么赏灯的心情,闻言稍稍移神,无奈一笑:“她怕是不愿意和我一起。”

“你瞧瞧。”他环视一周,身旁是结伴出行看灯会的夫妻伴侣,且大多年纪相当,心中愈加空落:“我站在她身旁,会给她添麻烦。”

何君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反驳的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同样有种说不出的愁绪。他和黎湛相识二十多载,只知其人孤孤单单,甚少与人交心,与亡妻也好似不甚熟络,何君逸起初以为黎湛不懂怎么表达爱意,直至他目睹黎湛提出要同赵煊璃和离的一幕,那是他生平唯一一次见黎湛如此强硬……

自来大宁后,不知从那一天起,何君逸明显地感觉到黎湛变了,变得更像一个人,一个有感情、不再麻木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黎湛对女子如此上心,上心到生怕冒犯了她……

黎鸿见二哥踟蹰不前,一咬牙,心道还是要自己出马,于是顺手买了一只面具递给黎湛,挤出一个生硬的笑:“二哥,戴上它。”

黎湛盯着这只丑面具半晌,实在不好意思把这么个诡异的小猪戴在脸上,纵他对于自己的长相并非十分看重,也想在陈效凌面前保持几分夫君的尊严。

“别磨蹭了。”黎鸿二话不说,直接把诡异的小猪扣在了黎湛英俊的脸上,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面具选得甚好,可爱又喜人。

路过的小姑娘,仰头盯着黎湛,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一边咬着手指,一边童言无忌:“娘亲,这只猪怎么长了两条腿,好可怕……”小姑娘还没说完,她的娘亲即刻将她抱走,一脸莫名其妙,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怪人。

何君逸竭力憋着笑:“我瞧挺好,省得你总端着架子。”

黎湛脸皮本就薄,瞪了二人一眼,不想多留,连忙去寻陈效凌了。

看着黎湛远去的背影,黎鸿有几分恍惚,落寞忽从中来,忍不住轻轻叹息。何君逸注意到了他的不自在,用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七殿下怎么了,也想媳妇了?”

“嗯……”黎鸿黎鸿恍惚中点点头,反应过来,又用力摇了摇头。

何君逸看黎鸿一副失落神情,故作难过:“七殿下是不是嫌臣老了,没有共同话题了,不愿意和臣一同出游。”

“想当年,殿下在你二哥府里住,白天玩火晚上尿裤子,怕被责怪,臣还给你洗过裤子……”

路人闻言掩嘴一笑,纷纷向人模人样的黎鸿投来关爱的笑容。

黎鸿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忙捂住何君逸的嘴,怕他抖露出自己更多儿时糗事。

……

陈效凌正在摊位前挑选珠花,对着一支镂花簪子和一副紫玉耳环犯了难。

喜欢……那就都要。

“这位姐姐,两样共多少钱。”

“共三两银子。”

她点点头,正欲拿出荷包找银两,只见身旁一位高大挺拔的男子,递给了店家三两银子。

陈效凌凝视着身侧这位奇怪的男子,戴着一只奇异的猪头面具,品味当真不敢恭维,起初她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竹叶香,以为是黎湛。可转念一想,他又怎会戴这种跌份儿的丑面具自降身份,其人定是……

“谢谢。”陈效凌边说边又拿出三两银子给他。

那人摆了摆手,将银子推了回去。

摊主姑娘见二人这般客气,不由得打圆场:“姑娘啊,就让你相公帮你买吧。”

陈效凌还没反应过来,带着丑面具的高挑男子,拿起那支镂花簪子,用手护着,小心翼翼地插进了她的发间,于她耳侧的手如捧珍宝,满目柔情与猪脸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不合规矩!”陈效凌下意识向后一步,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快步离去。

黎湛不知做错了什么,只亦步亦趋跟着她,也不敢询问个中缘由,生怕惹得她不快。

“七弟,你这样不合规矩。”陈效凌蓦地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与他对视。

但她又觉得这双眼睛,不该属于黎鸿。

黎湛先是愣了片刻,而后垂眸一笑,也不言语,只是用最深沉的目光,贪婪地,凝望着她。

借旁人的身份。

他靠近陈效凌时,却生出了“近她情更怯”之感,唯有戴着这副面具,隔绝他的不自在,还能正大光明透过面具偷看她。

“你没事吧?”陈效凌扭头看向身边不言不语的“黎鸿”,很是奇怪。

怎么看个灯,还寡言起来。早不明白晚不明白,怎么这会儿参透了沉默是金的道理?

许是夜色正浓,灯光晦暗不明晰,且兄弟二人穿了差不多成色的衣服。黎湛发觉陈效凌并未认出她,打算假扮一会儿黎鸿,与她以另一种方式相处。

又怕一开口讲话就败露身份,只得装聋作哑点点头。

陈效凌眨眨眼,眼神中皆是惊异,“你怎么了,想学你二哥做一个沉默的美男子么?”

黎湛差点就咳出声来,连忙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汤圆摊。

“哦!”陈效凌恍然大悟,“原来是吃汤圆不叫上我,齁着了,活该!”

黎湛竭力忍住笑意,此时竟有些羡慕黎鸿,羡慕他能与陈效凌任情嬉笑怒骂,而不需有太多顾忌。

他清楚年龄带来的隔阂,她和大十几岁的自己相处起来一定无趣至极。

关山难越。

“算了,带你去放孔明灯吧!”陈效凌见黎鸿之木有逐渐向其兄长靠拢的趋势,赶忙带着他去河边凑热闹。

黎湛就这样默默陪在她身边,惟愿此刻永恒,也暂时忘却了今日特别的伤感……

……

河边骈肩叠迹,夜风难平热切,亦吹不灭灯芯处的璀璨。神明俯瞰世间,值此佳日,垂怜苍生。

孔明灯与满天星河交错,天宇与湖面模糊了界线,宛如天上人间。信女合十许愿,求上苍听取人间愿景。

“我教你啊……”陈效凌以为黎鸿是北燕来的,不懂如何放孔明灯。实际上,黎鸿确实不懂,黎湛却是会的。

黎湛就任她摆弄他手中的孔明灯,透过竹麻纸映出的光,细细打量她的侧颜,一落一落的睫毛若生羽翼,暖光为她的鼻梁镀上一层温和却夺目的光辉。

堪比漫天星河,心生贪念亦无法触及。

忽而,她的一缕发丝垂下,眼见就要触及火苗。黎湛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下意识伸手,帮她拢到耳后。发丝微凉,却灼热了他的手指,顺着手臂直指内心。

陈效凌本能退了一步,反应过来“黎鸿”是怕她的头发着火,还是因这暧昧举动有些窘迫。“下次和我说一声就好……”

黎湛替黎鸿木然点点头。

“你相信前世么?”陈效凌随口一问。

他点点头,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我并未到过北燕,却梦到北燕。”见身旁人并无反应,自顾自说着:“或许我前世是北燕人也未可知。”

“说回来,哪有什么生生世世,一世有一世的活法。比如上一世,我可以和英俊侠客仗剑走天涯,这一世嫁给你哥,下一世自己过,也是乐得清闲。”

难得说一次吃喝玩乐以外的真心话,“黎鸿”却并未给她任何回应,蓦然有种对牛弹琴之感。心道果然是个二愣子,还是同他共赏话本子更实际些。

黎湛却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本能天高任鸟飞的女孩,却被迫参与政治联姻,卷入斗争漩涡,困于樊笼之中……于她而言,定是莫大的残忍。

他无意中竟也做了牢笼,困住她一生的牢笼。

但他亦可不做牢笼,而是成为她今生的舟楫,为她遮风挡雨,斩尽束缚,于诡谲迷雾中远行不负归。

渡她渡己。

陈效凌见“黎鸿”在发呆,不由得打趣道:“看见什么美人了,也指给我看看?”

黎湛情不自禁伸出手,意识到直接指人不礼貌,于是指了指她被灯光映在地上的影子,陈效凌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她再迟钝,也知是何意。骤然被夸,受用还是受用的,只道他是在奉承自己,于是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袋:“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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